一个熊猫的武林 第60章

曾经的他对于那些熊猫是鄙夷的，他比那些熊猫都强大，他觉得那些只知道吃了睡睡了吃的熊猫是弱者，是蠢货，他一直都不屑于与之为伍。

但是现在的他，和那些熊猫，又有什么区别呢？

如果是之前的他，或许会觉得，区别在于他有手机能上网，他能出去拿外卖，他能看小说刷剧打游戏，他有那些熊猫们没有的娱乐生活，他比任何一只熊猫都能打，他可是一路打生打死才进来的，他跟他们不一样。

但是现在看来，他跟他们，好像也没什么不一样。

吃了睡，睡了吃，偶尔活动一下腿脚都变成值得称道的事情了，他在夜里玩手机，他们在白天玩皮球，两者之间似乎有些区别，又好像没有任何区别。

不知不觉间，他真的和那些熊猫别无二致了。

这很不对劲，他可以确认自己并没有什么飘飘然的情况——他从没忘记自己的初衷，他来到动物园就是来享受生活，身为一个熊猫他本就该在动物园里，只有这里对他来说才是最好的生存之所。

他最初的愿望就是来到动物园里，他已经得偿所愿了。

然后呢。

然后的事情，他好像从没有考虑过。

也不需要考虑，不是吗？他已经达成了自己的目标了，过上了想要的生活了，他甚至比其他熊猫都过得更好一些，有电有网有外卖，他的生活比预期的都要来得安逸。

只要这样继续下去就好了，他根本不需要为此做出任何改变。

但是，真的没有改变吗？

或许还是有的。

他变弱了。

在和棕熊打的时候，那时候就已经很明显了，要知道那头棕熊原本在他面前都走不过一招，但现在却硬是能在他的脸上打出一整套组合拳。

或许棕熊使用了拳击勉强能当个理由，或许他还能用最后终究赢了来当借口，但事实就是他挨了打。

事实就是事实，找借口是没有用的。

而在和那个肌肉男战斗的时候，他甚至被卸掉了双臂。

在那个时候，那个肌肉男是完全有能力杀死他的。

乔东，他记住了这个名字，这个叫乔东的男人接上了他脱臼的手臂，但这却是比杀了他更要让他感到耻辱的事情——他宁可被当场打死，被重拳砸碎脑袋，也没办法接受这样的结局。

只因为，这样他就必须要承认，自己终于真正意义上的失败了。

从技术，到体力，乃至于他一直自以为是的道德标准——曾经的他在和刘老汉的交手中，最后还是选择了点到为止，但这一次他却出离愤怒甚至痛下杀手……就算那时候他真的做到了，真的杀了乔东，但他就真的赢了吗？

输了就是输了，不管用什么样的语言来掩饰，输了就是输了。

变弱了，就是变弱了。

乔东用的招式他没有见过，那套打法他也没有见过，他和乔东之前已经交手两次了，但是乔东却掏出了他没有见过的东西——很明显，这些东西就是在离开的这一个月里练出来的，这一个月里乔东一直都在勤学苦练。

而，他在干什么？

他在玩手机，他在吃外卖，他在享受生活，他甚至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了对手。

所以当对手从天而降的时候，他的失败，理所应当。

又或者说，活该。

“他妈的……”

躺在地上的他摇头失笑。

身体还很疼，那是从半空中摔下来的后遗症，原本准备丢去垃圾桶的垃圾散掉了，鸡骨头和可乐瓶子都落在了他的身上，油污染透了白毛，散发着难闻的气息。

那是垃圾的气味。

抓起一块啃剩下的原味鸡送进嘴里，嚼着冰冷鸡肉的他站了起来，摆出了三体式的架势。

这是他学到的唯一招式，也是他每天都要习练的架势。

但仅仅只是维持了片刻，架势便散开了。

他还记得之前那场战斗。

这一招，已经被破解掉了。

他连最后的依仗，都已经失去。

“哈……”

抖落掉身上的垃圾，他再一次拿起了手机。

他突然觉得，自己或许应该感谢乔东才对。如果不是这个神经病抓着他打，他或许真的会一辈子混吃等死就这么下去。没有这个对手的出现，或许他真的会觉得自己天下无敌。

就是因为有了现在这份一无所有的弱，他才能看到，通往强的方向，在哪里。

“感谢互联网的发达，带来了足够的知识。”

打开那个原本被他用来看番追剧的网站，他很快便搜到了那些武师们打拳的视频。

嚼碎了的鸡骨头被咽了下去。

他在看着手机。

八十四章 妖怪之说

动物园外，杠上开花火锅店。

这家藏在居民区里的火锅店并不好找，也就是有乔东这个本地人带路他们才找到了具体位置。事实证明在如今这外卖发达的年代，还能屹立不倒的老店基本都有自己的拿手绝活，火锅才吃到一半，包厢中的朴永烈和山口玄钢都已经惬意地眯起了眼睛。

“他家的辣锅有说法的，有足够的椒麻香气，但也不至于辣到让人难受，就算不是川蜀人也能吃得开心。”

夹了一筷子涮好的牛肉，乔东饮尽了杯中的白酒。

这，便是他的庆功宴了。

他终于战胜了那只熊猫。

“不过老乔，你给我治疗的时候到底用的什么东西？”

酒过三巡，已经有些醉意的朴永烈站起身子活动了一下腿脚。

明明前几天才因为骨折而受损的身躯，此刻真的变得完好如初，当初朴永烈可是真的感觉到了腿骨的骨折，伤筋动骨起码要三个月的修养，可眼下仅仅只是几天而已，他非但已经痊愈，甚至还没留下任何后遗症。

“那个，老乔，人都有秘密，这个我懂，但是这种事实在是太夸张了点，我实在是……”

“我懂，我懂。”

看着山口玄钢也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乔东笑着给自己倒了杯酒。

他就知道，过于快速的恢复速度会让朋友们生出一些别样的疑惑，不过在开始医治的时候他就想过了，这种事情也不至于跟朋友们隐瞒。

“是生物修复液和配套的手术，现在还没有面向市场，在美国那边也只有一些有渠道的高端人士能用得上……你们没听过也正常。”

“生物……修复液？”

山口玄钢和朴永烈怔住了。

他们学中文也有段时间了，这几个字每一个他们都认识，拼在一块他们也认识，但真摆到眼前的时候还是有点……这种玄幻一般的东西居然真的存在？这难道不是什么三流小说里的狗屁设定吗？

“我是不是应该用点更学术一些的说法？”

看到山口玄钢和朴永烈那副目瞪口呆的模样，乔东摇头失笑。

是了，第一次接触那些东西的时候，当时的他大概也是这副表情——就像“车厘子”本质上就是樱桃，纽约也可以被翻译成“新乡”，知名服装品牌“supreme”原本的意思也只是“至高无上”一样，往往都是高大上一点的名字才更有说服力。

而像“生物修复液”这种，一听就像是三流民科的土嗨。

“但是你们也已经试过了，我的治疗确实让你们有了超乎常理的恢复力，不是吗？”

“嗯……”

山口玄钢和朴永烈沉默了。

确实，名字可能说起来像是三流民科，但他们迅速恢复的伤势却不是假的。就连骨头折断这种重伤都能恢复如初，这足以说明那玩意的有效程度。

这样的话，这个土气的名字，就没那么好笑了。

身为武者的他们很清楚，这种技术到底有着怎样颠覆性的前景。而这么厉害的东西，在乔东口中却只配得上这么一个土气的名字……也就是意味着，对方见识过某些更加高端的手段？

“有些事，本身是不对外公布的，所以你们不知道也正常……不过现在大家也不是外人，也该跟大家说一下了。”

说着话，乔东摸出了自己的手机。

桌子下面，手机屏幕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亮了起来，屏幕上古罗马神殿一般的ui设计磅礴大气，而在神殿顶端的廊柱上，是散发着淡淡金光的英文标题。

【人性的光辉至高无上，人类的赞歌是勇气的赞歌】

“接下来我要说的东西可能会有点……大家做好准备。”

乔东犹豫了片刻，有些东西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只得先倒了三杯酒出去，以防两位朋友因信息的冲击而失态。

一杯酒被他自己拿了起来，一杯酒被山口玄钢接了过去，一杯酒被朴永烈拿了过去，还有一双筷子夹起了一片油麦菜……

一片油麦菜？

“谁！”

桌子下的屏幕瞬间熄灭了，在场的三人猛地站起了身子。

直到这时他们才发现，一个身披袈裟的老僧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了他们的桌旁，正运筷如飞对着锅里的蔬菜猛捞。

“看我干什么？你们接着吃啊，老衲就是来化个缘。”

这话说出来就有点呛火了，起码山口玄钢和朴永烈的脸色都已经黑了下来——和尚化缘化到火锅店里，不声不响坐下就吃，佛号都不念一声，这真不是来找茬的？

但没等山口玄钢和朴永烈动手，乔东却抢先开口了。

“慈青大师，您怎么来了？”

即使脸色也黑了下来，乔东仍旧强行压着自己的火气，规规矩矩地对着老和尚微微鞠躬。

不鞠躬不行，这老头他认识，动物园前院那个昭觉寺的住持，严格来说跟他导师是一个辈分的，今年已经八十五了，却偏偏为老不尊喜欢碰瓷——要是一句话说不对付，这老和尚在桌子上吐个白沫，在场的他们三个都跑不了，至少派出所一日游。

不过这老秃驴没事找他这个小辈干什么？他明明记得自己跟昭觉寺压根就没有什么交集啊？

“老衲这次来，是为了你们动物园好啊。”

辛辣的涮菜送进嘴里，老和尚惬意地吐了口气。

“小子，你们动物园闹妖怪了，你知道吗？”

“……？？？”

山口玄钢和朴永烈的脸色先僵住了。

他们第一时间便想到了那些夜游的动物们，那些动物们在他们的面前表现出的智慧远超印象中的走兽——原本这只是他们三个人之间的秘密，这老秃驴是怎么知道的？

“……动物的智慧化，本身就是我正在做的课题。”

乔东勉强笑了笑，接过了老和尚的问话。

“如果您有什么疑问的话，我会联系老师，请他抽空和您见上一面……”

“蜀中下雪了。”

就在乔东想要用自家导师当挡箭牌的时候，老和尚却突然开口了。

“以前的蜀中很少下雪的，这两年的天气越来越反常了啊……”

“……”

乔东的话被噎在了半截，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

他有点吃不准，这老和尚到底是什么意思。

但就当他以为这老秃驴还要再说点什么的时候，慈青和尚却突然不说了，只是一杯又一杯地喝着白酒，一口又一口地吃着辣锅，仿佛大街上的寒风已经吹进了包厢里，只能靠这样的方式来抵御寒冷的侵袭。

直到乔东终于受不了这份谜语人的做派，马上就要当场发作的时候，慈青和尚才悠悠地开口了。

“动物园里的妖怪，你们压不住。”

打量了一下脸色铁青的乔东，慈青和尚像是确认了什么，再一次点了点头。

“嗯，你们压不住。”

“动物园的安保措施，我们还是有信心的。”

听到老和尚这样说，乔东马上便明白对方的意思了。

无非又是想要赊几只动物送到前院而已，这老秃驴干这种事已经不止一回了——当然，园方每一次都没有同意这种扯淡一样的建议，只是这老秃驴倒是锲而不舍，在这件事上显得意外的坚持。

或许这就是为什么老秃驴会来找他的原因了，怕不是把他当成了突破口。

“关于动物们，我们有充足的巡逻人手，也有先进的安保措施，至于妖怪……现在是讲科学的时代，封建迷信早就被破除了，妖怪这种话，还请大师不要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