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顾闻涛
丝绸债券正大放异彩,由于香槟集市的关注还未消退,西欧各地大都听闻了这一理财手段。但商人们自有本业,随着西欧渐趋和平,市场逐步扩大,他们不会轻易抽出现金。贵族们的存金买些丝绸尚可,一步迈进丝绸债券则也力有未逮。想来想去,有充足仓储,又贪心地想要大肆牟利的,不就只剩教士了吗?
“结果这边,布兰度搞了点坏消息,就像是捏住了他们的蛋一样,连圣诞都顾不上了,跑到香槟来催骑士团发兵报复。明明现在的价格还是比他们买进的时候高呢,真可惜《圣经》没有教这些可敬的牧羊人如何理财。”迪努瓦冷笑道。
“那我们奥尔良公国,应该还没涉足其中吧?”公爵小心地探问,不知心里转的什么主意。
“早买了。”迪努瓦不屑地答道,“我拿奥尔良城里的一座宅邸,搭上几百亩森林、两个沿卢瓦尔河的城堡,还有四座大庄园,折价换购了十份。”
公爵禁不住低声惊叫:“那都是我的宅邸和森林……”
“既然你回来了,我抽两张,阿朗松家抽两张,剩下的归你。”
“成交。”公爵果断地说着,眼角却不知为何流下泪来。
18.使功不如使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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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国这么大,倘不出几个蠢材,总不免教人觉得身在天堂。
并不是所有的债主,都期望着债券的挂牌回升。一些人在怒斥自由兵团的时候保持沉默,可一旦有人鼓噪着,要提前承兑债券,这些人立即响应起来,找布兰度讨个说法。
布兰度便板着脸,拼命掩住笑意,说之前已立了合同,提前索款只付给债券面额的八成,还要再收一成手续费。教士们吵嚷一阵,有几个打了退堂鼓,而余众依旧嘴硬。
机不可失,布兰度这就叫来卡特琳娜,现取金银做交割,立即平息了这一争端。见骑士团如此气大财粗,又有几个想要反悔的,都被布兰度按在椅子上,非要将金币塞回他们手里不可。
布兰度暂不缺钱,债券筹来的款项他专款专用,没有一分用在其他项目上。
倒不是没有花钱的地方,骑士团此前的科技进展,基本上都是对这时代现有科技的整合与规模化应用。布兰度就算不求诸奸奇,别人看着已经先进无比的枪炮,他还是觉得简陋无比。
但布兰度是个极吝啬的人,如今骑士团的武力已经无敌于西欧,再作投入只会撞上边际效应,不能回馈经济利益,他索性留着钱着,支撑骑士团打完这场战役。
立国家主,其利百倍!
大约有五分之四的债主,仍然保持着对骑士团的信心,或者不明白进剿自由兵团的意义,或者明白了,却依然觉得布兰度能赢下去,都在外面高声地议论。
本来是为欢迎奥尔良公爵归国而设的宴,却要变成誓师大会了。布兰度无奈地一笑,看见胖公爵也融入了人群,一副与自由兵团不共戴天的模样。
人心可用,布兰度便趁热打铁,做出了圣诞节后发兵的宣告,赢得上下一致的欢呼。而在布兰度公布了出兵的主帅人选后,众人更是兴高采烈地猜测,那些自由兵团能不能幸存下来一千人。
吉尔 德 莱仍是如梦方醒,不敢相信自己得到了这个机会。
现如今,骑士团麾下战将如云。且不提拉法耶特、拉海尔这等老将,德 梅斯、桑特拉伊、让 布罗乃至于德 比埃这些新丁都成长起来,有了独挡一面的能力。可回看吉尔,他所领的大都是一些侧面战场,或者看家的任务,早已远离了一线战阵。
当然,说着久远,但距离吉尔上次指挥大军,其实也就过了一年多。只是骑士团的发展日新月异,教人稍一疏忽就被甩在身后。
“布兰度,我,这……”吉尔迟疑片刻,握住他的手用力摇晃,“绝不辜负你和让娜的信任。”
布兰度只是笑:“吉尔,你肯定明白,我既然选择了你,那就说明这肯定是最适合你的任务。”
吉尔也笑了起来,嘴角几乎勾到眼角:“啊,是这样啊。”
在旁的迪努瓦打了个寒噤。
显然,正如众人所想的一样,对于比羊皮兵的作风稍好一些的自由军团,布兰度不打算给他们留下生路。
自由兵团中,有维护和平的良心,或者抗击侵略勇气的,都已被骑士团,或者里什蒙等人收编,如今的这帮人,只是一群还算能打的山贼土匪。
或许在某些人眼中,自由兵团还有利用价值,但绝不包括布兰度:不管你们能不能打,反正没我能打(法国限定)。
“可你……也没必要赶尽杀绝吧。”迪努瓦还是忍不住出声,“就算是为了留个借口,也不必把事做的这么绝……”
“不必。”布兰度和吉尔同时答道,他们对视一眼,吉尔便谦虚地请布兰度先说。
“蓄养盗匪,以抬高自己价值的事,骑士团没必要做。就算做,我们蓄养的也是英格兰和勃艮第,自由兵团荼毒法国这么久,直接造成的伤害,恐怕比英国佬的还大,早该屠一屠了。”
迪努瓦一脸古怪地看着他们:“让娜和夏洛特这么说也就罢了,难道你们两位……还在意这个?”
他们连忙摇头。
“骑士团的新兵该见一见血。”布兰度道,“而南方的法国人民,也该见识一下骑士团的威力。”
一伙自由兵团被打败收服,和一群为祸多年的土匪被屠杀殆尽……显然是后者在传播上更占优势。
况且布兰度还有一重考量:骑士团内的派系。
显然,这是封建军队逃不脱的问题,各位将军总会分明亲疏。布兰度还不至于要靠他们之间的矛盾去维持忠诚,但也尽可能地期望各位平衡一些。使功不如使过,正好教一年来一无所成的吉尔上去冲一冲。
骑士团内派系如下:
拉法耶特这老家伙当然自成一派,身边都是他的亲故,还有布锡考特老战友的后人;德 梅斯一直由布兰度倾力提拔,如今成了元从老兵们的首领;桑特拉伊得到了布萨克的认可,自己又亲近几支加盟骑士团的佣兵,算是实力第三的派系。
最后的,也不算是有多意外,便是让 布罗和吉尔 德 莱,他们本着对军备的研究走到了一起。事实上,这两位也是武将中文化教育程度最高的——前者得益于个人兴
趣,后者则是由于外公克拉昂变态而严苛的教育。他们不是试图翻新军备,就是在骑士团学院里教书育人,要不是吉尔还投入了大把时间于个人娱乐,布兰度觉得他们的派系肯定是最有前途的。
吉尔原先的部众,都随着拉特雷穆瓦耶的捣乱而散尽,时下是他第一批学生的速成毕业,正好交给他去作一场实战演练。
吉尔 德 莱很快成了众人哄抢的中心,原本门庭冷落的首席治安官,忽然就变得炙手可热。
因为他的军事行动将直接关联到商路安全,进而影响债券报价。
“这之外恐怕还有一重考虑吧。”迪努瓦哼哼一声,靠近过来,“这次是联军出动,你不想动,圣女【不能】动,那和奥尔良关系不错的,就是吉尔了。”
“没想那么多。”布兰度嘿嘿两声,又低头看了看迪努瓦的餐盘,“我这的烤鸭你还满意?”
“相当满意!”伯爵感慨道,“虽然并不完美,但是有一股新奇的异域风味,你恐怕是请到了遥远国度的厨子,是热那亚人从鞑靼人马手里买来的吗?”
“是第戎的一位老先生借来的啦。”布兰度云淡风轻地说,又挥叉挡住迪努瓦偷偷探来的叉子,“我让他做了这么多,你偷我的干嘛!”
迪努瓦委屈地一指,布兰度才看见摆在大桌上的整盘烤鸭都不见了,他再一回头,看见一个女精灵蹑手蹑脚地端着餐盘,却跑得飞快的背影。
“狗日的英国佬!”布兰度不禁脱口骂道。
然则正事仍然要办,在议论的火焰渐渐衰弱的时候,布兰度猛地往上浇了一瓢油:
“骑士团的形势不是小好,而是大好,为了坚定各位投资者的信心,我们将发行——”
“二期债券!”
一时间,宾客们顿时踊跃如潮,而更教人侧目的是,其中最热烈的几位,竟是刚刚申兑债券的蠢蛋。
“真是的,您应该早些告诉我们,马上要请德 莱元帅剿灭该死的匪帮呀!”他们呼喊着,把还没捂热的金银拼命地塞到布兰度手中,余人当然更加眼热。
稍有常识的人都能看出,阻拦骑士团发财的匪徒只有灭亡一途,在布兰度宣布与自由兵团势不两立的决心后,债券势必有一大回升!此时能以原价购入债券,谁还管他名目是什么呢!
当然,布兰度事后不免训斥一下卡特琳娜,还有她所找的这几位托,先退后进表演得实在有些过火。幸喜这次没有穿帮,此事便不足为外人所道。
19.王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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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士团的大型活动,如今是交由骑士团学院承办的。
毕竟夏隆城堡年久失修,学院里占地又大。作为新兴城市的夏隆,一年多翻了一倍的人口,时下也只有骑士团学院能空下这么多地。
学生们索性提前放假,少年人自然是开心的。而速成班的成年学生,已经有了关于前途的忧虑,更渴求学些知识,或者去当侍应结识大人物,但步兵科的德 莱主任还有校监皮埃尔 达尔克都拍着胸脯,请他们去欢乐街游玩,顿使成年人们生出乐不思学之感。
他们所空出的大量教舍,便挪作了休息室,供宾客们会谈,或由主办方的人员休息所用。
一只动作敏捷的精灵,便端着一整盘烤鸭,风风火火地闯进其中一间,将瓷盘顿在桌上。
“这下你该心服口服了吧,村姑!”崔丝汀得意地喊道。
贞德和她高举着的莎库娅,都对精灵投去迷茫的目光,婴儿随即大哭起来,使崔丝汀瞬间手足无措。
“我的天哪,你怎么把这只幼崽抓来了!”
贞德解开襟怀,堵住了莎库娅的小嘴,另拍了拍身边的空位,崔丝汀一脸不耐,但身体却很诚实地坐下,撕了只鸭腿开吃。
她们是无事可做的闲人闲。
夏洛特地位尊贵,又得信任,是要在席上樽俎折冲,负责骑士团外务的。她现今更掌人事考核,是个首相胚子,有求于她的人多如过江之鲫,不可缺席。
卡特琳娜精通财货和宗教知识,席间多有她暗藏的党羽,要控制宴会的走向。她如今执掌商务,又作为布兰度在宗教上的顾问,便有如这小小骑士团国里的宫廷主教。
珂赛蒂虽然位卑,却像是布兰度的小影子,鞍前马后地劳碌。渐渐地布兰度也手把手地,将骑士团里的账目教给她核审,人都说“团长好见,天使难缠。”
这些女性充实了骑士团的宫廷,若将骑士团比作王国,那么无可争议的是,王后的人选显然也已定下,那就是……布兰度。
贞德显然是亲领大元帅一职的国王。
相较而言,崔丝汀才是十分尴尬,只有靠作为王后情人,才能在宫廷中生存这样子。好在随着她和贞德相继成为母亲,她们之间的火药味正在变淡。
贞德便撕了块带皮的肉,痛快地吃下去:“没想到你还真敢去把这盘菜拿回来,我确实没你这么不要脸。”
“那就别吃!”崔丝汀气鼓鼓地,三两口把手里的鸭腿啃完,伸手继续掠夺。
嘴上相互厌弃,她们还是坐到一起。莎库娅嘬了一会,虽然只是虚假的安慰,却也得到快乐。她止住抽泣,朝妈妈正在摆弄的,发出奇怪香味的东西伸出手,贞德连忙将她拦住。
“带别人的孩子挺开心嘛。”精灵忍不住嘴贱。
贞德只笑吟吟地:“你的孩子要是孵出来,我也要好好待她,看她叫我妈妈。”
“贪心的村姑!”崔丝汀哼了一声。
过了一会,莎库娅终于累了,又或者是贞德给她裹上的手织毛衣沉重得像铠甲一样,教女婴耗尽了仿佛无穷的精力,陷入沉眠。
夏洛特也差不多在这时赶回后台,一脸疲惫,看到崔丝汀和贞德在一起,心里一跳。
她先礼貌地朝精灵打了招呼:“崔丝汀殿下,您父亲的使者还在找您,您不去看看吗?”
精灵嘁了一声,示威性地伸手抚摸了下莎库娅头顶柔软的绒毛,但贞德和夏洛特都只微笑看着她,崔丝汀脸一红,匆匆地逃走……又折回来撕下另一个鸭腿,边吃便走。
夏洛特这才松了口气,坐到还发热的位置上,接过熟睡的女儿,脑袋却蹭在贞德怀里:“呀,让娜,我涨的不行了……”
贞德挺着肚子,一脸慈爱地看着母女二人:“别吵醒她,她才睡下呢。还是我来……”
稍后,阿朗松夫人如约前来拜访,看到一屋子的女孩都满面红潮。
莎库娅是因为毛衣太厚了发热。
夏洛特是因为暧昧的原因。
而贞德是吃撑了。
“让内特……”阿朗松夫人欢快地打着招呼,她好久没看见这位亲爱的姐妹了。即不考虑政治利益,从个人情感上,现在法国哪有不爱贞德的女人呢?
以魅力而论,她可真是“所有男人的女人,所有女人的男人”,一如凯撒旧例。
“让娜姐。”贞德也很高兴于阿朗松夫人的来访,她一向把这位公爵夫人视作密友和导师的。
“现在布兰度,好像找了很多个了呀,让内特,你怎么让事情走到这一步的呀。”阿朗松夫人开门见山地看着贞德。
她说这话的时候,夏洛特已经能毫不在意地倒在贞德怀里,显然公主并不觉得自己在这名单上。
贞德有些不好意思,主要是看到阿朗松夫人这样义愤填膺,她也不好全无表示……虽然,大概,布兰度有过关系的女人们,她也都一一品鉴过了,内情岂可泄露?
但表面上,她还是附和着阿朗松夫人,同夏洛特一起,发
表一些不疼不痒的抱怨,直教阿朗松夫人心起无名之火,一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样子。
到最后,阿朗松夫人也只能稍显羡慕地,看着贞德隆起的肚子和微微下垂的双乳:“至少,从这里看,他对你还是关爱的。”
“让娜姐,天主会保佑你的。”贞德宽慰她。作为奥尔良-阿朗松同盟的关键,阿朗松夫人的生育可是政治问题。不过贞德可绝对没想过,慷布兰度之慨以代劳这种说法。
“真是的。”阿朗松夫人揉着贞德的脸,“你这么好的女孩子,为什么不能被更温柔地对待呢?你救了奥尔良,救了让,也救了我们的国家,应该有一个更好的丈夫嘛。”
“布兰度先生就是最好的。”贞德满足地说。
阿朗松夫人无奈地拍了拍她和公主握在一起的双手:“你们啊……真搞不懂现在的年轻人。仗都打完了,他现在就该多陪陪你,要是我怀孕了,让肯定天天都跪在我床头。”
贞德却幸福地笑了:“还没有打完,让娜姐,我的战争还没有结束。”
“从前我觉得,只要赶走了英国人,一切就会变好。现在我们果然赶走了英国人……”
“形势却没有变好吗?”阿朗松夫人问道。
“不,变好了。”贞德毅然道,“却还不够好,因为布兰度先生朝我展示了光明的未来,我才发现自己仍然身在黑夜。”
阿朗松夫人和夏洛特都明白,神情也凝重起来。
英国人虽然败退了,而且将显而易见地败退数年,直到离开大陆。可被摧毁的秩序没有恢复,混乱的国家在安宁中仍然迷茫,名义上法国是两极对峙的格局,私下里仍有数不清的力量,推进着新一轮内战的爆发,试图将之愈演愈烈。
就像是几十年前的重演,盖克兰、布锡考特他们击退了英国人,签下和议,但法国内部陷入的只是内乱。
“为此,我们要走一条新路。”布兰度推门而入,身边还跟着不情不愿的崔丝汀。
“和英格兰谈妥了,”他笑道,“我会向他们雇佣熟练的农民和德鲁伊,我们要带回一代人的和平。”
“这话在你派出德 莱元帅的时候说,真的合适吗?”阿朗松夫人叹了叹气,但旋即想起来什么,登时一拍桌子,“你还有脸带别的女人来见让内特!”
身体先于大脑,布兰度噗通一声跪下,看见夏洛特怀里的女儿被吵醒,却没有哭,而是盯着狼狈不堪的父亲,咯咯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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