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等分的法兰西圣女 第57章

作者:顾闻涛

甚至从某种意义上,那位才是真正带着奥尔良人赢下决战的圣女!

贞德的眼珠陡然亮了起来:“夏洛特!她肯干吗?”

还没说完她自己就摇了头,公主为了法兰西的利益,还有什么是她不能承担的?比起安然坐在后方收到败讯,夏洛特恐怕宁愿用她的血换来胜利。

只是……

“真残忍啊,布兰度先生。”贞德一边说着,一边把自己的头盔递给柯若。你又要利用那个可怜的姑娘了。

不过贞德并没有表露出一丝同情,她掩藏得很好。

“板甲就给她随便穿一件,她身边应该有别的王室旗职,不行就用迪努瓦大人的奥尔良旗。”她最后轻轻地说了一句,“小心,老师。”

老骑士拧了把胡子上的水:“我有什么好小心的,你们才是。布兰度,你再让她受一次伤,我可就不敢在伊莎贝拉面前替你说话了。”

柯若的身上放出荧荧的微光,转身消失在雨中,布兰度同贞德对视一眼,开始鼓励起身边的战士们。

“援兵很快就到!支援很快就到!咱们先把眼前的英国佬打回去!”

旌旗前指,士兵们振作起来,齐声高呼:“圣女万岁!”

在柯若返回之前,布兰度暂时没法做出更多的调整,只能选择相信法兰西的将领们,相信他们至少能在这混乱的战局中,做出一点正面的贡献。

拉法耶特就捂着肚子,瘫倒在战车上,嘶声发笑。

“老东西,你不要不识抬举。”眼前穿着法军服饰的人这么说着,手中提着一柄沾血的短矛。

“咱们兄弟在这躲一会雨,又不碍你的事,为什么非得催我们去送死呢?”另一个人提着剑朝他逼近,拉法耶特突然笑了。

“乔治·拉特雷穆瓦耶,想杀我还要这么费事吗?”老元帅森冷地说着。

他面前的两人顿了一顿,一齐摇头:“我们不知道你在攀扯些什么,老东西。”

“这是……谎言。”雨中有人幽幽地说着。

两名士兵摇晃的脑袋不能自抑地拧转

,喀地一声,他们无力地扑倒,震得战车晃来晃去。

拉法耶特冷笑道:“蠢材,你最好的选择是装没看到,第二好的选择是等他们杀了我再干掉他俩,现在你只能亲自动手了,快点吧。”

吉尔·德·莱面无表情地登上战车,浑身湿淋淋的,像一只落魄的乌鸦。

他踩在两人的尸体上,朝老元帅伸手:“吉尔贝·德·拉法耶特元帅,你之后要怎么报复都无所谓,我现在只想请你帮我。”

“帮你?”拉法耶特瞪大了眼,“你的脑子是被猪啃了吗?小东西,你的人刚袭击过我。”

“是。”吉尔拾起凶手之一的短矛,倒转着递过去,“如果你给我来一下可以消气也无所谓……我承认我不是合格的元帅,没法把士兵们从战车里踢出来。但让娜和布兰度非常需要增援,拉法耶特元帅,请帮助我。”

他深深地低下头,拉法耶特一言不发地瞪了他好一会。

终于,老元帅无奈地接过矛杆,拄着它站起。

“我的脑子一定是被猪啃了!”他骂道,“快用你那些肮脏玩意,把我这条金贵的老命保住,小东西。”

法斯托夫很快收到消息,北面的吉尔·德·莱恢复了攻势。

他不着痕迹地皱眉,那个小孩又成长了吗?人类还真是一种捉摸不透的生物。

但还在预料之中,他想,预备队还算充足。他随手就分拨了两百人奔向北方。

暴雨来临之时,他并未一鼓作气地尝试打垮法军,而是一反常态地收缩兵力,确保他们还在自己的指挥范围内。同时减轻一点敌人感到的压力,也可以纵放一些斗志不坚的法军趁着暴雨脱离战场。

这之后他当然做不出神一样的指挥,但是手中握有千人的预备队,在这样的暴雨中能及时挽救危局、扩大战果,便已足够。

法军正在败退,暴雨洗去了他们用宗教狂热和人多势众伪装的勇敢。只剩那面魔女的旗帜还在坚持,钉在他和塔尔伯特之间。

他又往那边增派了三百人,立即便收到成效,魔女的战旗也开始后退。

再一会功夫,法斯托夫就能以优势兵力将其淹没,重新和塔尔伯特恢复联系,届时不管北面的战场结局如何,都阻止不了英军的胜利……

风雨中忽然传来嘹亮的欢呼声!

法斯托夫看不见敌人的旌旗,只看见本来势如破竹的部下突然攻势一滞,他也听不清法国人在喊些什么,只知道这声音里全无畏惧。

不能姑息!他带着身边的预备队直接冲了上去,看见一面蓝底金鸢尾的大旗,正集聚了庞大数量的军队,朝英军直冲而来。

他们竟然,把之前驱离战场的法军败兵重新集结了!

法斯托夫听到了自己脑中,似乎有什么断开的声音。

这本是他的拿手好戏,在韦尔纳伊就是这样,他佯装败北,扔下巨量的金银财物,把法军的重骑兵团引出阵地。实则重新集结了部下,转过头去侧击法军毫无防备的中军。

眼前的法军当然毫无预谋,可这就更显得可怕了,因为他已经听到了那风雨都掩不住的欢呼声,和之前他在白底蓝燕尾旗那边听到的一模一样:

“圣女万岁!”

法国究竟有多少个女暴民!法斯托夫狠狠地想着。

还有余地!英军最后的预备队扑了上去,立即撑住了局势,团结在金鸢尾旗之下的法军毕竟鱼龙混杂,只要拖上一会,他们会先一步崩溃!

可是……

“将军,不好了!”传令兵自北而来,走到极近的距离,低声说道。

法斯托夫霎时间眼前一黑。

二十分钟前,拉海尔抹去脸上的雨水,轻轻地拍着爱马的脖颈。

“都给拉海尔下马!”他回头,毫无征兆地吼道。

身边的十来人毫不犹豫地下了马,又有十几个慢了一步,更多的人还骑在马上,茫然不知所措。

“将军,我们不打了吗?”德·奥龙犹豫着问道。

“闭嘴!”拉海尔怒目戟指。更多的人吓得一溜烟下了马。毕竟在这支部队中,拉海尔是比国王和上帝还要可怕的暴君。

他满意地看着这一切,但是看着骑兵们脸上畏惧的表情,他沉默了片刻。

“都过来,靠近一点。”拉海尔尽了最大的努力,和颜悦色地说道。

骑兵们便战战兢兢地将他围拢。

但他此时却一反常态地解释着:“我准备步行进攻,所有人扔掉长柄武器和盔甲,节约体力,只带佩剑和短兵,没有的人和周围借一下。尽快解决。”

德·奥龙一时间接受着众人的瞩目和拉海尔的凝视,只迟疑了片刻,便掉头对众人道:“看什么看,没有马就不能战斗了吗?马岂是如此不便之物!”

但骑兵们还是议论着,拉海尔一边解甲,一边平静地说着:“你们都看过拉海尔出丑的那次比武吗?”

他们不自觉地发出哄笑,又悚然地捂住嘴。继续听拉海

尔说:“胜利其实

非常简单,只要丢掉多余的东西,拉海尔对你们也只有这一个要求,丢掉你们多余的东西。”

将军朝着南面伸出手,牢牢地握住飞散的雨水:“然后,拉海尔带你们,去干掉法斯托夫。”

法斯托夫收到的就是这样的报告。拉海尔也超出了他的预料,突然加入战斗,同吉尔·德·莱合兵一处,先期突破了北面。

但他把预备队都丢出去了!

法斯托夫轻轻地叹了一声,到此为止,他还有几个办法,但那不再是求胜,而是考虑全身而退……不,是放弃一部分人保存主力的战术了。

“大人!”身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他睁大眼睛,是威廉!

“没有必要再守山丘了。”侍从扑过来,抓着他的双臂急促地说道,“我看到北面有危险,把您留给我的人都填上去了,不管您要做什么,我想这都能给您再争取十分钟的时间。”

法斯托夫紧紧地握住威廉的手:“很好,很好,孩子,看来上帝和圣乔治都还保佑着英格兰!”

“我从正面撤下两百人给你,你马上带着他们去南边,不求消灭那个魔女了,你从边缘进攻,只求打通一条路把塔尔伯特救出来,快去!”

他死死地盯着昏沉的天空,不顾冰冷的雨水拍打他苍老的面颊。

距离天黑还有多久?他焦急地计算着,一个小时又四十分,可以坚持吗?

万幸,万幸,他看到塔尔伯特的红旗终于脱出重围,正面的法军虽然重新占优,但他们也快变成强弩之末了——

等等,法斯托夫竟然又听到了一阵可怖的喊声。

风雨中迎来的是一面红白相间的旗帜,法斯托夫觉得那就是块染了血的白布,旗下汇聚着一群血迹斑斑的士兵,宛如从地狱中归来的行尸走肉。

在这样一批生力军的冲击之下,英军的阵列终于动摇了,法军的喊声也再次顺风而来。

他们喊着的终于不是圣女万岁了,而是换了别的一句:

“天使万岁!”

“他妈的法国人和勒曼格尔,你只会靠女人打仗吗!”法斯托夫气极反笑,破口大骂。

25.整个奥西北都乱成了一锅粥(下)

===========================================

风雨停了,我军胜了。

确认这一事实的瞬间,布兰度大脑一空,坐倒在泥地上。

按照道理,是应该将剩勇以追穷寇的,然而在雨中混战了两个小时,法军已经没有这样的余力。左右英军的损失不会少于三分之一,算是打断了筋骨,可以容他们松一口气了。

他心里只剩下庆幸。

幸运的是,只要道德肯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

他刚一发现夏洛特这一针鸡血打下去,仍不足以压垮法斯托夫的时候,便毫不犹豫地拜托了柯若,再跑一趟后勤营。

去把本该由他保护的珂赛蒂骗上战场,榨干她的所有价值,把那些不堪一击的伤兵和民夫也驱赶过来,用他们的骨头和脂血磨损英军的刀剑。

终于,靠三个圣女接连撑起的士气,士兵们鲜血淋漓的牺牲,击退了英国人。

恍然间他回想起初见迪努瓦时,亲王愤怒的训斥。

迪努瓦说的没错,布兰度果然是这样的人,为了自己的利益,是可以把一个又一个的无辜少女都推上祭坛的。

肩膀上被人轻轻踢了一脚,他抬头,是一张溅满了鲜血和泥污的脸。

“别这么呆着,会着凉的,活动起来。”贞德轻轻地说道,旋即招呼了一声:“德·梅斯,过来!”

少女像揪着一只小狗的后脖颈一样把布兰度提起,塞到副团长手中:“扶着他一下,我去催一催后面的人,得赶紧生火。”

她随即风风火火地杀了过去,像是一觉睡到自然醒那样的精力充沛,还顺路把倒在地上的士兵们都踢了起来。隔得远远的,布兰度还是能听到贞德的怒喝声。

这种女人,就算满身鲜血和淤泥,也美丽得教人心折。

“副团长,你没受什么伤吧。”感到了贞德的关心,布兰度也决定关心一下下属。

德·梅斯苦着脸:“我还好,团长,但是我们的团员损失不轻。”

“牺牲值得哀悼。”布兰度沉声道,“不过那是圣女的任务,我们是军事人员,首先要做的是从损失中总结经验。”

德·梅斯扶着他走了几步,便道:“团长,我军最强的力量没有利用起来。”

布兰度随即醒悟:“是的,我们布阵太死板了。”

在普通的平原作战,把吉尔·德·莱和拉海尔同置一翼,可以尽快地击溃敌军一侧扩大优势,可法斯托夫将他们诱到了这个战场,用一座小丘挤压了他们的冲击空间,这就需要拉海尔和吉尔·德·莱拥有足够的默契和配合。

这玩意显然不存在于他们之间,布阵应该更灵活些的。

之后布兰度和德·梅斯又招来了几个下级军官,总结了些一线的问题,便看见两位元帅搀扶着走了过来。

隔着很远就能判断出老元帅受了伤,因为吉尔·德·莱几乎是背着拉法耶特,布兰度也带着德·梅斯赶过去。

还不等近身,他们就听见老元帅嚷嚷着:“没什么事,给英国佬的矛捅了一下!”

接着,拉法耶特又在吉尔耳边狠狠地说了什么,终于,两位元帅走到布兰度身前。

吉尔毫不犹豫地说道:“是我的部下袭击了拉法耶特元帅。我接受一切处罚。”

德·梅斯的眼皮跳了一跳,拉法耶特无奈地拍了一下脑门,补救着说道:“是,这小子治军不严,我把他的部下从战车里踢出来的时候,被两个刺头来了一下。”

布兰度沉默地看着他们:“就是这样吗?”

“就是这样!”拉法耶特斩钉截铁地说道,“过来扶我,我不想和这个废物东西待一块了。快滚吧,吉尔·德·莱!”

吉尔嗫嚅着,几乎要说出什么,布兰度用严厉的眼神阻止了他。

他当然知道背后行凶的是宫相,只不知道他的目的。但在这种时候,怎么可能惩罚吉尔?

“严加管束,绝不能有下次,等打完了这一仗我们好好谈谈。”

布兰度扔下这句话,又叫德·梅斯去收集军官的总结,便搀着老元帅坐下。

“我会替您报仇的。”他小声地说道。

“免了。”拉法耶特粗喘着气,“你自己想对付拉特雷穆瓦耶,不要用我当借口。我跟他的恩怨和你无关。”

“不,吉尔贝·德·拉法耶特。”布兰度蹲下来,平视他,“你现在是我的参谋,这个借口我要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