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顾闻涛
然而他们都已成尘土,法兰西面临的危局却是盛况空前。
布兰度望着正在奋力鼓动军心的少女,心中想道:历史将会证明,贞德才是拯救法兰西的天选之人,只要跟着她便能功成名就,哪还需要我去当什么元帅呢?
然后贞德便捅了捅布兰度的肩膀,低声地说着:“跟我来,布兰度先生,我们有麻烦了。”
“大麻烦。”她神色古怪地补充道。
7.凝视太阳者,太阳也在亮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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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烦?
布兰度和贞德虽然只相识了半天,也算是经历了两次生死,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困局,他都还没从少女口中听到过这个词。
那么现在,这支狼狈的队伍究竟面临着何等的绝境,才能让贞德自陈遇到了“大麻烦”?
布兰度肃然道:“是什么?”
短短的寂静蔓延着,布兰度恍然发现,一旦少了少女昂扬的鼓舞,黑夜竟是如此地寒冷。
贞德的脸色在火光下红得透亮,她轻轻地凑到布兰度耳边,鼻息吹拂着骑士的耳廓:
“我搞砸了。”
一瞬间布兰度心中有一千个世界诞生又寂灭,幸好冷冽的夜风容易让人清醒,他定了定神,沉凝道:“说人话。”
贞德转了转眼睛:“关于伪造你身份的这件事,被人看破了,他要求见你。”
“是谁?”布兰度惊讶地问道。
“他不肯说。”
两人小步地跑起来,贞德低声说着:“嗨,我真傻,单知道布锡考特元帅是从爱尔兰到契丹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只给布兰度先生冒领了一个姓氏……”
布兰度点点头,毕竟贞德当众宣称的自己只是【布兰度·勒曼格尔】,唯在那种气氛下,才会强烈地暗示自己是布锡考特元帅的继承人,实际上并没有说自己究竟是元帅的子侄或是远房亲戚,日后大有推脱的空间。
少女虽然莽撞,但还是留有分寸,只要推说成事急从权,就算俘虏中有布锡考特元帅的亲故看出不对,在彻底脱险之前应该也会按下不表。
除非一种可能。布兰度想道。
“……我不知道还有人会认识布兰度先生啊。”贞德抬起她神采奕奕的眼睛,气鼓鼓地说道。
“我好歹也是个骑士吧……”布兰度还没抱怨出声,少女已经提醒着:“到了。”
拿破仑皇帝的行军法,是要将骡子和读书人夹在队伍中间的,贞德布置的队列与之差相仿佛,马匹和伤员被保护在正中。布兰度和贞德迅捷地穿过马群,走到了目标身边。
看着马背上奄奄一息的老人,布兰度讶然出声:“喔,您居然在这。”
“蠢货。”老人虚弱地骂道,“又回来干什么。”
布兰度摇摇头,转向贞德,心想有些事情总要面对的。
“我的圣女,请容我为您介绍。”他用夸张的礼仪弯下腰,“这位是绿盾骑士团大团长,布锡考特元帅的亲密战友,东浦尔登男爵,安伯·洛塞尔大人。”
虽然,当年横行欧陆的骑士团仅存一人,元帅幸存的战友也是形影相吊,东浦尔登的封地沦陷敌手,毕竟身份还在嘛。
对了,布兰度拍了下脑门:“以及,我的养父和誓言领主。”
贞德配合地做出惊讶的一副表情,伸手掩住了口唇,说出的话却完全超出布兰度的预料:“哇,布兰度先生……您居然真的是一位誓言骑士!我还以为您只是编造的身份。”
布兰度真是恨不得敲开她的脑袋,看看里面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回路:“你的想法侮辱了法国一千年的封建史,太失礼了!”
贞德轻而易举地拨开他的手,严肃地朝洛塞尔男爵说道:“大人,您有一位很优秀的骑士,他冒了极大的风险说服我到圣卢堡来营救您。”
布兰度惊了,还有这事?这女人怎么章口就来?
老人缓缓地合上眼:“他是个好孩子,我早该想到的。”
他再睁开眼时,语气沉重而坚定:“我找你们来不是叙旧的,女士,这支队伍走的太慢了。”
“慢?”贞德疑惑道。
布兰度接过话茬:“考虑到大家的体力,我觉得这速度不错了,虽然那个精灵已经走了,但我们也还有几十分钟,应该能赶到……”
男爵突然打断了他:“你说那个精灵走了?”
“蠢货!两个都是——”他急促地骂道,紧接着面色一变,就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他怎么了?”贞德悄悄地问道。
布兰度的脸色则越来越难看:“我明白了。”
在法斯托夫什么时候能追上他们这个问题上,有两个解法。
第一解是法斯托夫严格按照约定进行,在一个半小时后派出追兵,就算英军急行军,在半个小时候也只能望林兴叹。然而,这种美好的设想恐怕没人会采用。
第二解是法斯托夫使了个花招,大概拖后十几分钟的路程尾随,在收容威廉后立即发动猛攻。布兰度预估法斯托夫会采用这个计划,虽然会损失不小,但是计算下来应该也有一半人能逃走。
然而此时男爵的激烈反应,让布兰度认识到,也许他仍然高估了法斯托夫的道德,而低估了他的阴狠。
洛塞尔男爵终于喘匀了气,说道:“没时间了,傻孩子们,快跑啊。”
布兰度向仍然懵懂的贞德解释道:“威廉……那个精灵,他不是为了让法斯托夫尽快进攻才谋求脱身的。”
“正好相反,他比我们都了解
法斯托夫,他是因为法斯托夫即将进攻,才从我们的队伍中溜走的!”
火光映照在贞德的瞳孔里,轻轻地摇曳了一霎。
“还等什么,把所有的重伤员——连我一起——都扔下来,不过就是向英国人再投降一次罢了。”男爵呵斥着,“然后带着还有勇气的人,骑上马,快走啊。”
终究,洛塞尔男爵不愧是在惨败中都敢向英军发起冲锋的猛士,这种久经沙场磨练出的决断是贞德和布兰度都不能比拟的。
但就在布兰度暗自期许着,贞德执行这个方案的时候,她却突然笑出了声。
“大人,您的话里有一个问题。”
“您让我把重伤员都丢下,又让我把有勇气的人带走,可真正的勇士,不就是为了法国英勇奋战,以至于身负重伤的你们吗?”
“做正确的抉择非常重要,但是每次都做正确的抉择,总有一天会让我们走投无路的。”
布兰度的脸色在火光里阴晴不定。一时间被她的豪情感染,一时间又被现实的黑暗所笼罩。
贞德并不给他犹豫的时间,利落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布兰度先生,我把最难的任务交给你吧。”
布兰度头皮发麻,幸好他随即听到下一句话。
“保护他们离开,拜托了。”
男爵的嘴唇颤动了一下,什么也没说出来。
布兰度深深地吸了口气,苦恼不已。
这真是个很适合说“不,我留下来”的气氛,但他明白,做出这样的抉择完全违背自己的理智,绝对是头脑发热的体现。
于是他只是解下腰间的长剑,还给了贞德,少女笑着接过。
“唉,我还觉得这把剑和布兰度先生更配呢。”她抱怨道。
布兰度错开视线,不去看她的眼睛。
星火之光出现在西面和南面的地平线上,队伍一时间纷乱起来,贞德反身即走,用剑脊一阵拍打,弹压了生乱的几个士兵:
“继续前进!不要停下来!只要你们不停下来,路就在前面延伸——”
然而终究化作了水中掬月一般的徒劳。
惊惶的队伍散乱了阵列,拥挤着奔向北方,贞德逆着人潮行走,顺手扔下她身上的披风,只穿一条褴褛的长裙,迎着西南两面涌来的火光。
“你说,她是怎么想的呢?”布兰度问男爵,“你今天也做过差不多的事吧,大人。”
男爵沉默了片刻:“我不知道。”
“我只是在拙劣地模仿,元帅在阿金库尔冲锋的样子罢了。”
“凝望太阳的人,总有一天会变得盲目吧。”
两人一马被裹挟在混乱的人流中,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十几秒后,布兰度拍了拍男爵:“下马。”
“诶?”
“别装了,你中箭是真的,但应该没伤到这个地步,一旦跑不掉就在战场上装受伤,不还是你今天早晨叮嘱我的吗?”
洛塞尔男爵重重地出了口气,脸上多了丝血色:“我那是为了抓住那个尖耳朵,该死,射了我一箭就不知道逃到那去了。”
“伊索路德,如果你说的是射你一箭的巡林客,他已经死了。”
“……”
“好了,大人,如果您还能走动,就请把这匹马让给我。”
男爵最终还是下了马,问道:“你要去做什么?”
“我总觉得那个女孩不该死在今天。”布兰度昂然上马,意气风发地说道。
老人又骂了一声:“蠢货。”之后又略带欣慰地说着:“布兰度,这场战争真的让你变了很多……”
然后,在洛塞尔男爵惊讶的目光中,布兰度跳出人群,拨马北走,离正在孤身迎敌的贞德越来越远。
8.看在上帝和法兰西的份上,拉兄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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驰骋在漆黑的原野上,把人喧马嘶都远远地扔在身后,布兰度的心中莫名地冷静。
人的能力是有极限的,越是工于心计,越会因为超出预料的事而招致失败。无情的事实正在向他证明这一点。
若没有自己的自作聪明,贞德应该会安全地渡过卢瓦尔河,前往王太子的驻地,接过全法国的兵权,绽放她短暂而璀璨的人生——这结果当然也不好,但比寂寂无名地死在原野之中好上百倍!
布兰度哼了一声,他并不是看不得贞德这样的好女人落得悲惨的下场,只是不能忍受一个亲手书写历史的机会随着那个少女一起埋葬罢了。
为了挽救这笔投资,他还要做一下最后的努力。
夜风中,前方的森林正张着大口,等待着布兰度的自投罗网。
奥尔良城郊的森林和蒙塔日附近的不同,奥尔良城作为卢瓦尔河上的枢纽,是要靠着周边的林木来大兴造船业的,因而在林中也规划出几条还算平整的通道。
鲁迅从没说过:成路的地方,走的人自然会多。但这话确实在理。
布兰度寻找的,便是沿着道路自然形成的林间村落。
说的更确切些,是可能在夜间宿于村中的,那些他本来“不做考虑”,来自白天战场上的溃兵!
诚然,以常理而论,这些溃兵会很快失去勇气,从法国军队的建制中消失,然后光荣地成为一伙为祸地方的“羊皮兵”。时下遍及法兰西全境的强盗团伙,就是从这十几年的败仗中发展出来的。
但是,以常理而论,布兰度也不是那种会为了萍水相逢的人去奔走求告的人嘛。
如果不行的话,就地入伙当一个坐交椅的好汉等着招安也能成为权宜之策。布兰度这样说服自己。
而如果命运真的眷顾那位少女,那布兰度应该能在今晚撞见一位非凡的人,希望他也躲在这片森林中。
硬要说的话,他甚至是一个在某方面的传播度更超圣女贞德的法国人。
“你对我的部下下手很重,骑士。”那个人缓缓地说道。
有两个士兵倒在身侧,布兰度高举着双手,笑着说道:“我只是太想见到您了,拉海尔将军。”
若说这个人的名字:艾蒂安·德·维尼奥勒,后世没谁会记得。
若是提起他的外号:拉海尔,大概也只有极少的历史发烧友听说。
但若是拿出一副扑克牌,抽出红桃j,其知名度足以对这个时代的其他人进行降维打击。
以布兰度今天早上的见闻,拉海尔称得上是唯一一个知道该做什么的法军将领,先是抓住法斯托夫的一个微小破绽发动骑兵冲锋,给布兰度和一批法军的逃亡创造了机会,而现在他又带着部下出现在此,说明他的撤退也执行得相当成功。
“法斯托夫在追杀我们的部队,我们需要您的帮助。”布兰度诚恳地说道。
“哈啊……”红桃j,不,拉海尔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
“而您也需要我们的。”布兰度锋芒毕露地说道,尽管他手无寸铁。
铿地一声,一柄大斧迅猛地劈落,恰好停在布兰度的肩甲上。
一柄两米半的斧枪,被拉海尔单手抡起,距离掌握得妙到毫巅。
对于旁人来说,这该是极佳的威吓,但也许是布兰度在今天已经经历了太多的生死,又或许是他这时的肾上腺素正在促销甩卖,总之,他毫无畏惧。
“我知道您想要什么,拉海尔将军,您想要一场胜利。”
布兰度坦然地说着,他不相信位列扑克牌上的拉海尔,只是一个徒有勇力,毫无胜绩的武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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