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等分的法兰西圣女 第85章

作者:顾闻涛

“喔,乔斯达先生和夫人。”波丽娜的感知更敏锐些,一下就发觉了三人的到来,朝他们打了招呼。

夏洛特扶了下玳瑁的眼镜,只偏过头笑了一笑,又把注意力转回桌上。

“我的回合,发动【贝德福德同盟】,把四个羊皮兵算子部署在巴黎两格之内。”她优雅地翻开卡片,布下四枚小棋子,“包围完成,你的布兰度军团被俘了。”

波丽娜抱起头:“啊,你果然摸到了这张牌。”

“不就是靠运气吗,这玩意到底有什么好玩的?”莎库娅扭头,一脸不解地望着父母。

布兰度绷着脸:“我们的人生如此漫长,山水也要看,桌游也要玩,这样才称得上充实。”

贞德笑着说:“一般也会设一点小赌注。这一局他们没赌上什么吗?”

莎库娅思考了一下:“倒是有,波拿巴少校如果赢了,她就有资格带我去约会。”

“诶?”贞德的笑容被急速冻结,“天啊,你……我不能容许这种事发生!”

她立马振作了精神,冲到夏洛特身边帮她支招。

布兰度咳嗽一声:“要不要试试,反正你也不吃亏。”

“免了。”女儿冲他翻了个白眼,“再说了,波拿巴少校长得太温柔了,一点都不强硬。”

“你敢说她面相不好?”布兰度脱口而出,“她这面相,将来是可以做女皇帝的。”

“你那么喜欢女皇帝,就自己去啊。”莎库娅哼了一声,“就当是第六个嘛。”

布兰度实在是无力反驳,又不想失去父亲的威严,就沉默地看着她。

莎库娅如得胜一般地看了他一眼,又礼貌地低下头:“我去给二位准备茶水。”

布兰度补充道:“记得她……”

“要甜一点的。”女

儿头也不回地说道。

他踱到桌边,看着贞德勇猛地出谋划策,帮夏洛特操纵的英军发起反击。波丽娜虽然刚玩上这款桌游不久,但显然她天赋不错,顽强地守住之前赢下的优势。

布兰度便插话:“波丽娜小姐,我很荣幸你对我们的女仆长感兴趣,冒昧地问一句,您如果输了,会付出什么赌注?”

“土伦的战争红利。”波丽娜沉吟道,“我这次南下会经过土伦,那里是保王党叛乱的重要区域,罗马、英国-西班牙都想干涉,幸好他们两方相互牵制,但土伦投靠反法势力是迟早的事。”

“不管是哪一方下场,看起来我们在南面的兵力都不够。”贞德很平常地说着,一边持着一个英军弓兵的棋子吃掉了波丽娜的骑兵。

“只是因为我还没有出现在那。”波丽娜平静地重整防线,“等我到了那里,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唔。”贞德看着她,满眼都是自己十六岁时的影子。

“那你怎么还有闲心在这玩耍呢?”布兰度笑着抬手,“并无冒犯,我们家始终欢迎您的到来,只是好奇。”

“当然是因为,”少校的脸上露出神往的表情,“我从圣女贞德的经历里学到一件东西。”

贞德不自在地打了个寒噤,脸也红了,幸好这时候莎库娅端来红茶,她才把自己的脸藏在袅袅的茶水汽后。

“一个女人在这世上,能做出伟大成就,固然是值得敬佩的。”波丽娜满是崇拜地说道,“但她的经历更是告诉我,如果只知道依赖别人,不建立自己的力量,那她就只会变成天际的流星,而不是全地中海世界的传奇!”

她并没让贞德尴尬多久,而是立即收敛了憧憬,转而说道:“所以,我必须在最合适的时候赶到土伦,才能成为救世主,从国民议会手上得到最大的权力。”

很奇怪的,在场的人并没有哪一位对她的大话提出质疑,似乎他们早习惯了同这样一个自信勃发的女士相处,这是波丽娜很少体会的感觉。

“我祝你成功,波丽娜小姐。”夏洛特温婉地笑道。

“先定一个小目标,比如今年升个准将。”布兰度想道,“或者对你的士兵们说,你要在圣诞节之前进土伦庆祝。”*

“感谢您的祝福,先生!”波丽娜神采奕奕地举起炮兵的棋子,砸在代表巴黎的格子上,“赢啦!”

布兰度扭头看向莎库娅,女儿还给他一个“不用你管”的眼神。

看着波丽娜绅士地向女儿发出邀请,布兰度感慨万千。

“这孩子长大了。”

“如果她和每个人的第一次约会都算长大,她也长大了一千次了。” 莎库娅的生母,夏洛特哭笑不得地说着,“倒是波丽娜·波拿巴少校,她好像看出我们一点底细。”

“不用担心。”布兰度道,“可以适当地透露给她一些。比如我们的意大利军团不会登陆土伦,让她专心去对付那帮尖耳朵。”

“可这样好么?现在的共和政府对罗马抱有敌意,毕竟很多小子的祖辈,当初都是从法国跟来的……”夏洛特抱着胸,皱眉筹算,“还是你认为,那个少校,能成为足以影响外交政策的人物?”

贞德一脸悲愤地收好棋子,她蛮不喜欢这种被人打败的感觉:“我先去洗澡啦!”

“我一会来。”布兰度道。

他自然地走到夏洛特身边,帮她按摩酸痛的肩颈,夏洛特舒服地闭着眼,倒在他怀里。

布兰度轻轻地在她耳边吹息:“麻烦你先回法国,这半年辛苦你了。”夏洛特抿着嘴,只露出满足的笑意。

等确定贞德去得远了,她才软糯地说道:“那家伙有一封信给你。”

布兰度接过信,简直比接过一个不存在的秘密情人的信还要紧张,他拆开来,草草读了一遍,便赶紧拿火柴,连着信带上面夹的三色堇花瓣,一并烧了。

“他说,他用梅林的假名,在爱尔兰找到一个很有天赋的尖耳朵姑娘。呵,不亚于法斯托夫。虽然法斯托夫在历史的长河中算不得什么,但你也知道,那家伙很少这么夸人。”

夏洛特喃喃地说:“那姑娘叫什么,有那么厉害么?”

“阿尔托莉雅。”布兰度的笑容忍都忍不住,“阿尔托莉雅·韦尔斯利。她和这位波丽娜·波拿巴,注定是一对决定欧洲命运的宿敌。”

“我相信你。”夏洛特拍开他向下探寻的手,站起来,把他扶到椅子上。

“还记得送我这副眼镜的时候,你说的什么吗?”撑着布兰度的膝盖,镜片的反光让布兰度看不清她的眼睛。

他佯装回忆了片刻:“我说,这样就不容易溅到眼睛里了。”

夏洛特轻轻掐了一下他的大腿,优雅地跪了下去。

1.茫茫五派流法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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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垂科特将军快赶到夏隆的时候,正撞见一条士气高昂的队伍,自西南方的卡泰隆尼平原逶迤而来。

他打量了一阵,能从旗帜中辨认出奥尔良家族的徽记,便领着部队在路口停下,容他们先行。不多时,便有人打马赶来,迎向了他。

“你们是洛林来的吗?”这骑手十分年轻,装束简练,但穿着一身昂贵的铠甲,带着一个有些眼熟的徽章,博垂科特便下马朝他致意:

“罗伯特·德·博垂科特。”

年轻的骑手也赶紧下马:“啊,您是博垂科特勋爵,我对您在东部边境的奋战一直报以尊敬。”

他抱着头盔走来:“我是安德烈·德·拉瓦尔。您也是来参加圣女远征的吗?”

“算是吧。”博垂科特模棱两可地说道。

他所战斗的洛林边区,敌我犬牙差互,充斥着怀疑和背叛。有时行军经过的明明是友方村落,却会在夜间遭遇早有准备的勃艮第军,这也是东部边境的常态。因此,即使明知道香槟地区十分安全,博垂科特也没有睡过半个放心觉。

尤其他听到对方姓拉瓦尔之后,博垂科特的警惕心一下提了起来。

拉瓦尔伯爵居伊十四,可是在国王加冕礼上的扶冠重臣之一,拉瓦尔家族更是多方投注的大家族:

拉瓦尔伯爵是阿玛涅克派的重臣,吉尔·德·莱是宫相派的头面。这位安德烈似乎更了不得,和布列塔尼派的里什蒙,奥尔良派的迪努瓦都私交不错,现在看情势,他又要对圣女骑士团下注了。法国现在的五大势力,他们几乎站了个遍。

博垂科特得过叮嘱,不能把洛林牵扯进法国的政坛斗争之中。

“您不介意的话,可以并到队伍中来。”安德烈却像是全没发现他突然的疏远,而是热情地招呼着他。

“这些都是听到了圣女的召集,从奥尔良公国赶来的义勇。”安德烈一边介绍,一边分派人手,督促这一段的义勇加快步伐,几分钟后,博垂科特便带着人加入进去。

勋爵紧锁着眉头,看着身边的人潮。

他本以为伊莎贝拉的女儿,只是丢了恋人之后在做小女孩的哭叫,国王或者宫相,谁都能阻止她的胡闹。可只有实地看见了,他才认识到,那个他从未谋面的小女孩,认真地搞出了好大动静。

唔,按照皮埃尔的说法,他们得是见过面的。博垂科特提醒自己,不能说漏。

“这些人都是,为了拯救勒曼格尔而来的?”他朝安德烈发问。

“那当然。”年轻人意气风发地说道,“您今年没去过奥尔良吧,恐怕不能体会到圣女在那里的声望。”

有声望并不要紧。

博垂科特明白,就算那姑娘可以一呼百应,可法国太大了,大到足以很多人从中牟利。他在洛林本土作战,都遇到过好几次粮仓失火。只要有人存心捣乱,那姑娘远在夏隆,不可能得到任何来自香槟之外的增援。

他满怀优色地看着西边。

看来洛林公爵告诉他的,并非无中生有的流言,布列塔尼回归,导致布列塔尼派对宫相派的内战蓄势待发,想要掣肘那姑娘的人正好没有余力,她还真是会抓时机。

“那个勒曼格尔,是个什么样的人?”博垂科特问道,“他拐走了我们那最勇敢的姑娘,我却还没来得及见他一面。”

安德烈顿了一下,思考了一下他和布兰度唯一的交集,在巴黎城郊的匆匆一晤,认真地说道:“勒曼格尔团长,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勒曼格尔】。”

两世元帅的勒曼格尔家,准备出第三位元帅,还是说那小子只是有布锡考特的英雄气概呢?

博垂科特也不追问,只打算用自己的眼睛去看,如果勒曼格尔是个人物,自然会在这些人身上留下倒影。

他没料到的是,还不等进城,便暗自吃了个下马威。

这一队奥尔良人,他粗估计有一千五百上下,直接便被引去了马恩河畔的军营,路上还同骑士团打扮的军官们打着招呼,在军官和老兵的指挥下,很娴熟地汇入了整齐的营地。

反倒是博垂科特带的这百来个【精兵】,对比起来简直毫无纪律,差点和前来引导的骑士大打出手,被他及时喝止。

“这不怪您,洛林的情况,我们都能理解。”还好赶来的也是洛林老乡,骑士团副团长让·德·梅斯,这才把一场骚乱消弭无形。

“那边的奥尔良人,曾经在我们骑士团指挥下打败过英国人。”德·梅斯自豪地说着,“很多人的名字我们都还能叫出来。”

博垂科特神情复杂地看着他。现在是副团长的这个孩子,是洛林公爵的一位远亲,博垂科特教过他几年骑术和枪法,到如今似乎也成了大人物。战乱年代就是如此,有时候一个转身,就会发现自己身后天翻地覆。

嫉妒,是人之常情,但博垂科特还不至于被这种情感绊倒,他直截地说出了自己的来意:“让,我想尽快见到让娜……圣女大人。”

“好说。大人。”德·梅斯意外地好说话,“我这就带

您过去。”

他们这便前往夏隆城堡。

“现在谁住在这里?”博垂科特打量了一下勒曼格尔的旗帜,问道。

“是拉海尔大人。”德·梅斯小声说道,“虽然大家都觉得这城堡受了诅咒。”

博垂科特赞同地点头。

之前的香槟总督,贝德福德任命的托马斯·蒙塔古,只在此呆了十几天,就南下继续作战,最后死在奥尔良。随后的布兰度自不用说了,也只在这住了几天。

不过拉海尔……这种人不可能把诅咒当一回事的。

“圣女大人住在圣德尼修道院,不过她开军事会议的时候就会过来,您今天来的正好。”

博垂科特随即便看到了那两人,同他预料的大不一样。

拉海尔并不像他想的那样威猛,而是围着一领毛皮,很文质地坐在桌后,摊开地图,让一位军官在它面前坐着陈述。

贞德也全没有哀伤的神情,带着满面的昂扬迎了上来。

“博垂科特叔叔。”得了副团长的眼色,她热情地喊道,厅内的将官都一时侧目,小声地议论着关于他的传闻。

“圣少女……不,让娜。”博垂科特的语气亲热了些,但态度依旧恭谨,“虽然抱歉,但我有一事,必须先与你说明。”

贞德眨了眨眼,伸手一请:“我明白了,拉法耶特元帅、卡特琳娜姐妹,请随我来,博垂科特将军,我们换个地方再谈吧。”

一俟坐上椅子,不及打量四周,博垂科特脱口而出:“抱歉的是,我并不是来帮你的,让娜。正相反,我们需要你的帮助,需要大约一千人的援兵。”

贞德的眼神倒是一如既往地明亮,拉法耶特和卡特琳娜的脸色则转为不善。

“只是如此?”少女问道。

“不只。”博垂科特像是放下了一块心口的巨石,靠在椅背上,“我会向您提供一个战略,让娜,我本人也过来任您驱使。如果您同意这个战略,或许,能帮您节约出这部分兵力。”

这时拉法耶特的表情柔和了些,卡特琳娜到仍是一副怀疑之色:“勋爵大人,出征在即,如果您有方案,就尽快提议吧。”

受到怀疑,反而会让博垂科特觉得如鱼在水,他笑道:“我想,诸位应该还没有鲁莽到,准备今年再征巴黎,对吧。”

卡特琳娜望向贞德,而少女平静地说道:“确实,还没有这样的打算。”

“您想要救回勒曼格尔团长,就得先分散他们的力量,把敌人逼出巴黎周边,在广大的北法兰西耗损,消灭他们,这是军事的基本原则。”博垂科特自信地说道。

“为此,你们最好的选择,就是北征皮卡第,乃至于威胁低地,掐住勃艮第和英格兰的钱袋子,逼迫他们出击。”

“这是你自己的看法?”拉法耶特阴冷地问道。

“当然不是。”博垂科特摆手,“这是别人教我的。先别打岔,元帅。”

被拉法耶特的独眼盯住,就像是被一条蟒蛇逐渐绞紧,博垂科特却不惧怕这种压力:“我觉得,一个个城池攻过去,虽然是战争的正道,但攻城靡费巨大,也许一个好的指挥官,一座好的要塞,就能拖住你们一个冬天。”

“说说你的高见。”老元帅哼道。

“很简单,选练小股精锐部队,配置骑兵,然后……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黑太子骑行】?”

三人都瞠目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