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微凉温热
“初步诊断是脑梗塞，详细病情要等进一步的检查。”小林空青顿了顿，“不过猜也能猜到病因。”
“我还以为她是世界毁灭也能活下来的超人，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垮了。”霞之丘诗羽云淡风轻地感叹，但那几乎要引发地震的高频抖腿，表明她并没有表现得那么平静。
“顺带一提，她住的病房是床位自费差额，费用超贵。”英梨梨嘟囔，“我小时候也在这里住过三天。”
“经济上不是问题，她的积蓄我稍有了解。”小林空青想了想，“这么说吧，她的积蓄是我努力的目标之一。”
“那么需要担心的......就是游戏的制作了。”小林惠看向霞之丘诗羽和英梨梨，“看她的样子，要是游戏制作不顺利的话，恐怕是不会好好养病的。”
町田苑子叹气，“可是她不好好养病的话......”
“无论谁横死街头都别管......”霞之丘诗羽冷哼，“红坂朱音自己总是这么说。”
英梨梨补充，“她还说过......就算自己死了，最起码一定会保住作品，把东西完成给大家看。”
霞之丘诗羽摊手，“相对的，即使我们灰心到横死街头，她也说她只会旁观......”
“肯定有夸张的成分在里面吧。”小林惠出声，“虽然这也体现了她的观念。”
“就是这个意思。”英梨梨也是一样的想法，“不过事到如今，也只能顺从她的想法了。”
霞之丘诗羽啧了一声，“毕竟是雇主。”
放下病倒的领导不管，继续手上的任务，虽然听起来有些冷漠，但确确实实是她们现在最应该做的事。
毕竟那是红坂朱音。
“总之，你们今天就先回去吧。”靠谱的成年人町田苑子看准对话停顿的时机，替这段对话做出总结，“之后我会陪着她的。”
“那就交给你了，町田小姐。”小林空青和小林惠起身，“我们需要去RER稳定一下情况，之后再联系。”
霞之丘诗羽和英梨梨也结伴离开，继续还未完成的工作。
町田苑子并没有回到病房，而是在咖啡馆中继续等待。
很快，小林空青和小林惠去而复返。
“所以......”小林空青开门见山，“情况如何。”
小林惠猜测，“学姐和英梨梨应该是直接和红坂朱音沟通，基本没有和马尔兹的人有交流吧？”
“没错。”町田苑子看到小林空青之前的小动作，所以才留下来等待，“茜的想法是，她们承受来自茜的压力就够了。”
小林惠点头，“嗯，没有必要再承受马尔兹那边的压力。”
“不是，”町田苑子扯了扯嘴角，“茜是认为她们没有必要知道马尔兹那边没有下限的低要求。”
小林惠：“......”
小林空青想起之前收集到的信息，“我听说CG成员走了五个人，看来情况不乐观。”
町田苑子有些意外，“我还以为你会知道更多来着......”
“嗯......这个，最近有些忙。”小林空青应付了一句，“所以，现在情况糟到什么程度了？”
町田苑子抿了抿嘴唇，“马尔兹开出的期限是在九月底......换句话说，现在只剩下不到一个星期了。”
第402章 原来如此
因为在电玩杂志及网页已经公开的样品CG，马尔兹的最新作品《寰域编年纪XⅢ》在近年的系列作中，展现出格外出色的话题火热度。
寰域编年纪系列最近几款作品，都是由几位资历很深的知名插画家轮番操刀，虽然因为画风早已成型，很难给人惊喜，但胜在经验老到，成果稳定。
红坂朱音却找到了在商业领域完全没有名气的新人插画家和根本没有写过魔幻题材的轻小说作家来负责。
这种事本身就是话题，加上某些被红坂朱音清洗出去的原制作组成员的煽风点火，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有多少人期待，就有多少人否定。
不过在最初的主视觉图像发表后，加上之后推出新的插图和体验版，可以明显地感觉到否定的声音正在减弱，剩下的不少都属于死鸭子嘴硬带节奏的类型。
现在看来是可喜可贺，然而背后则是红坂朱音和马尔兹之间反复的协商......或者应该用搏斗来形容。
“茜答应了马尔兹的要求，假如因为她这边的过失而让发售日延期，她会付给马尔兹与报酬同额的违约金。”町田苑子娓娓道来，“于此相对的，红坂朱音在这个项目中拥有绝对的权力，包括但不限于决定成员，剧本和CG的审核，进度的把控等等。”
“为了让游戏部分的品质稳定，故事剧情和CG要在上市三个月之前......也就是这个月底完成。”小林空青喝了一口咖啡，“这么短的时间，的确只有朱音姐能够做到——如果进展顺利的话。”
“问题就在这里。”町田苑子眉头紧锁，“原本霞诗子在七月写好的剧本初稿，马尔兹的研发团队对内容和写作速度都赞赏有加，以为撑起作品的基底在这个时间点已经顺利完成了。”
这件事小林惠知道，“结果朱音姐直接把剧本否定了。”
“在她的坚持下，原本的故事走向大幅度修改，简直是漂移。”町田苑子脸上半是无奈，半是自豪的神色，“之后再次交出的修正稿简直让人惊掉下巴，研发团队头疼不已，甚至提出要删除那篇剧本，或者大幅精简后加以排毒的主意。”
“朱音姐是绝对不会同意的。”小林空青太了解红坂朱音了。
“没错，她提出的修正方案是把幸福结局的剧情加量。”
小林惠想起刚刚看到的霞之丘诗羽憔悴的模样，“怪不得......”
“CG那边呢？”
“也是差不多的情况，”町田苑子回答，“一天比一天提升的线稿水准，具备足以让马尔兹生畏的信息量和品质。”
小林惠看向小林空青，“线稿？”
她记得之前英梨梨都是自己上色的。
“为了提升效率，也会有这种情况，主画师负责线稿，助手负责上色。”小林空青为小林惠说明，随后点明关键，“不过，线稿太过出色的话，压力就来到了上色成员这边。”
“无论大阪的CG团队再怎么卖力上色，茜的回答永远是【努力与成果是两回事】，一次又一次地要求退回重做。”町田苑子喝了口咖啡，“不过，柏木老师偶尔会把直接上色的CG送过去，完稿的品质让那些人清晰地认识到，茜并没有信口胡说。”
在艺术方面，是没有机械降神这一说的。
忽然出现一个天才，随便画一张图，就轻松碾压普通人几年甚至十几年的努力，是常有的事。
面对这种情况，心态崩了的人也不在少数。
这就解释了为什么CG团队中会有人在研发过程中跑了五个。
“也就是说，从游戏制作的角度，成果是越来越好的。”小林惠总结，“但是这样的高要求，需要大量的时间来完成——这应该就是朱音姐和马尔兹之间的分歧了。”
町田苑子有些意外地看了小林惠一眼，肯定了她的想法，“从九月开始，马尔兹的研发团队的态度，就比之前强硬了很多，他们认为照目前的研发步调，实在来不及在年末发售，就只自顾自地再次提出了重新规划的工作期程。”
“卸磨杀驴啊。”小林空青笑眯眯地感慨，眼睛眯成了月牙。
在九月之前，红坂朱音可以为所欲为。
毕竟她的行动，是在确确实实地让游戏尽可能更好。
在那个时期，马尔兹不会进行任何抵抗，所有的一切都以红坂朱音为主。
毕竟宣发已经开始，要是谈崩了，红坂朱音一走了之，剩下的烂摊子，马尔兹完全没法解决。
而现在马尔兹态度变得强硬，原因很简单。
素材够了。
就算这个时候红坂朱音一走了之，之前提交的素材，也足够他们自己把游戏制作出来了。
要是红坂朱音真的走了，还能剩下不少钱。
至于游戏的成品质量......
这种事，也就红坂朱音会当回事。
“为了严格遵守新期程，他们不再接受图像重做的要求，只用至今完成的素材来建构。”町田苑子言简意赅地总结，“为了让减少的图和剧情契合，剧本也跟着回到初稿状态，分量减少为目前写好的剧情总量的三分之二。”
“所以......”小林惠意识到问题的关键，“这段时间，朱音姐一边要对抗马尔兹的想法，一边要继续游戏的制作，甚至还要对内容进行调整，以平衡游戏的制作和马尔兹的要求？”
町田苑子神色沉重地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小林空青对红坂朱音的身体状态还是有些了解的，在高压状态下工作，对她来说已经是习以为常的事了。
所以最开始小林空青虽然担心，但却认为她起码能撑到游戏制作完成。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红坂朱音确实能撑到游戏制作完成。
但是马尔兹的做法，让红坂朱音的工作量，直接变成了之前的三倍。
于是原本能撑住的身体，崩溃了。
第403章 我不接受
就像小林惠所说，红坂朱音对英梨梨和霞之丘诗羽说的话，的确有夸张的成分。
再怎么说也不可能见死不救。
但这的确体现了红坂朱音的创作观念。
作品至上，身体次之。
若是用这个标准要求别人，她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黑心压榨者。
但是她自己这么干，然后要求别人尽力跟上她的节奏，性质就变了。
说到底创作者都是一群懒惰的家伙，一天能更新两章就绝不写第三章，能踩线更新就绝不提前更新，每次都想着提前搞定，结果最后还是在死线临头的时候才开始抓狂......
生活中的琐事，创作过程中的瓶颈，还有万恶的拖延症，很多创作者都想又快又好地创作出受欢迎或是实现自身价值的作品，但最后大部分的时间都花费在【休息一下】和【想要开始】上。
而红坂朱音就是一个标志，证明人可以又快又好地完成创作，所以才会有大批创作者在明知道很辛苦的情况下，还想要追随她。
这种感觉和去健身房买课差不多。
谁都知道坚持锻炼对身体有好处，但不是每个人都能坚持下来，所以会找健身教练指导督促，自己花钱花时间，累得满头大汗，浑身酸痛。
和健身教练一样的创作教练——红坂朱音，相比普通的创作者，在压榨自己这件事上，也更有经验。
在不影响创作的前提下尽可能地探知身体的极限，这种在作死边缘大鹏展翅的行动，早已是红坂朱音的日常。
毕竟还没到灵感枯竭的时候，红坂朱音还有好多想法没有完成，她并不想在完成想要完成的创作之前让自己的身体崩溃。
对她来说，身体是创作的工具。
她不在乎工具的感受，但很在乎工具的机能。
因此，在创作过程中，红坂朱音会在不影响身体机能的前提下，将所有的精力花费在创作之上，维持高强度创作和身体健康之间微妙且脆弱的平衡。
好处是这属于真正意义上的【尽全力创作】，对于想要实现自我价值创作出好作品的创作者，和想要看到好作品的消费者来说，都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坏处就是，在这种极限状态下，任何创作以外的压力，都像是骆驼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拥有压垮她的力量。
而马尔兹放的是杠铃。
原本红坂朱音只需要负责激发英梨梨和霞之丘诗羽的创作能力就够了，英梨梨和霞之丘诗羽都是属于越是打击越是成长的类型，伴随返工次数的增加，两人的作品也愈加趋近完美。
因此，越到后期，红坂朱音的压力就越大。
她需要一点点去抠细节，又要把控整体的节奏和走向，英梨梨和霞之丘诗羽做得越好，她就越要慎重。
可就是在这个关键的时刻，马尔兹开始了，想要利用现有的素材，拼一个游戏出来。
红坂朱音断不可能同意这种做法。
但她必须要考虑马尔兹的想法。
项目刚开始的时候，马尔兹对红坂朱音千依百顺，生怕她一走了之。
而在马尔兹素材收集完成之后，攻守完全逆转。
越是接近完成，红坂朱音就越是不想放弃。
可越是接近完成，马尔兹就越不在乎红坂朱音的想法。
因为她做得太好了，好到仅凭现有的素材，删删减减，依然可以做出一个不错的佳作。
红坂朱音也认识到了这种情况，所以一直在和马尔兹对抗。
一方面要阻止他们的想法，另一方面，也要考虑他们的想法来调整内容，以保证游戏可以顺利制作下去。
然后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从医院回来之后，小林空青坐在沙发上，仰着脑袋长出了一口气。
如果是制作自己的游戏，红坂朱音绝对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就是因为对现在的《寰域编年纪》感到失望，作为真心喜欢这个系列的人，红坂朱音才会陷入这种境地。
如果不是真心喜欢，红坂朱音完全没必要答应那么过分的协议，劳心劳力地制作马尔兹的游戏。
马尔兹就是吃准了这一点儿，才会这么肆无忌惮。
因为红坂朱音喜欢《寰域编年纪》，所以马尔兹有了让她竭尽全力的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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