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火
人类都会被自己的经历所束缚。
不过信不信其实也没那么重要，因为地错世界的神灵下界了。
不入场的神灵，那就永远是完美的，没有人能击败不存在的对象，信徒会有各种稀奇古怪的脑回路，说服自己继续信奉他已经信奉的神灵。
哪怕被外来神系各种编排，信徒也能强行说服自己，那不是自家的神灵力不如人，而是伟大的神灵不屑和那种渣渣计较。
但下界后的神灵，也就不存在所谓的金身了，存在实体，那只需要实体落了格调，信的人自然就会随之减少。
而人类，尤其是地错世界，这种远没普及过义务教育的世界，一个不争的事实就是……其实很多人也没那么感恩。
神灵降临，开启了冒险者时代，为下界带来了和平，这是下界近乎所有人都知道的事。
但也仅仅只是知道而已。
下界人信仰神灵，就会在心中无限制的夸大神灵的功绩，觉得这完全是因为神灵，觉得这千年来为了维护和平牺牲的人类英雄，也只是因为神灵的存在才有了那个机会。
可下界人要是不信仰神灵……很多人就会在内心说服自己，自己根本就没必要感恩神灵的降临。
神灵只是为下界人提供了神之恩惠，下界人负责供养神灵，这已经是一笔完整的交易了，后续人类能获得和平，完全是因为冒险者们足够努力。
地错世界又没有辩证法，以地错世界几乎不存在的教育普及水平来说，爱就强行洗白对方的缺点，恨就强行洗白对方的缺点，都是很正常一件事。
不过，这反倒方便了不少。
苏卿心道，如果地错世界所有人学历水平都有高中毕业程度的，那他也不用想着对诸神下手了。
地错世界的人，一旦知道是他对诸神下的手，可能把他当死敌那种，哪怕过了三代五代，也会有人继续抹黑他，怀念曾经神灵存在的那段时间。
一切有根据有逻辑支持的信仰，都难以撼动。
可地错世界现如今的平均教育水平，大都是先决定祈祷并信仰神灵，而后在从现实中为了自己的信仰找根据……这种信仰关系看似坚定，实则脆弱。
诸神对下界自然是有恩的，没有神灵的帮助，下界不可能是如今的模样，中世纪的发展水平都不会有。
大约也就是部落时代的程度。
无魔世界的人类古时面对野兽，而地错这种有魔世界，人类掌握了各种力量后，面对远比野兽强大的魔物。
可神灵这份恩，地错世界的人未必会在乎。
人类信仰神灵时，这就是恩，信仰破裂时，这就什么也不是。
在苏卿看来，地错世界最大的不和谐点，就在于诸神所谓的‘不干涉下界’。
说是神之恩惠只是引导人类的潜能，实则没有神灵的更新，人类无论如何训练，潜能都会被神之恩惠锁住。
明明制造了巴别塔，创造了神之恩惠，还偏偏说些什么他们神灵只是观众，下界的事要交给下界的人。
你把大致框架和游戏规则都安排好了，还在那大言不惭，说我们游戏主办者不干涉，能得出什么样的结果全靠你们参赛者的努力。
……设定好了游戏规则的框架的前提，也能叫不干涉？也能叫下界人能抵达什么样的结果，全都靠下界人自己的努力？
地错世界诸神混日子混惯了，在被信仰的同时，却从未试图在下界经营信仰。
往日因，今日果。
神灵经营信仰，信徒的信仰相对会牢不可破。
神灵不经营信仰，尽管还存在一群信徒感恩神灵，可那种信仰……关键时刻，是排不上用场的。
……
在地错世界，就世界的定义来说，诸神的地位不俗。
这段时间里，一种奇怪的感觉在诸神心中出现。
地错世界，无论是世界本身，还是单纯只看天界核心，都是不存在主观意识的。
这些也和箱庭不同，箱庭不存在主观意识，但箱庭毕竟是神造宇宙，类似于人工智能，对苏卿这种外界来人，能做出最基本的判断。
地错世界这种，就没有这种判断和应对机制了。
话虽如此，但因为苏卿的穿越，世界也理所当然的会产生些许反应。
最没办法豁免的，就是两种世界观的排斥。
苏卿体内源于箱庭的最终试炼灵格和地错世界的世界参数之间的不同。
但这并不影响发挥力量。
因为大部分都是相同的，世界上存在空气存在水，存在智慧生命存在人类，那建立在这些的基础上，绝大部分世界观的排斥度都不会太高。
比方说基因，人类和苍蝇明明外在相差极大，但基因存在极高的相似度。
世界观和世界观之间和基因稍有类似，区别是基因那毕竟是一个系统，底层逻辑相同，相差一点就可能导致外在不同。
世界观却是反的。
有的世界观由五行阴阳作为根基，有的世界观由地水火风作为根基，大部分世界观的根基完全不同，但外表却都大致相同。
哪怕一个是星空宇宙，一个是天圆地方，但总归都要有星星月亮太阳，都要有大气湖泊海洋，有动物有植物……内在不同但外表大致相同，世界观之间的排斥，大都不会太强。
但在外在的误差处，细微的排斥一定会有。
结合在地错世界的经验，苏卿觉得，他如果穿越到有合道类大佬存在的世界里，大概率会被直接发现。
苏卿能察觉到，地错世界对他就有一定的排斥了，类似于有异物刺入身体里，身体本能想要将他排斥出的感觉。
不过，这种排斥力度很小很小，哪怕世界观的内在逻辑差了一些，但毕竟外表差的不多。
苏卿觉得，这或许是常规的，超脱世界的方法之一。
能拿出和现有宇宙逻辑相差越大的世界观，那世界排斥的力度或许会越大，当两者风马牛不相干，偏偏还都能自主运转下去时，恐怕排斥力真能把人从世界内部逐出外界。
箱庭的三位数和二位数便是如此，能在不断和现实规则的碰撞中，愈发完善自己，细化自己的世界观。
不过时至今日，也没见到箱庭哪怕有半个人走通这条路。
如果不是苏卿这种能穿越世界的，反倒是越强的人越难以和当前世界的规则彻底不同。
修行这事，讲究的是人法地地法天，总归要有一个参考对象。
以箱庭的世界观体系，自己建造的世界观和真实世界观碰撞，会暴露出总总问题……
然后，在暴露出各种问题的同时，也是强者解析世界，向着认清世界本质更进一步的过程。
如此反复循环，反而没可能建造出和现有宇宙风马牛不相及的世界观，而是越来越接近世界的真理。
或许只有等当事人能穷尽世间的一切真理，自身等同于世界本身时，才可能倚靠自己的意志穿梭世界了。
暂且不论世界的强弱，苏卿觉得，只要他穿越到的世界里，有类似持有世界权限的，多半都能察觉到他的异常，察觉到那股世界观和世界观之间的微弱排斥。
最初到达箱庭后，箱庭就立刻发现了他，给他扔了个最终试炼灵格。
类似的情况，在地错世界也有发生。
地错世界的诸神，每次死亡都能在天界重生，某种程度上也算是世界的一部分了——实际上，苏卿想杀神都做不到。
但那也只是彻底杀神做不到。
不久前被苏卿除掉的伊斯塔，如果在等个几千万年，天界或许会靠那股神权份额孕育出另一位美神来，但未必会继续叫伊斯塔，也必然没有现在伊斯塔的任何记忆。
但那份孕育出美神的神权份额，就是不久前被伊斯塔持有的那一份。
地错世界的诸神，对自己的神权掌握相当浅薄，连复活都是靠天界孕育，而不是将自己的意识烙印在神权里，凭借自己的意志再次具象化到现实中。
神灵如果能将意志彻底烙印在神权里，某种程度上已经和天界共存，是天界规则的一部分了……到了那程度，苏卿现在的实力也无能为力。
固然比不了苏卿刚穿越到箱庭就被扔了个人类最终试炼灵格，但对世界对苏卿排斥，这世界的诸神隐约间是能察觉到一些异常的。
——但诸神没当回事。
毕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次。
诸神也不知道，那心中隐约的异样感是因为异世界来客。
知道苏卿存在的神，隐约间可能有些猜测，但更多的完全不知道，反而将那当成了兴奋之情。
有过这次经历且不死的诸神，下次在有人入侵地错世界，或许就能立刻反应过来，心里的这种异样，是外界人来到世界后，产生的规则和规则间的排斥。
心中怀揣着异样感的同时，今天的诸神，也继续朝着魔塔攻略。
——就不信你有那么多种方法，能让我在半路上就心甘情愿的走进陷阱里，看看陷阱到底是怎么布置的。
经历了这几天，诸神心里的些许疑虑也早就打消了，尽管怀疑天界能制造出魔塔来，技术水平提高的是不是太快了……但能制造出这么多完全针对他们神灵陷阱的，肯定也是神灵。
……也不知道到底是那个王八蛋干的，有机会肯定要捉弄回来。
神灵这么想着的同时，愕然发现，今天的魔塔，少了那些莫名其妙的，完全针对好奇心来的陷阱。
一路顺利的通关到了塔顶上，甚至都没减员几个，看着眼前的大门，一时间，诸神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然没人伸手。
直觉和观察力告诉他们，周围没有陷阱……可不应该啊。
不会是只要打开门，就会被传送到塔外，宣布失败吧？
神灵丈二摸不到头脑，在周围反反复复没找到隐藏门，终究还是打开了最后一扇大门。
“……等你们很久了！”
缓缓开启的门中，淡淡的声音传了出来。
第八十五章
在魔塔的尽头，忽然出现的身影……
众神微微皱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从其他人眼中都看出了茫然。
不认识。
如果出现的是神灵，他们不会惊讶，可天界总共就那么几百号神灵，就算有极少数像苏摩那样死宅的猛人……在坐各位都不认识，怎么想都不对劲。
可在对方身上，确实有神力的气息
“这位……恩，这位神友，你是？”
有神灵疑惑问道，这该不会是谁变得吧。
“别管那么多了，总之，游戏通关的奖励呢？不能让我满意……以后你给我小心点。”
有直性子的神灵不满道，忽然通关了游戏，这位神灵反而觉得不爽，好像自己正在专研游戏，被人直接拿攻略书糊在脸上。
苏卿笑了一声，问道：“我得怎么个小心法？”
“少卖关子，你能不知道？”神灵撇了撇嘴，丝毫不想解释。
“就是说，有什么有意思的东西赶紧拿出来得了。”
有神跟着说道。
在天界，生命并不重要，众神死了也会复活，反倒是无聊更难熬。
而所谓的无聊，自然和群体关系分不开。
有人说说话，聊聊天，玩玩小游戏……哪怕只是和平日里自己看的烦了的人，和其他神保持一定的关系，也必然要比自己一个神更有趣一点。
神灵神生的早期，诸神之间还时不时大打出手，打死了自己看不顺眼的神，几万年看不到对方就算胜利。
可诸神逐渐发现不对劲了。
打死了对方，对方意识里只是一瞬，前一秒死亡，下一秒复活。
自己却是实打实的无聊了几万年，偶尔找到新奇的东西，没多久也就失去了兴趣，一天比一天难熬。
这么一算，对方死了竟然比自己活着还滋润?
怎么像死了的诸神才是赢家。
诸神逐渐明白过来后，也逐渐舍弃用暴力行事了，转而用冷暴力，孤立那些人厌狗嫌的神灵。
诸神之间的关系，既紧密联系，又脆弱不堪，彼此熟识且大都离不开彼此，但又往往没有多重视对方……可以说是相当矛盾了。
虽然未必是彻底的永恒，但长达几亿年的岁月，对于地错世界诸神这种，从冥冥之中诞生的第一代生命体来说，还是太漫长了。
会有人能忍受孤独，会有人能忍受这漫长的岁月，只要是一步步修行到了诸神的程度，多半不会因为这区区孤独和寂寞动摇了自己的内心。
但诸神不行，哪怕是用神职中诞生的生命，但这终究只是身世特殊的生命，连从神职中获得自我，都不是靠他们自己觉醒来的，不是一天天抢夺日月精华，最终艰难化形。
没体会到诞生的困难，诞生后直接力量强大，永生不死，一路顺风顺水，诸神自然没有太高的思想境界，也谈不上有什么大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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