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团啾
海莲娜忍不住低头看自己的手。
保养的很好，完全看不出干过什么活儿，她在神殿的时候想给自己缝个掉落的扣子都忘了最后怎么打结……所以，贵族小姐是不用学怎么缝纫做饭之类的吗？
也是，她小时候学的那些，主要就是为了嫁一个好人家，贵族的话，应该不在乎这些，觉得请女仆之类的就够了吧……话说回来，她这个年龄，还没有结婚，感觉好奇怪。
她打听过了，没有未婚夫，也没有恋人，只有自己隐隐想起来的暗恋的人。
海莲娜有些发愁地叹了口气。
虽然她猜测她暗恋的人可能是公爵，但见不到人也没办法确认啊，本来还想着亲自上门道谢，但看上去这种小事对方并不在意，自己上门反而是给人家添麻烦。
自己能为公爵做的，大概就只有快点掌握好血脉魔法，成为斯图亚特家族的魔法师了。
不过在那之前，这封感谢信得重写，太官方了，一点诚意都没有。
而且既然这里正好有纸笔，方便多了——
海莲娜最近做了很多梦，但醒来却经常想不起都是些什么内容。
有一种广为流传的说法是，梦境是现实的延伸，也是记忆的整合，梦中不会出现你没见过的东西——哪怕是一只长着翅膀的狐狸，也绝对在现实中见过狐狸，也见过那对翅膀。
海莲娜猜测，如果她能把梦境都记起来，说不定对恢复记忆有帮助。
在神殿里她不好太麻烦别人，现在她就可以把纸笔放在床头，这样只要一醒来、或者中途睡醒，她也许能记下一些关键词，帮助她回想起都梦到了什么。
一次两次可能还没效果，多记一些，说不定就有用了呢？
过了几天，夏缇雅去公爵府跟兰登交接工作的时候，额外交给了兰登一封信。
“这是什么？”兰登问道。
“海莲娜小姐的感谢信。”夏缇雅回答，“她大概本来是想当面道谢的，我让她写信就行的时候，看上去有点失望……不过没有纠缠，很爽快地就接受了。”
兰登手腕翻转，看了看信封上的名字，发现还真写的海莲娜。
回想了一番，他好像都没怎么收到过海莲娜的信，因为海莲娜控制欲太强了，他去哪她就去哪，除了住校，大部分时间都在一个屋檐下，完全没必要写信。
“……辛苦你照顾她了。”兰登犹豫了一下，把信扔进了抽屉，不让它占用桌面空间，“有什么困难就跟我讲。”
夏缇雅摇摇头：“目前来看，海莲娜小姐还是很好相处的……跟以前完全不一样。”
说到这里，夏缇雅就有些犹豫。
兰登一边翻看文件一边说：“有什么问题就讲吧，我现在不太想猜别人的想法。”
太累了，大家有话直说不行吗？猜来猜去的干什么！
“……抱歉，我接下来的话，没有质疑的意思，只是有些疑惑，你可以当我是进行课题研究。”夏缇雅推了推眼镜，“失去了记忆的海莲娜小姐……还是海莲娜小姐吗？记忆对人格的影响大到有些吓到我了……”
兰登放下手里的文件，想了想，回答道：“我没有见过现在的海莲娜，不过根据芙洛拉的说法，我觉得海莲娜还是海莲娜……你也是今年才认识她的，她现在应该是更接近小时候……准确说，是小时候的三观搭配成年人的思维的状态。”
停顿了一下，兰登又补充道。
“其实我也没想到她会变成这个样子……如果她一直是这样，我们根本不至于闹到现在这种地步。”
虽然上辈子也听说什么小孩子有心理阴影了，经过催眠治疗后忘记了心理阴影的起因，重新恢复活泼……但这世界直接操控记忆的治疗方法太硬核，效果也好过头，他本来还以为会是依然冷冰冰只是不会再多管他闲事的海莲娜。
结果海莲娜现在这个样子，他都不好意思去见对方了，把人弄失忆了，人家还一脸真诚温柔地向他道谢什么的……他良心有点痛，不如还是对他冷着脸吧。
夏缇雅看上去放松了一些。
兰登觉得，大概抹消记忆这种手段，对其他人来说，还是过于残忍了，夏缇雅见到海莲娜完全变了个样子，心中害怕也很正常，现在知道并不是真的面目全非，那也是海莲娜的一个阶段，就安心多了。
……不过明明之前海莲娜跟夏缇雅也没相处多久，竟然给夏缇雅留下了这么深刻的印象，以至于稍微变温柔一点都无法接受吗？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海莲娜做人还挺失败的……
“对了。”兰登想起来跟夏缇雅提了一句，“前两天芙洛拉过来的时候，跟我说已经占卜到了那个封印的方位……不过是打了擦边球，不一定准，总之距离帝都很远，暂时不会有人在帝都找你了，你现在这样子赫卡帝国的二皇子也认不出你，所以稍微放松一点，出去散散心也是可以的，不用整天待在别邸了。”
这种话不能在信里讲，反正隔三差五的夏缇雅都要过来一趟，面对面说也不差这一两天。
夏缇雅松了口气：“啊，太好了，不过二皇子还没走吗？”
“毕竟人家大老远来一趟，太快把人赶走也不太好……虽然他确实待得有点久了，我怀疑他是想看热闹。”
没有飞机没有火车的世界，生活节奏都很慢，身份越贵重的人，就越不可能行迹匆匆，到了一个地方，当然要顺便在当地好好玩乐一下才行，不然就显得主人家很失礼。
问题是，赫卡帝国二皇子这次办的正事是魔族相关啊！办完正事不赶紧回自己国家，反而有闲心留下来还是很微妙。
考虑到几个皇子最近的动作，兰登猜测这位二皇子可能是想趁机观察一下奥古斯特帝国下一任皇帝是谁，顺便收集点资料……估计皇帝也已经在想怎么请这位二皇子回国了，总不能让外国人看笑话。
夏缇雅处理的工作里就有政务相关，很快就理解了兰登说的热闹是指什么，毕竟还有皇子想去报纸打软广呢，现在报社直接休刊避嫌了。
“公爵……没受影响吧？”
兰登笑了：“我能受什么影响？这种事跟我无关，风险远远大于收获，我们看热闹就行了……吧。”
夏缇雅：“……？”
说到一半忽然想起来贝拉特莉丝之前那个“参赛宣言”的兰登，陷入了沉默。
是啊，他虽然跟皇子没什么联络，但是明显跟贝拉特莉丝被算成一伙的了！只是贝拉特莉丝还没有旗帜鲜明地入场，所以大家都把她给忽略了而已。
说起来皇帝今天下午还要见他呢，他还想着可能是海莲娜和莉莉卡的事，现在想想，该不会跟贝拉特莉丝有关吧？
怀着这样的疑虑，兰登在下午进了皇宫。
这次会面和之前不同，不是在宫殿那种阶级分明的场所，而是在花园里，两人面对面地喝下午茶。
形式非常私人，不过以兰登的身份来说，倒也算正常，毕竟他好歹也是有自己封国的公爵，这也算是皇帝表示亲近的一种方式。
“就把我当普通长辈就行，今天不谈那些煞风景的话题，就随便聊聊。”皇帝这样说道，“我可以叫你兰登吗？”
兰登当然不可能拒绝：“请随意，陛下。”
皇帝满意地点点头：“兰登，最近还挺辛苦吧？”
“……还好吧。”兰登谨慎地回答。
“你姐姐还好吗？”
兰登倒也诚实地回答道：“有圣女帮忙，已经没问题了……不过她失忆了，为了避免再发生这样的事，我把她的收养关系转移到分家了。海莲娜之前帮着管家，也很辛苦，压力太大了，当个分家的人能让她更轻松一些。”
反正皇帝跟海莲娜是没有什么利害关系的，这种事皇帝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现在不讲，早晚也会听说，倒是他现在汇报一下，能显得他不把皇帝当外人。
皇帝果然并不在乎海莲娜为什么被弄到了分家，也不在乎这突然的失忆，在他看来贵族家庭中发生这种事很正常，只要给个说得过去的理由，他就能接受。
“哦？说起来，莉莉卡为什么要伤害海莲娜小姐，我还没有搞明白，贝拉说她的骑士她来负责，让我不要管呢。”
“也没什么，一些陈年旧怨。”兰登半真半假地抱怨，“您知道的，莉莉卡以前也是我家的人，我以为她跟海莲娜关系不错，结果女孩子的心思有点难猜……”
皇帝露出了微妙的表情：“是啊，确实难懂，别说别的女孩了，我连自己家的女孩子都看不透呢——唉，其实今天叫你来，主要也是为了一件事。”
兰登精神一振，心说正戏终于来了，果然叫他进来不可能就是单纯地喝茶：“什么事，您请讲。”
下一秒，皇帝就说道：“是关于贝拉的事。你是怎么看贝拉的呢？”
兰登放在膝盖上的手指抽动了一下，克制住自己的表情：“公主殿下非常可爱，就是热情了点……”
皇帝笑着摇摇头：“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帮她隐瞒。”
兰登早就从贝拉特莉丝那听说了，皇帝已经知道了她的真面目，所以看到皇帝这个反应，他也不觉得奇怪，只是尴尬地一笑。
皇帝已经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也是最近才了解到，贝拉这孩子，原来比我想象中还任性，当时她追着去了你的公国，一定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
这件事，也是皇帝最近才琢磨回味的。
他就奇怪自己闺女这么好，兰登怎么不光不心动，写给他的信里还隐隐有点避之不及的感觉。
通常来说，就算不喜欢，也不至于推出去吧？被身份高贵又有能力的女孩子追求，明明是非常风雅的趣事，兰登的反应有点怪。
现在他知道贝拉特莉丝的真实性格了，很快也明白过来，估计是兰登也知道了，说不定就是在公国的时候贝拉特莉丝搞了什么事，才导致兰登对贝拉特莉丝没能动心。
但毕竟是自己十分看好的女儿，听说连母亲去世的的当天，贝拉特莉丝都特意出宫去了斯图亚特公爵府，回来后心情好了很多，皇帝就意识到贝拉特莉丝对兰登大概是真的认真的了。
他想着小时候对这孩子有亏欠，现在能补偿一点是一点……年轻男女之间的事，其实都说不准的，他打算看看兰登对贝拉特莉丝到底是怎样的态度，所以这次才是这种私人茶会的形式，就是想让兰登别满嘴官腔，他自己也能说些不太适合在正式场合说的话，比如——
“这孩子，平时看不出来，其实性格有些乖戾，只知道在我面前装乖，说不定就是在外面欺负人……”皇帝絮絮叨叨地说了一串这种话，然后表示，“她都对你做什么，你可以如实说，我来为你做主。”
兰登心说我又不傻。
哪有在当爹的面前说女儿坏话的，家长的这种套路他可太熟悉了，人家自己说自己孩子可以，你敢赞同一句，那就完蛋了。
而且考虑到贝拉特莉丝性格这么奇怪，有大半的原因，都是这位皇帝不当人……听着皇帝这么说贝拉特莉丝，兰登都有一点不满了，觉得这货是真的没点数。
“其实也没什么。”兰登忍不住同情地替贝拉特莉丝说好话，“公主殿下就是小孩子心性，可能是以前接触的人不够多，现在已经在变好……”
皇帝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胡子。
他当然知道，没有人会顺着他的话吐槽贝拉特莉丝，兰登的回答肯定是往回劝，但到底是真的觉得他说的不对，还是象征性地劝一劝，他当然是看得出来的。
很明显，兰登是在真心实意地说着贝拉的好话。
皇帝不知道兰登是在同情贝拉特莉丝的亲爹不靠谱，还以为兰登的同情是因为贝拉特莉丝近期的丧母之痛。
他只觉得觉得同情好啊！
有同情就是个好的开始，年轻人嘛，分不太清同情和怜爱的，同情着同情着，感情倾注得多了，可能就觉得自己喜欢上对方了，他闺女的恋情还有救！
要是兰登现在还跟当时那封信里一样，疏离冷漠地把人往外推，不给一丝机会，那才叫麻烦呢，因为贝拉看上去就不像是乐意换个人喜欢的——在这方面，贝拉倒是挺像她母亲，一旦喜欢上了就很专一。
不过也是兰登这孩子确实不错。
温善聪慧，但没什么野心，顶多有点被害妄想，可谨慎又不是什么恶习，而且这么容易就被感动同情，等真的结婚了，一定能被贝拉轻松拿捏……
既然是公国的大公，也不用考虑封地之类的问题，到时候生下的孩子一个留给帝国，一个留给公国，起码几代之内，斯图亚特公国都会是铁杆的皇室簇拥。
回头还是得劝贝拉两句，有什么脾气也稍微忍耐一段时间，现在正是要趁机攻城掠池的时候，别把这同情给消耗没了，起码也要等结婚生子，看在孩子的份上，宽容度总是会高很多。
唉，兰登说的也没错，贝拉就是小孩子脾气，连恋爱都不会，竟然还得他来教……有空给她找个贵妇人教导一下这方面的事吧。
皇帝笑着又跟兰登聊了半小时，对于今天试探的结果很满意。
兰登倒是聊着聊着，意识到皇帝大概是还没放弃撮合他跟贝拉特莉丝……但人家提都没提，一副就是单纯聊聊自己女儿的样子，他也不好突然来一句“我不想娶公主”，那简直就是作死。
看在皇帝没有强迫他跟贝拉特莉丝订婚的份上，兰登也就忍了。
不过这样下去不行，如果贝拉特莉丝真的打算掺和进继承人战争中的话，他最好还是避个嫌，就是不知道现在避嫌来不来得及……
结束了和皇帝的下午茶，兰登有些疲惫地向宫外走去，意外碰到了贝拉特莉丝的二哥。
这位贝拉的二皇兄见到兰登后，大大方方地上前打了个招呼，稍微寒暄了几句后，若无其事地问道：“说起来，上次舞会见到海莲娜小姐，我就想邀请她跳舞了，可惜你们离场太快……听说海莲娜小姐最近出事了，现在怎样了？”
兰登：“…………”
贝拉特莉丝倒是给他透过底，说这家伙似乎在试探着要不要拉拢海莲娜，但他真没想到这货竟然直接当着他的面问这种问题，是觉得光明正大一点就不是挖墙脚了吗？
“谢谢你这么关心我的家人，芙洛拉已经把她治好了。”兰登礼貌地回答。
划重点，我的家人，意思就是别痴心妄想了，不管他们都听说了什么，反正他不可能让海莲娜去给别人家打工。
贝拉的二皇兄听懂了兰登的言外之意，不过他看上去并没有很失望，一脸意料之中地说：“这样啊，那还真是遗憾……不过，能不能给我透个底，你到底是倾向于我妹妹，还是圣女，还是你的骑士？”
兰登刚想像以前一样糊弄过去，忽然听到新冒出来的人选，不由得迷茫了一瞬间。
“……谁？”
是在说学姐吗？学姐什么时候也加入了绯闻大礼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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