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毛也能有追夫火葬场 第15章

哪怕海莲娜的声音已经小到接近自言自语，在空旷安静的会客厅中，依然清晰地传入了兰登的耳朵。

他头也不回，甚至带着几分快意道。

“那就如你所愿。”

海莲娜怔怔地看着兰登高挑挺拔的身影从自己的视野中消失，只感到大脑一片空白。

他走了，他真的走了。

她听出了兰登语气中解脱的意味。

对兰登来说，她的存在，真的就那么不堪，连回首看她一眼都厌烦吗？

海莲娜的头昏昏沉沉，身体晃了一下，跌坐到沙发上，急喘了几下才缓过来。

好难受，为什么会这么难受……

海莲娜神思恍惚，靠坐在沙发上，不知过了多久，才忽然意识到，旁边还有个莉莉卡。

同样都是被公爵夫人带回斯图亚特家的人，海莲娜最不愿意的，就是被莉莉卡看到自己狼狈的一面。

她本来应该正常邀请莉莉卡一起用晚餐，这样才能显得自己没有被兰登影响太大。

但海莲娜感受着内心一阵一阵的钝痛，耳边再次不断响起刺激她精神的幻听，觉得很难保证自己的情绪不会突然崩溃。

她只能勉强打起精神：“莉莉卡，我今天没办法招待你了，有机会再聊吧。”

莉莉卡沉默地点头，毫不犹豫地起身就走，丝毫看不出跟她一回帝都就直接来找海莲娜这种举动相对应的情谊。

其实不光兰登，连海莲娜也搞不懂莉莉卡平时都在想什么。

莉莉卡总是懒洋洋的，空洞怠倦，好像只是活着就已经费尽了力气，很少主动去做什么。

印象中莉莉卡第一次积极起来，就是当年突然说要脱离斯图亚特家族。

至今也不知道原因，明明之后依然跟她、跟兰登都有着联络不是吗？留在斯图亚特家族又有什么关系呢？

以莉莉卡的性格，也不像会为了自由身做那么麻烦的事啊？

海莲娜头疼地扶额，靠坐在沙发上，疲惫万分。

现在不是思考莉莉卡的时候，重要的是兰登。

她害怕得不敢追出去，担心会听到让自己更加崩溃的话语，同时心中还有着微弱的期待，万一、万一兰登一会儿就回来呢……

兰登本人并不知道海莲娜的痛苦，他早就想好今晚要去哪了，一出门就叫车夫把他送到了罗兰家。

罗兰并没有和他的父母兄弟一起住，商人家庭，家人隔着天涯海角都正常，在各地都有房产。

见到兰登的时候，罗兰十分惊喜，而且十分识趣地没有问“你怎么不回家，跑我这来”，而是假装不知道这事有多反常，直接热情地邀请兰登进门。

“你来得正好！我们之前不是说宣传的时候，要用到萨里哀王国相关的说法吗？我找了个对萨里哀王国比较熟悉的人咨询，他现在正好在这呢，我给你们介绍一下……”

罗兰打开书房的门，里面有个人抬头看了过来。

宽大的白色长袍穿在那人身上，有些空空荡荡，遮住了大部分细节，只能看出他身材很瘦弱。

他灰紫色的头发略微有点长，像是羊毛一样蓬松卷曲，刘海挡住了大半张脸，还戴了眼镜，实在看不太清他的长相，不过从比普通男性线条更柔和一点下巴，可以猜测出他应该长得比较秀气。

“您好，我知道您，斯图亚特公爵。”

声音是偏中性的清澈，要不是罗兰用的是男性的“他”来称呼，兰登一定会怀疑一下对方的性别。

“我是罗兰先生找来帮忙的人，叫夏……夏尔·瓦雷里，您叫我夏尔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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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教练我想学这个

兰登并没有端什么公爵的架子，简单认识了一下后，三人就很自然地落座。

“所以，现在进展如何？”兰登直接进入工作状态，翻看起罗兰的开会记录，发现夏尔已经签了保密契约，更加放心。

他跟罗兰的合作项目，说起来其实很简单，就是拿罗兰手上的一家濒临倒闭的饭店做一次营销实验。

兰登恢复记忆后，就发现这个世界可能是受限于科技人文发展，在宣传方面十分落后，顶多是发传单，以及很有古罗马风格的街头宣讲，完全没有后世那些花里胡哨的套路。

于是当时满脑子如何避开死亡结局的兰登，忽然就有了个念头。

游戏里，游戏男主来帝都不久，就听说了一堆黄毛的劣迹，还亲眼见到黄毛欺负随从凯恩，所以对黄毛印象很差，以至于后面对黄毛下死手的时候没有丝毫犹豫，连嘴炮的时间都没留下。

至于并非游戏男主亲自动手，而是有人本来就看黄毛不顺眼，想趁机替游戏男主解忧的人，也是因为知道杀了黄毛后，没人会冒着风险为一个得罪了圣女、公主、预言之子等人的纨绔公爵伸冤。

更别提在黄毛死后，斯图亚特家族的掌权人是海莲娜——她也只是做做样子罢了。

可以说，黄毛堂堂一个公爵，死得毫无水花，仅仅是游戏男女主爱情路上的一块踏脚石，都不值得来个CG。

兰登分析了一下，觉得斯图亚特家族本来实力就在衰退，败家子一个接一个，到黄毛这一代的时候几乎快剩个空壳，黄毛也没成天降紫微星拯救一下这个家族，反而更夸张地挥霍……

没实力谁都看不起，哪怕黄毛是个帝国魔法学院五年级毕业生的水平，周围人对他死亡的态度都不至于这么冷漠。

兰登现在才上二年级，血脉魔法也如游戏中的黄毛一样没觉醒，靠实力震慑那些人是估计不可能了。

但因为这个世界过分拉胯的宣传，兰登倒是想出了一个剑走偏锋的办法。

如果他的正向的存在感强一点，敢对他动手需要顾虑很多，再配合着自己不去作死，是不是也能达到差不多的效果？

杀个没人在意的纨绔贵族，跟杀个每天挂头条热搜上的名人，那心理差距完全不一样。

兰登跟罗兰的合作，就是想实验一下现代的营销手段，在异世界是否会水土不服。

自称叫夏尔的人扶了扶自己的眼镜：“罗兰先生说，宣传内容会提到‘厨师是来自萨里哀王国的皇家御厨’，所以让我提供一些萨里哀皇室的资料，增加可信度。”

罗兰解释道：“夏尔就是萨里哀王国的贵族，之前帮我鉴定过一些来自萨里哀王国文物，所以你一说，我就立刻想到找他参考一下了。”

兰登恍然，同情地道：“原来如此。”

他之所以把主厨的背景放在萨里哀王国，就是因为，萨里哀王国已经算亡了，没人会较真调查那么多御厨里有没有这个人。

萨里哀王国的末代皇帝是个暴君疯子，甚至因为亵渎神明，连神殿都退出了萨里哀王国的地盘，人心本就不稳，十几年前皇帝被刺杀后，全国立刻暴乱，宫廷魔法师都挡不住民间的大佬们，残存的皇室匆匆逃走。

但因为暴君的缘故，萨里哀王国跟其他国家关系都很差，没有任何国家公开全部愿意庇护萨里哀王国的皇室，也不知道他们流亡到哪里去了。

至今萨里哀王国还是一片混乱，群雄割据，听说血族想吃下这块蛋糕……大贵族还好说，小贵族不光无法好好享受还很危险，跑路也正常。

罗兰精神振奋：“我已经想好了，到时候在店里多摆几个萨里哀王国的装饰品，然后让主厨把资料都背下来，时不时说上两句关于萨里哀王国的——”

“不行。”兰登打断了他，“说的越多问题越大。”

罗兰立刻闭嘴，用求知的眼神看着兰登。

夏尔也没有说话，不过兰登倒是想起了什么，体贴地对他解释。

“我不是怀疑你资料的可信度，但考据的东西，并不需要全部放出来。”

夏尔似乎有些惊讶兰登竟然还会考虑到他的想法，迟疑地点了点头，配合地说：“您的意思是，半遮半掩？”

“对，让顾客自己猜测主厨的身份，才是效果最好的，而部分绝对不能让主厨自己说，甚至有人去咨询，他也不能承认，还要让人觉得他有什么经历丰富的过去。”

想着不可能什么都自己亲自上，以后还是要罗兰多干点活，兰登干脆上起了课，拿这个举例分析。

直接承认“我确实是来自萨里哀王国的御厨”，宣传效果会不如后者，因为人们总是喜欢质疑。

但如果态度回避，答案暧昧，顾客反而会自行寻找证据，以此来证明自己的机智，最终在口口相传的时候，就会变成互相洗脑说服。

听到这部分的时候，夏尔还只是颇为惊异，没想到兰登一个公爵竟然还懂经商。

但接下来的内容，就让夏尔开始坐立不安了。

“禁止顾客点餐，只能主厨决定菜单，甚至每天只接待两次，一次最多十人，想来必须预约，预约还要经常表示已经满了预约不上……从根本上来说，道理是一样的，都是为了勾起顾客的好奇心。”

“拿走顾客的大部分主动权，回应给顾客的是惊喜感，这是点餐式无法达到的效果。”

“人有从众心理，限制人数，保持供小于求，对应的就是这部分，他们越是预约不上，就越是一定要预约，因为会下意识觉得这么火热的店，质量一定很高。”

“至于我们的目标群众，贵族会为了证明自己高人一等，不允许有自己预约不到的店，有钱人会为了抬高自己的身份，努力让自己也跟随贵族的潮流……当然，记得把他们的批次分开，不然贵族的狗脾气见到跟自己同店的平民有可能直接走人。”

“让主厨从后厨移到前台，除了是为了表演效果以外，让主厨亲自解说食材以及餐品的品尝方式，要不要蘸料之类的都规定好，不用怕麻烦，贵族就喜欢标榜自己跟随便的平民不一样，越繁琐越能让这些讲究的人感到物有所值，配得上他们的身份……”

其实说白了，兰登就是把后世那种天价日式高级料理店还有一些网红店的营销套路给拿出来，根据异世界的情况进行了本土化。

现代的人们什么营销套路没见过，个个都见多识广，但这种天价店还是大行其道，什么老板很有性格是外国回来米其林厨师，来了就要遵守他的规矩，什么一整个烤乳鸽每人就切一小片皮摆你盘子里，声称这是精华，剩下的是店里的员工餐……

就这都挡不住源源不断地有冤大头去呢，放在大家都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异世界，想来效果也不会差。

起码异世界本地人夏尔，就已经被深深地震撼了，扶眼镜的手都微微颤抖。

超越时代几百年的营销心理学，以及骗术教学，猛地扔出来确实有点惊人，简直降维打击。

夏尔甚至忍不住悄悄摸了摸自己怀里的魔法契约书。

应……应该不会被灭口吧？都已经签了保密协议了……

这种内容，难道不是应该成为大家族的秘传吗？

就这对人心的揣摩水平，配合之前罗兰告诉他的宣传手段——好像也是这位公爵想出来的——随便换个发力方向，都能掀起战争了吧？

可这位公爵竟然只想用来宣传一家餐厅？！

这是何等的暴殄天物！！！

不，正常人绝对不可能这么随便，一定是因为，对这位公爵来说，这种程度仅仅是小儿科，他还有更好的、更可怕的计谋，所以并不在意大材小用，甚至不在意泄露给他。

夏尔心中升起了对兰登浓浓的好奇心。

就像他之前说过的，他确实听说过这位公爵，只是听到的内容并不是很好，甚至在罗兰说合作人是这位公爵的时候，夏尔还以为这个国家有两个斯图亚特公爵。

结果今天见到真人，才发现兰登跟传闻完全不一样。

如果说传闻里的兰登，是个泯然于众纨绔子弟中，完全不值得他结识的人，那现在的兰登，就是宛如贤者般充满危险智慧的存在。

他想更了解兰登。

他想从兰登那学到更多的东西。

……要想点办法才行。

结束了三人小会，夏尔回到了自己在帝都的落脚点，他——准确说是她，脱下宽大的外袍，里面是较为贴身的衬衣和长裤，暴露出了她玲珑曲线的身材。

她摘掉用来模糊性别特征的炼金眼镜，将挡住视野的头发往两边拨了拨，精致贵气的美貌重见天日，翡翠色的眼眸透着心不在焉。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就赶了过来，恭敬地行礼。

“夏缇雅殿下。”

“我说过，在这里叫我少爷就行了，我现在也算不上什么殿下。”

夏缇雅回过神来，声音从原本的中性，变得更为柔和：“赛巴斯，我遇到了一个很有趣，也很厉害的人。”

老者接过外袍，恭顺地问道：“那殿……少爷是想？”

夏缇雅抬手，纤细白皙的手指卷着自己鬓角的碎发，翡翠般的眼眸透出兴致勃勃的期待。

“取消原本的计划，在这里再停留一阵子，我想跟这个人学点东西。”

老者没有意见，只是习惯性地问了一句：“是哪位大贤者吗？”

“不，是斯图亚特公爵，就是你前几天还说有这样的家主没几年就要完蛋的那个。”

老者：“……什么？！”

——殿下！您到底是要学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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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莲娜小姐……海莲娜小姐？”

侍女的轻声呼唤，将海莲娜的意识从半梦半醒之间换回。

海莲娜缓缓睁开眼，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声音嘶哑地问：“什么时候了？”

侍女恭敬地回答：“已经快中午了，海莲娜小姐。”

海莲娜猛地坐直，身上的毯子立刻滑了下去，紧接着就是头晕目眩，不禁向后倒去，还好后面有靠背，撑住了海莲娜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