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团啾
“不是的。”
海莲娜摇摇头：“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她小时候刚刚被收养，带到公爵府，第一次见到兰登的时候，海莲娜真的以为兰登是天使。
那孩子有着璀璨的金发，宝石般美丽的蓝眸，精致的面容，笑起来可爱极了。
她从乡下来到这么华丽的大房子里，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还是兰登每天拉着她到处玩，才逐渐熟悉了房屋的构造。
就算是非常喜欢的玩具，兰登也还是会让她先玩。
有好吃的东西也会惦记着让她也尝尝。
明明她才是姐姐，但当时，其实更多是她受到了年幼的兰登的照顾。
虽然她也很喜欢跟兰登一起玩，可她是养女，没办法像兰登一样任性。
她需要学习贵族的规矩，补习贵女们应该会的才艺。
偏偏她的家庭教师对她有偏见。
“不要这样笑，真是乡下来的丫头，一点都不端庄。”
于是她的笑容逐渐变少，只有跟兰登在一起的时候才敢放松地大笑。
“少爷是未来的公爵，不要总是去找少爷玩，把他带坏了怎么办！”
于是她默默减少了去找兰登的次数，和宠爱的弟弟日渐疏远。
直到公爵夫人去世后，公爵对孩子漠不关心，海莲娜才终于找到跟兰登亲密起来的理由。
可这时候，凯恩却对她建议道，身为姐姐，她要担负起教养兰登的责任，否则会对不起公爵夫人收养她的恩惠，不能像以前那样溺爱兰登。
因此她对兰登不知不觉就变得严厉了一点。
很多时候，海莲娜百忙之中抽出空来见兰登，就是为了代替不敢直言的家庭教师来教育兰登。
早熟的海莲娜觉得自己是长姐如母，恨铁不成钢。
年幼的兰登却无法理解她的好意，对忙碌且不复小时候温柔开朗的养姐，态度也冷淡了不少。
“兰登，我这是为了你好，你不要生姐姐的气好不好？”
“……好的，姐姐。”
沉浸在回忆中的海莲娜突然停下了脚步。
凯恩连忙跟着停了下来，小心地问道：“海莲娜小姐？有什么事吩咐吗？”
“没什么，只是……”
海莲娜神情恍惚。
“我忽然想不起来，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兰登不再叫我姐姐了呢？”
4、叔父：把海莲娜嫁出去！
一个雾蒙蒙的礼拜天，斯图亚特家族的亲族们，以及一些受邀请的贵族，聚集在斯图亚特家族的墓地，参加了前代公爵的葬礼。
距离棺材最近的，是老斯图亚特公爵的一双子女。
年轻的新公爵穿着黑白色调的礼服，似乎有伤在身，罕见地是坐在轮椅上出席的。
他长卷的金发被发带束成一束搭在肩头，俊美的面容没什么表情，冷淡地垂眸望着已经被放进坑中的棺材。
轮椅后面是公爵的养女。
深蓝色的长发被精巧地盘在脑后，只在耳畔留下几缕碎发，一双冰蓝的眼眸遮挡在帽檐下的网纱后，沉默地凝视着年轻的公爵。
少女被黑色的天鹅绒丧服包裹着，她的细腰盈盈一握，窈窕动人，长长的裙摆保守地垂到脚面，只露出一点鞋尖。
大面积的黑色衬得她暴露在空气中的肌肤更加白皙，沉浸在蒙蒙雾气中，散发出珍珠一般的柔和的光泽，从蕾丝袖口探出的双手小心地扶着轮椅。
葬礼的气氛十分肃穆，直到主要流程结束，老公爵的弟弟开始发表演讲，以表达自己对兄长的哀悼时，人们才放松了一些。
有人开始交头接耳，讨论这对年轻的公爵姐弟。
“他们是不是关系不好？似乎一直没有互相交谈过。”
“你这么一说，好像确实……”
葬礼还没开始的时候，这对姐弟是要跟客人们打招呼的。
尽管海莲娜取代了侍女或侍从，一直站在兰登的身后，负责推轮椅，但他们之间却毫无语言上的交流，只分别跟客人交谈。
就连兰登去给棺材献花不得不站起来的时候，他们都没有任何沟通，还是海莲娜看到兰登已经一只脚踩上地面了，才连忙上前扶住他。
有客人感慨：“听说他们关系不好，看样子是真的。”
“本来关系也不可能好吧，又不是亲生的姐姐，区区养女竟然比正经继承人更早地接触家族事务，要我说，估计很快这养女就会被嫁出去了。”
“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公爵夫人去世得早，本来老公爵再娶个夫人就是了，但他都没看上，于是本来应该由公爵夫人负责的‘女士外交’，就被这养女接手了。据说挺能干的，老公爵把不少不应该让养女碰的事务也交给她了。”
“唉，这让正经继承人怎么办啊，老公爵真是……”
没规矩。
但到了公爵这种地位，就算再没规矩，也没人会指责，只会让人去适应他的“新规矩”。
不过现在老公爵死了，新公爵继位，必定要收拢权力。
海莲娜还能不能继续这份殊荣，可就说不准了。
最方便的，就是把海莲娜嫁出去，这样就能将海莲娜正当地从斯图亚特家族中挤走。
哪怕海莲娜已经在家族里埋下自己的人手也没用，嫁了人就是外人了，如果不想被当叛徒，识趣的人就该归顺新公爵这个正经的主人。
这些人虽然自己不是公爵，倒是一个个把自己代入兰登，把新官上任三把火计划得十分投入。
有人插话：“你们在外地可能不清楚，新公爵吧……呵呵，还真不一定有这份眼界。”
不少人顿时打起了精神，示意这个帝都人多说几句。
帝都人压低声音：“你们就不奇怪他为什么坐轮椅出席吗？”
“为什么？”
“因为他调戏良家妇女被打了！他父亲可是刚死啊，这就耐不住寂寞了！你们可以想象平时他都在干什么了，反正老公爵那性子你们也懂，压根没好好培养他。”
吃瓜的人们十分配合地倒抽一口气，纷纷摇头。
懂了，纨绔子弟。
家里只有他一个男丁，出生就是铁板钉钉的继承人，吃喝玩乐也不影响他继承爵位，家里人不负责任的话，养废太正常了。
“所以之后会怎样，还真说不准啊……”
兰登和海莲娜自然是听不见后面人的窃窃私语。
他们站在除了棺材以外最引人瞩目的地方，直到丧礼结束才能放松一点。
不过葬礼结束并不意味着今天任务就完成了。
这么多人大老远跑过来参加葬礼，当然要趁机沟通一下感情，交流一下情报，因此葬礼之后，还会有一个宴会给这些来都来了的人们发挥。
毕竟是葬礼之后的宴会，虽然要庆祝年轻的新公爵继位，但气氛也不能太热烈，众人举着酒杯在宴会上四处走动，低声交谈。
因为需要应酬的人太多，海莲娜也不得不把坐在轮椅上的兰登交给侍女，自己负担起一部分应酬的责任。
她知道这些人背地里在嘲讽自己。
她也知道对面的人嘴上说着“你真是辛苦”，其实心里在骂她“装模作样的乡下丫头”。
但除了她，现在没有人能帮兰登分担应酬的工作了，海莲娜也只能假装不知道这些人的想法，按照礼节应对着他们的打探。
跟无数人寒暄了半天，海莲娜面前走来了一位贵妇人。
贵妇人虚伪地恭贺道：“哎呀，说起来还没来得及恭喜你呢，听说你要嫁进斯图亚特家了？”
海莲娜一愣：“……兰登要娶我？”
虽然她身为养女没入斯图亚特家族的族谱，说要结婚也确实可以结，只要找个理由就行了，但他们这些年关系有点差……
话说回来，她的家庭教师把恋人之间的小花招也当贵女的必修课教过她，不过她不打算讨好别人，就没当回事。
现在想想，难道兰登到处作乱给她添麻烦，其实只是想引起她的注意力？如果是这样的话，兰登对她……
贵妇人眯了眯眼。
她看到海莲娜微微一怔，一直冷淡地挂着礼节性微笑的脸上，慢慢地浮现了一抹羞涩的笑容。
如同冬雪融化，大地回春，冰花绽放。
这一瞬间，她神采奕奕，面上有种与往常高岭之花截然不同的动人容光。
“你们还真是姐弟情深呐，这种时候竟然第一反应是小斯图亚特公爵。”
贵妇人用扇子遮住了下半张脸，似乎想遮挡轻蔑的笑容，但暴露在外的眼神却是赤裸裸的嘲弄：“果然，海莲娜小姐也一直想嫁给小公爵吧？”
海莲娜立刻回复：“没有这回事，我一直当他是弟弟。”
“是吗？可你刚才的笑容可不是这么说的。”
海莲娜一惊，她刚才笑了吗？
不等海莲娜细思，贵妇人就继续道：“不过很遗憾，并不是小公爵。”
“……”
海莲娜刚才还浮现了些许血色的面容瞬间苍白了下去。
她的心中涌起了一股自作多情的羞恼。
都怪这位夫人，说话不一口气说完，害她误会了！但斯图亚特家除了兰登……
欣赏了一番海莲娜难得尴尬的样子，贵妇人慢悠悠地道：“跟你谈婚论嫁的，是你叔父的长子哦，刚才我听到你的叔父在跟小斯图亚特公爵讨论这件事呢。
“……是这样吗？我不知道这件事，我跟……那位堂兄也不熟。”
海莲娜十分震惊，勉强控制住表情。
她的叔父，老斯图亚特公爵的弟弟，虽然没有继承爵位，但也继承了一些地盘，是个手下有骑士有奴隶的大庄园主。
叔父的长子……
海莲娜还真有印象。
那是个性格暴虐，喜欢鞭打奴隶，性格残酷的家伙。
唯一一次见面都是很多年前了，看她的眼神让她十分不舒服。
那家伙还以为她是什么女奴，央求着养父把她送给他。
竟然想让她嫁给那种人……
“海莲娜小姐好像不太愿意呢。”贵妇人轻笑道，“不过贵族女性的婚姻，可不是全靠自己的心情，家族养我们这么大，总该为家族做点贡献吧？”
这种讽刺她平民出身，不懂什么才是真正贵族的话语，海莲娜听得多，早就习惯了，但这次却格外刺耳。
做贡献……让她嫁给一个人渣，算什么做贡献？
是啊，她怎么就忘了。
凯恩说过，兰登对她管家这件事一直很不满，如果把她嫁出去，兰登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收拢权力，甚至还跟叔父家拉近了关系。
嫁人这种事，海莲娜早有心理准备，可那个人渣她真的接受不了。
当年叔父替那个堂兄要她的时候，还是小兰登站出来留下的她，甚至安慰她“等我长大一定会给姐姐找个好丈夫的”——对了，兰登也很讨厌那个堂兄，只是谈婚论嫁，不一定是已经答应了吧？
“这种事不会谈这么快的，没有确定的消息，还请夫人不要乱说吧。”
“是吗？可我刚才路过的时候，明明已经听到小公爵说，‘等嫁出去后，叔父来替海莲娜帮我管家吗？听起来确实不错’，后面我没听清，不过应该影响不大……”
海莲娜的双手在背后交叉握紧，心中的羞愤被怒意代替。
兰登——！
叔父明显是不怀好意，见兰登年纪小想来分一杯羹，兰登竟然为了排挤她而引狼入室！
这个蠢货！！！
她这就去好好说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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