秩序侧玩家 第13章

兄妹俩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很快吃过了早饭，叶笑依从卧室中拿出自己的画夹和背包，准备去学校了。

“对了，你在家里安心呆着，我这个周末就不回来了，”叶笑依临出门，忽然想起来这回事，回头说道，“和朋友一起住在学校，下次回来，估计会是下个星期二。”

今天是3月16日，星期三。

叶白点头表示了解，目送着妹妹出门，他很快回到卧室换了身衣服，也准备出门了。

今天的计划是先去特事局那边看看，下午再去一趟糖果便利店，这是他打工的地方。现在叶白成为了玩家，之后还要不要继续打工姑且另算，就算不去，也要向老板娘打声招呼。

特事局的具体位置，叶白是不知道的，不过铁头在昨天的考核任务中和他聊过，针对玩家开放的据点其实有不少，去某个警察局报名字就行，铁头到时候直接去找他。

拿出手机确认了一下地图，叶白重新打扮整齐，便提着手杖出门了。

临海市不大，大部分地方都可以坐公交车过去，叶白很快在家门外等到一辆316号公交车，拿出自己的残疾证。

嗯，拿着这东西坐公交车是免票的，家里并非大富大贵，父母去世之后全靠积蓄撑着，能省一点是一点。

“滴，残疾卡！”

去警察局的路程大概有五站的样子，此时正处于上班高峰期，公交车上颇为拥挤，不过刷卡机上响起这么一声之后，好几个人当场起身给他让座——好些人都没怎么见过残疾人坐车，稀罕。

叶白礼貌回绝，表示自己行动无碍，正张望着哪里还有扶手剩下，目光忽然落在公交车后半段。

在车门边站着一个目测十六七岁的少女，身材纤细瘦弱，一身朴素灰裙，裸露在外的皮肤苍白中带着铁青，表情十分呆滞，容貌称得上漂亮，但由于那不健康的肤色和不正常的表情，显得有些诡异。

简而言之……像僵尸的人类，或像人类的僵尸；再直白一点，像是杂交品种。

不过她只是简单地站在那里，并没有什么动静，而公交车上早起上班或上学的人们都在安静地玩着手机，似乎没有人注意到车门边站着一个奇怪的少女。

叶白稍微琢磨了一下，决定先静观其变——说不定人家小姑娘就是喜欢这种打扮呢。现在的年轻人感兴趣的东西都很有个性，网上群魔乱舞，很难界定什么是正常什么是不正常。

当然，叶白并非什么都不做，他不动声色地把手机调到静音，对着那边打开摄像功能，拍了几秒钟之后，打开紧急报警功能，确保自己可以随时按下去。

然而令他意外的是，在公交车司机摇摇晃晃地开过大概一站多路程时，只是一个摇晃，那个灰裙少女便消失了。

叶白眨眨眼睛，飞速在整个公交车内扫视了一边，这才确定，那个少女确实就这么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凭空消失了，而且刚才就站在少女旁边的那位小哥却没有丝毫反应。

“那也是一种怪灵？”

如果那真的是怪灵，“普通人无法察觉怪灵”这个猜测就基本可以落实了……叶白在昨天下午碰到的那个老奶奶走在街道上却没有引起丝毫骚乱的时候就想到了这个猜测，只是尚未确认而已。

不过，难道说临海市的怪灵很多吗？叶白感觉不太对劲，怎么今天凌晨他成为了玩家，今天早上就能在车上碰到怪灵？这是什么概率？

叶白若有所思地在口袋中抚摸着刚拿出来的红心纸牌，等会儿在特事局想搞清楚的问题又多了好几个。

又是一站过后，叶白便下车了，糖果便利店是他打工的地方，本身便离家不远。他走过红绿灯，路过街旁的超市和小宾馆，很快来到了便利店所在的位置。

准确来讲，是“便利店原本应该所在的位置”。

叶白看着面前这扇布满了灰尘和蛛网的招牌，还有这两扇仿佛被废弃了至少几个月的玻璃门，扬起了眉毛。

第十七章 混乱的便利店

糖果便利店的店长相当勤快，每天早上不到七点钟便会开门营业，如同小超市般大小的便利店被她经营得井井有条，叶白每天的打工时间都在下午，工作只不过是收银而已，大部分事情都是店长在做。

放在平时，这个时间的糖果便利店已经开门了，但今天不仅没有正常营业，这玻璃门上还沾满了凝固的灰尘，招牌已经被蛛网布满，丝毫看不清原本的模样，一副已经荒废许久的样子。

叶白见此状况，几乎没什么犹豫，直接后退一步，并且拿出手机，便要准备报警——这是很明显的异常事件，还是要专业的来处理，他这样一个新手玩家不要胡乱掺和，免得触发了不知名的后果，让事态变得更加严重。

慎重流玩家！才不是什么暴徒。

后退一步之后，叶白却骤然察觉到了些许违和感，紧接着，来自城市街道早晨的烟火气迅速在他的身旁褪去，嘈杂喧闹的人声和车声悄然消失，叶白只感觉恍惚了一下，便好像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等到这一瞬的恍惚感褪去，叶白依旧站在便利店外，但正常的也只剩这家便利店的玻璃门和他脚下的地砖——叶白身旁的街道上，公路上，一切都变成了扭曲且荒诞的形状。

双层的公交汽车咧着嘴巴开怀大笑，路灯凑在一起窃窃私语，均匀分布在街道两旁的景观树变成了一张张巨大的扭曲人脸，它们大张着黑黝黝的嘴巴，枝条在空气中僵硬地延伸着，仿佛遭受了地狱般的苦难，正在痛苦哀嚎。

就连地面都变成了神奇的波浪状，上面分布着许多形状各异的古怪阴影，无法言喻的恶毒气息从中升腾起来。

“嘿，原来还有这种霸王硬上弓的事……”

叶白忽然笑了一声，回想起刚才自己明明是在后退，却不知不觉向着糖果便利店的大门接近了一步的画面，又四周环视了一圈。

在这怪诞、恐怖、空无一人的世界中，唯一正常的只有自己脚下的这块地砖和面前的玻璃门，而且这两扇玻璃门并不像刚才看到的那样晦暗、遍布灰尘，而是正常的模样，光洁如新。

正常的玻璃门和地砖镶嵌在这扭曲诡异的世界中，简直就跟混在一排旱厕里的黄金马桶一样显眼。

“原来这里就是所谓的‘秘境’。”叶白若有所思。

过去半年中，有不少网友都声称，自己进入了一个十分奇异的世界。在这里面，一切都是诡异、扭曲、荒诞的，他们进入诡异世界的地点各不相同，但出去的地方有相通之处，都是通过诡异世界中那些看起来比较正常的地方回来的。

后来也不知道是谁开始喊的，就将其称之为连接现实与扭曲世界的“秘境”。

而眼下的秘境，也就是可以离开诡异世界的通道，很明显就是面前的便利店。

叶白倒是对这诡异的世界有点好奇——但他只是在脑海中转了转这个想法，就忽然有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涌上心头，就好像自己正在伸手去摸一条巨蟒的毒牙，接下来是被毒死还是被绞死全看对方心情。

“这就是称号带来的危险预知效果？”

摇摇头，将残余的感觉甩去，叶白伸手按在便利店的玻璃门上，下一刻，他的面前浮现出半透明的面板。

「你发现了现实秘境“混乱的便利店”」

「混乱的便利店」

「秘境介绍：这是糖果便利店，老少皆宜、平凡普通，直到有一天，店里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目标①：进入便利店，平安度过三个小时」

「目标②：进入便利店，消灭混乱核心」

「达成任意目标即可脱离秘境，返回现实世界」

“嗯，店里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还有店里的混乱核心，这两者很明显是有所联系的。总之，先进去看看。”

叶白推开玻璃门，跨步走入，然而刚踏进半步，他就顿住了。

就在他眼前不到半米的地方，吊着一具尸体。

尸体头下脚上，面孔是个中年人的模样，眼睛茫然地睁着，从他浑身的肌肉发力情况来看，很显然已经死去了。

“开门杀？不，等等……”

叶白顺着尸体的头顶向上看去，从脖子向上开始，尸体上逐渐出现了丝丝缕缕的红色血丝，这些血丝遍布尸体的四周，如同蛛丝一般将其双臂黏在身侧。这些血丝越是向上越是浓稠，以至于完全看不出死者穿着什么类型的裤子。到了尸体的小腿部分，那血丝已经浓稠到有种“肉条”般的质感，那根“肉条”一直延伸到天花板上，像绳索一样将尸体吊在门口。

鲜红的血液顺着尸体的额头滑落，在地上蓄了一滩小小的血泊，奇异的是，在如此之近的距离，叶白却完全闻不到一丝血腥的气息。

叶白仔细观察，谨慎判断，认真评价：“是他杀。”

将玻璃门完全推开，叶白绕过尸体走进便利店。

店内开着灯，不过原本白色的长管灯光不知为何显得相当昏暗。糖果便利店面积不小，推门而入的左手边是收银、出售香烟和折扣品的柜台，前方是并排矗立的连续八个货架，右侧是两个放着饮料的冰箱。

略过悬挂在店门口的尸体，店内除了由于灯光昏暗而稍显阴森之外，看起来还算正常——至少就近来看，柜台里的商品貌似都是正常的。

叶白顺手从柜台上拿起几个打火机，拿在手中捏了一下。

“可以用。”

也就是说，店里的东西应该都能用。嘿。

顺手拿了包香烟塞进行囊，叶白回头确认了一下尸体的位置，便抬腿向着便利店内走去。

“说是便利店，其实算作小超市都可以。里面除了货架之外，还有后面的小空地，员工休息室，以及旁边的大型储物间……”

叶白在糖果便利店打工的时间不算非常久，但基本的结构当然是了解的，哪里有什么东西也大都清楚。

货架上的商品基本都正常地摆放着，但也有少部分散落在地上，叶白走进第二排与第三排货架之间的通道，边走边仔细地观察两侧和地上的货物。

“这些东西并不是意外掉在地上的，应该是被什么打落下去……哦，看这些盒子，”叶白看向货架上的一排摞起来的零食盒，“受到了来自侧面的打击，最上面的盒子飞了出去，剩下的被打成了阶梯状……有人在货架之间落荒而逃？”

叶白迅速在脑海中模拟出一个人在货架中埋着头慌乱冲刺，两侧飞腾的衣角将货物带飞的场面，“那么他的目标是哪里？不，等等，现在便利店里……真的只有我一个人吗？”

刚才叶白粗略扫了一眼，视野中没有人类存在的痕迹。但便利店这么大，里面又矗立着很多遮挡视线的货架，根本不可能瞬间确定里面到底有没有人。

叶白推门的声音很轻，走路的脚步声也近乎没有，并且全程没有开口说一句话，但拐杖落在地面上总会发出轻微的声音。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他的左脚没有任何知觉，需要拐杖传回的震颤感来判断情况。

“这么说来，如果便利店里有人，现在大概已经发现我了。”

叶白停下手中的动作，安静地直起腰，开始透过货架扫视着整个便利店内。

如果有人的话，能玩捉迷藏的方法可太多了。

为了方便，他顺手拿开货架上和他视线平行的一大包薯片，这样一来，他至少可以通过这块空隙观察到对面的通道。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透过空隙，叶白看到的并不是对面的货架，而是一上一下，两只眼球。

叶白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这两只眼球竖着摆到底是什么原理——他甚至下意识地以为那里有个横着放的脑袋。但叶白很快便发现这两只眼球其实是生在某个类似肉壁般无法看清全貌的什么东西上，那片肉壁上生满了裂口褶皱，躲在货架背后，两颗纯黑色的瞳仁直愣愣地盯着叶白的脸。

“看你爹作甚？”叶白问。

下一刻，两根细小的触手骤然刺破眼球飞速弹出，以极快的速度刺向叶白的眼睛！

在本能的驱使下，叶白几乎同时将重心放在拐杖上，整个人向着左边侧身，同时右手摸出红心纸牌，由下而上甩出一发竖斩！

那两根触手就像某个捕猎者飞速弹出的舌头，并没有如同预想中捕捉到猎物，正要缩回时便被坚韧的纸牌瞬间切断，细小的血滴从中飞溅出来，空气中骤然响起了尖锐的啼哭与尖叫的声音。

“还哭？”

叶白毫不犹豫地抬起手杖，凭着记忆，顺着货架的空隙便直接刺向了那两只眼球应该所在的方位，也就是那块肉壁所在的地方。

但他却刺了个空——货架后面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第十八章 混乱的店长

货架后面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叶白皱起眉毛，看向地面，刚才被他用纸牌切下来的两根触手落在地上，直接摔成了一团血色的印记，仿佛那东西就是用血液凝结而成的一样。

甭管这是什么原理，起码证明了一点：叶白刚才并不是看到了幻觉。

“那也是一种怪灵？藏在便利店货架后面的眼睛之类的……以前好像听过类似的都市传说。”

叶白的记性很好，但是网络上的信息实在太过群魔乱舞，他一时间也想不起来。

尤其是过去半年，真是牛鬼蛇神一起出没，很难判断网友们都在想什么。比如叶白有一次看群聊，有群友没打几个字就开始汪汪叫，叶白还以为对方是哪里的狗成精了，结果点进空间一看，我是东雪莲的狗。

这位先生，您有征求过狗的同意么？说不定狗都不乐意呢……

叶白想了好几秒钟，也只想起几个似是而非的传言，比如“书柜转角后隐藏的人脸”和“衣柜夹缝中的眼睛”之类的。无论哪个，好像都和眼球+触手的组合搭不上关系。

不过如果抛开触手，光看那两只眼睛的话，叶白感觉有点眼熟。

放下拐杖，叶白绕过面前的货架，去它的后面观察了一番，还仔细研究了一下刚才拿掉薯片产生的缺口，不出所料，那里什么都没有。

“如果刚才那几只眼睛和触手真的是某种怪灵，那它为什么突然攻击我？首先假定它只能透过空隙来发动攻击，但仔细看看的话，货架上被碰掉了那么多东西，可供穿透的空处有不少，”谨慎起见，叶白慢慢地走出货架，“如果能搞清楚它的出现规律，生存三小时的压力会小很多。”

叶白刚刚跨出货架边的过道，立刻听到一声压抑的惊呼：“小叶？”

……店长？

叶白立刻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在所有货架的后面有一片小空地，那里堆积着许多牛奶、面粉、食用油和称重现做的点心，熟悉的中年女人半蹲在那边的柜子后面露出半边身子，表情惊恐，焦急地挥挥手：“小叶，快蹲下！别站着，快蹲下！”

叶白半蹲下来，左手发力按着手杖，低声回应道：“店长？”

“刚才听到拐杖的声音，怎么真是你小子！”老板娘语气急促地说道，“别站起来，货架里面藏着怪物，站起来可能会死的！”

“站起来会死，蹲下就不会了？高度的原因？那眼睛触手怪灵只能捕捉到一定高度的视线？有这个可能。”叶白在心里琢磨了一下，慢慢地向着老板娘那边挪过去，“店长，店里这是什么情况？”

“谁知道！早上我刚来店里，推开门就是这个样子，你小心点，好几个人突然进来，都死了。”

店长神色惊恐。她这辈子也是头一次碰到这种事，一大早来到店里，从店外看到玻璃门变成那个样子，还以为是眼花了——毕竟那时候才六点钟过一刻，天色相当昏暗。

结果等她推门进来，在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里，店里面连续死了好几个人，她这辈子也没见过这种场面。

叶白一边移动，一边观察着其他货架之间的过道。有一个过道中趴伏着好几具尸体，这些尸体都和吊在门口的那具一样，没有丝毫血腥气。

确实……如果进入这个城市秘境“混乱的便利店”的入口是现实世界中便利店外面的那块地砖，那么确实有可能卷入几个路人。尽管绝大部分路人都不会踩着店铺门外的地砖赶路，但总有那么几个例外。

“尸体都是趴伏的状态，看周围的货品可以推断，他们大都是在移动中突然死去的，不排除忽然被触手袭击的可能。”叶白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货架上的物品，顺便翻过一具比较近的尸体，准备简单查看一下，“……嗯？”

翻过尸体之后，那张脸上，两个空荡荡的血窟窿茫然对着天花板。

“被挖走了眼睛。”叶白偏过脸，随手将尸体的衣服翻起盖在脸上，“如果刚才我没有斩断那两只触手，会不会也是这个结果？”

“小叶，你呆在那里做什么？货架里面有很可怕的怪物，你快过来！”店长急促地说道，“我刚才看着他们跑进去，然后被什么东西给戳死了！”

叶白停在距离她有几个过道的位置，安静地说道：“店长，之前发生了什么事？”

“很可怕！”似是乎因为在这恐怖的氛围中好不容易碰到了熟人，店长的情绪看起来相当激动，“我刚到店里，在检查收银台，有三个人进来，在货架里呆了好久，我一看，死了，都死了！”

店长语无伦次地说着，“后面又有两个人进来，我亲眼看到一个人在货架里被什么东西戳死了！正门出不去，我想着去休息室那里有侧门，但是我不敢去，就，就告诉另一个人，他去了……”

货架里一共有四具尸体，而在店长的嘴中，一共有五个人进店……叶白微微点头：“那个人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