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29岁扶墙离开
空气在沉默。
人也是！
从浅野枫的眼神里读懂了这份沉默的真意，二乃终于意识到自己到底说了什么，迅速后退了一步，红着脸结结巴巴地辩解：“我、我不是……那、那什么我其实想说——哎呀！你能不能别笑了！很好笑吗？这有什么好笑的！”
辩解的话还没说完，她就看到浅野枫没有绷住的嘴角，恼羞成怒、打情骂俏似地冲他喊了几句……旋即！在上课铃响起的刹那，转过身，一溜烟地从他面前消失，“逃回”了教室。
而浅野枫看着这道和性格同样火红的背影渐渐淡出视野，嘴角泛起的笑意回归平静，望着那时有落叶飞过、染蓝天几分秋色的窗外，低声自语：“本来就不是我一个人的独角戏……”
正因为谁都有不同的追求，谁都是另类于自己的“他人”，所以再坦然的言语和行动也难以走进对方的真心。即便走进了所谓的“真心”，也无法去证实这份“真心”的真伪。
换句话说就是——人也很容易走进“自我”的囚笼。可到最后，是否放宽克制、是否对冲动卸下些许防备，也很难因为二乃的几句话而改变。
但足够了。
因为在今天……也包括在过去，就已经有这么一名女孩，几次三番地对他说过类似的话，且从未被反驳。
△
时间辗转来到放学。
浅野枫拿出手机，里面仍然没有一条关于霞之丘诗羽的消息，唯一的好消息可能就是自己还没有被对方删除。
他有点摸不准学姊的想法，也猜不透学姊和英梨梨具体都在聊什么，唯一能清楚的就是学姊还没放弃。
但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才会对他这样一个连恋爱都无法给予一对一保证的人抱有期待？是觉得他会有改变想法的时候，亦或是她可能也……
不可能。
有那种可能性，还不如去相信明天太阳会从西边出来、霞之丘诗羽带着孩子来找他更有可能性一些。
浅野枫及时打断那种天方夜谭般的猜测，将手机放回口袋，招呼旁边久候多时的五月：“走吧。早点采访，早点结束，早点回家吃晚饭。”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你看起来还挺跃跃欲试的……”五月对他投去富有颜色的怀疑视线，“因为要采访的人是桐须老师，所以浅野君已经准备好了许多能让老师难堪和害羞的问题？”
来到走廊，浅野枫边走，边面不改色地回答：“采访的目的是为了给林间学校添加更多不同以往的话题度，充分调动起同学们的参与热情。而作为林间学校的直接负责人之一，老师的看法和期许都会很直观地影响到活动热度。更别说桐须老师本就是校内名人、长期高居《最受欢迎教师榜》首位……”
他话还没说完，五月就有些骄傲地哼了一声：“桐须老师的优秀可不是区区一个榜单就能概括的。听好了浅野君，肤浅的认知只会让同学们过度关注老师的外在而忽略掉内在……”
“所以我们才要让大家看到一个不同于以往印象的老师嘛。”
“对，没错——对才有鬼啦！说来说去你就是会问那种会让老师既羞耻又没法拒绝回答的问题！”五月气呼呼地冲到他面前，“这绝对不行，就算是浅野君，也不能让桐须老师为难！”
“老师可以拒绝回答，加上视频本来就会剪辑，真正让人感到不愉快的问题根本不会呈现在荧幕前……何况既然老师都答应了，也知道了会采访她的人是我，想必做好了心理准备。”
“呃——”
“五月，有话直说。”
“那什么……其实……”五月转过视线，有些尴尬地挠着脸颊，“你会过去采访的事，老师她还不知道。”
“？？？”
……
“？？？”
第一眼，是浅野枫。
第二眼，是臭小鬼。
第三眼——
是臭小鬼浅野枫没错了！
这是背刺。
桐须真冬心里默念，低头微微呼了口气，旋即双手放在裙摆上，默不作声地直盯着面前之人。
这是闹别扭。
浅野枫心里默念，虽然有想过小真冬会用最直白的方法来表达不满，也承认这有点可爱，但还是需要把事情解释清楚……刚这样想，他就见到旁边的五月正在冲他摇头，负责拍摄视频的三玖和打光的四叶也都一脸为难。
“怎么是你？”
“就老师现在的表情，换成其他委员会的学生，我想不出能几个人可以做到正常开口说话。”浅野枫冷静地将话题扯回到小真冬身上，“不过，我没想到您会这么快就答应她们。除了这次采访，之后还会在PV里出镜对吧？”
桐须真冬神色微妙，虽然知道浅野枫借着采访吐槽她软得太快，但还是展现出了身为成熟大人所具备的风度，从容道：“原则上，只要是能帮到学生活动顺利进行的建议，明久的教师们基本不会古板到死守教条准则。”
浅野枫瞄了眼旁边正在认真拍摄的三玖,以及时刻都在紧张的五月,一派淡定地接着提问:“那是什么原因让您认为,这次采访与之后的宣传PV会给林间学校带来新的生命力?您是基于什么样的标准才会做出判断?”
“……”
明知道他是在采访，问的问题也都非常官方，但此时桐须真冬心里莫名有股上前狠掐浅野枫脸颊的冲动。一个人到底是有多厚脸皮，才能一本正经地以“幕后黑手”的身份问这种话？
她会答应五月的请求，还不是因为某人在暗中推进？居然还有脸来问她是基于什么样的标准？
桐须真冬暗暗磨牙，葱白如玉的手指在膝盖上抓紧，但良好的教师素质让她暂时放下内心的阴暗想法，神色清冷如常地道：“虽然有些建议在往届活动里并没有相似的先例，但此次委员会提供的方案书极为详细彻底，对方案的可行性也做足了讨论。一般而言，只要是委员会三分之二以上同学同意的方案，校方这边都会允以支持。”
“嗯,这也是学校有别于其它学校的特点之一吧。尽管是以升学率为主要指标的重点高校,却能在举办活动时给予学生最大程度的自由……”
浅野枫念稿一般地接完小真冬的回答，然后在看到她松口气的时候，忽然一转态度：“可学生一致同意的计划就真的具备可行性？身为教师、有别于学生的大人，难道不是用更理性、更现实的标准去做考虑？您先前的回答与其说是标准，不如说这本身就是学校一开始就定好的规矩……其实您是依规矩行事，而非相信它能成对吗？”
“……”
现场一片寂静。
三玖她们即使待在旁边，也能听到空气中传来「咔嚓咔嚓」的结冰声。
桐须真冬凝视着浅野枫，一张俏脸冷若冰霜，缓缓张开嘴：“否定。浅野同学，你问的这些问题本身就充斥着各种主观性的猜测。像这种为了质疑而质疑的行为，我很难给出回应。”
她知道浅野枫不会无理取闹，但他此时这种咄咄逼人的态度，怎么看都不像是为了宣传活动。
你到底在想什么？
“诶……”五月看了看旁边还在拍摄的三玖，走过去轻轻戳了一下她的手臂，指着摄像机嘀咕几句后，正要过去和浅野枫“商量”一番，没想到对方眼睛直勾勾朝她看来，先一步开口。
“就这么拒绝掉吗？桐须老师，我看得出您应该有很多话想说。”他看着小真冬，“同样是依规矩行事，做出的决定却可以存在不同，而这种不同往往来自人性的温度。传达「支持」的行为有很多，但答应采访、答应在宣传片里出镜——答应这种本就会占用非工作时间的行为，对一名大人来说，该思考的地方应该不会只有规矩。因为仅从规矩出发的话，完全有理由拒绝。”
“所以……”
看到小真冬有些慌乱地转过脸，粉色发丝从侧脸垂落，将她的神色变化悉数遮掩在阴影下，浅野枫特意放缓了语调，让语气更温柔了些。
“老师，您只是因为想帮到学生、想和学生们一起把活动办好、想更加地了解学生，才会答应对吧？”
“不、不是……”桐须真冬抓紧手臂，下意识反驳回去，然后又像是担心会引起误会般，急忙接着说，“既然委员会想让林间学校取得不同以往的风评，那身为带队教师，本就有义务去为他们把关。接受采访和答应出镜，这都算在委员会的工作时间里，严格来讲也不能简单总结成占用私人时间。”
“真狡猾啊，大人。”
“措辞。浅野同学，我是看在你不辞辛苦的份上才多有容忍，可这不代表我会每次都对你刻意戏弄师长的行为视若无睹……”桐须真冬目光冷冽地看向他，满是威严地发出警告。
“再有下次，检讨书一万字！”
“我今晚会写好的。”
“嗯？”她愣了一下。
“给委员会『把关』和亲自『参与』应该不能算作一回事吧？老师，您的回答换成其它角度来理解的话——”浅野枫意味深长地看去，“不就是『为了实现学生们的愿望，只要是自己能做到的就不会拒绝』……桐须老师，您其实比谁都要在意委员会的大家对吧？”
“过、过度！浅野同学，你这是在过度解读！”桐须真冬瞬间脸红，像一名被戳穿心事的小女孩。
“谎言尚且无法掩盖真相，被修饰过的真相在去掉修饰后，剩下的东西就是比真相还要有温度的真心……看来问题的答案已经能盖棺定论。即使是过度解读，老师您也没法否认过我的解读存在扭曲的错误。”
浅野枫面向镜头，旁边是已经失去冷静气度、俏脸泛红的桐须真冬，面不改色地道：“常年位居明久高中最受欢迎教师榜首位、学生心目中神圣而不可冒犯的冰封女王——桐须真冬老师，在此热烈欢迎她参加《林间学校特辑采访栏目》，现在由我——浅野枫，继续刚才的采访。此前我们已经得知桐须老师看似冷淡无情，实则心系委员会，是位言行举止严重不一的好教师……”
三玖：“采访，会成功的吧？”
四叶：“呃……会死的吧？”
五月看着她们，双手缓缓捂脸，发出堪比肉包被抢的悲鸣：“唔～我和浅野君一定会死的！！！”
第五百二十一章 加藤，去色诱吧！（霞之丘爆言）
“学姊，你怎么……”
加藤惠知道人一定会改变，不管好还是坏，自己总会在未来的某一时刻里觉得对方陌生。但她实在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突然，没有任何预兆。
丢弃了“黑长直”属性，留着及肩黑发的霞之丘诗羽缓缓走了过来，带着自己来到电车站附近的甜品店，然后点了两份火山熔岩黑巧蛋糕。
好半晌，她才回过神来，正视起霞之丘诗羽：“短发……嗯～这是具有某种特殊意义的行为艺术吗？”
霞之丘诗羽咬了口小蛋糕，抬眸观察加藤惠的表情，歪头道：“你还是跟过去……不对，原来从现在开始，惠同学就已经有了心思多的特质啊。”
“？？？”
加藤惠迷糊地眨了眨眼，随后绷着表情说：“霞之丘学姊，你最近是不是写小说写糊涂了？还是说没睡好？”
“我必须对你说声抱歉。本人最近的创作一路坦途，距离上次熬夜或者失眠至少过去三个月。”霞之丘诗羽说着又咬了口蛋糕，化了点淡妆的俏脸露出满足的笑容，“时间在你那是现在，在我这却是值得回忆的过去。”
“过去……”加藤惠抿起唇瓣，看了两眼学姊，表情忽然古怪起来，“是我以为的那样吗？没有理解错？”
“是三年后哦。和三年后的惠同学相比，还是现在的你更好相处，既没有过分阴沉也没有过分冷静，有着恰到好处的小心机和小脾气。”
“……”
“你不信？”
加藤惠回过神来，看着面前和印象里似乎有点不一样、留着中长发且气质成熟了些的学姊，表情隐约动摇。她揉了揉额角，直白回答：“让我突然相信学姊是从三年后回来的……这种天方夜谭的事本来就缺乏信服力吧？”
“妖怪和幽灵什么的，在没有真正见到这些东西前，对我们来说同样是天方夜谭，同样缺少信服力。”霞之丘诗羽面带微笑，“在经历那种事后，你还会用以前的角度看待世界？”
“那种经历没多少实感诶……”
“但它不妨碍你相信我。”
沉默片刻，加藤惠挖了一勺蛋糕，陆续吃了几口后，认真问道：“如果你没有说谎，现在的学姊会在哪？”
见蛋糕已经吃完，霞之丘诗羽又点了杯冷饮，丝毫不介意热量爆炸，惬意地喝了几口才说：“可能是交换，也可能是取代，没准还涉及到多重平行世界与同一世界不同时间的交集。包括穿越到异世界，这种可能性也存在哦。”
“可、可这不就……”
加藤惠低下头，视线渐渐恍惚，整个人陷入某种难以言喻的纠结。对霞之丘诗羽的说辞，虽然还有不少值得怀疑的地方，可一旦动摇，前面在学姊身上感受到的异样却能很好理清。
她认识的学姊不是三年后的学姊，而是前几天还在跟她大吐苦水、被恋爱问题折磨到麻烦而敏感、根本不会体谅情敌的学姊。只要想到熟悉的人忽然从眼前消失，心就会难受。
“比起担心认知以外的事，惠同学还是先顾好眼前事比较好哦。”
“……”
看着一语不发的加藤惠，霞之丘诗羽面露笑容：“如果这条时间线是我的过去，没有谁比我更清楚未来，也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后辈君。”
“你不是浅野君认识的学姊。”加藤惠摇头，神情诚恳，“虽然我对他还没有足够的了解，但他一定不会轻易就把现在的学姊放下。在他心里，绝对是现在的霞之丘学姊更重要！”
“……”
“……”
时间仿佛被摁下暂停键。
霞之丘诗羽颇为意外地看向难得严肃起来的加藤惠，然后……在加藤逐渐不安的眼神下，忽然笑出声来。
“扑哧——哈、哈哈哈——居、你居然真的相信了……”因为太乐了，她笑到肩膀都在颤抖，“加藤，虽然你嘴上在说后辈君，其实在你心里，还是现在的我更重要一点对不对？哦呀～居然对身为情敌的我如此看重……为了报答你这份心意，即使未来的你一穷二白没有爱情，我也不会说风凉话哦。”
世界死了。
眼神……也死了。
加藤惠目光无神地凝视学姊，似黑洞要将对方一点一点吞噬，呼吸逐渐沉重起来，捏着勺柄的手在紧绷，勺子从蛋糕最上边缓缓刺进底部。
“霞之丘学姊……我以为学姊你真的已经……”她咬牙瞪着学姊，那副始终淡定的脸色已经崩坏，“很好笑对不对？觉得这样很好玩是不是？故意寻我开心，一个人在心里暗爽，这种学姊实在太恶心了。”
面对情敌兼学妹的指责，霞之丘诗羽将饮料推过去，旋即挺直腰板，双手放在膝盖上，郑重低头：“对不起！请你原谅我的恶趣味，加藤同学！”
声音之洪亮，中气之十足，整座甜品店的人都朝俩人投去异样的视线，其中还有同校的学生认出了学姊，一个个低头交耳，窃窃私语。
加藤惠似乎无法释怀，又像是遭不住周围的视线，甩了甩头后，直接盯着学姊：“你的神经正常吗？”
对于圣人同学一开口就是淡定又冷漠的贵言，霞之丘诗羽愣了片刻，旋即朝她展露笑容：“一个谎言的诞生要用一千个谎言去粉饰。那一千个谎言的背后，付出的代价会是多少？而这个不真实的世界，又存在多少谎言呢？”
“霞之丘学姊，说正事。”
“唔！”
此刻，霞之丘诗羽彻底意识到自己把加藤惠惹火了——在淡定而冷漠的面容下隐隐约约透出来的不耐烦，即使是她也会有点畏惧。
饶是如此，她还是强装从容地手抚脸颊，笑眯眯地道：“看来加藤同学心里有不少疑惑。嗯～随便你问什么，我都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霞之丘学姊……”加藤惠稍微吸了口气，摁住正在蹭蹭上升的血压， 脸色紧绷地看过去，“为什么骗我？”
“人们从不缺少乐子，而是缺少一双发现乐子的眼睛，以及一颗即使被讨厌仍要创造乐子的心……”
“学姊。”
“唔！……好吧，最开始没有想那么多。一想到加藤同学居然认为我的发型具有某种意义，要是用平平无奇又烂大街的解释，你肯定会想多了。”
“真会有这么正经的想法吗?”
“你对我的认知似乎有许多微妙到让人难以释怀的地方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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