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散人
“咚!咚!咚!”
“爬山之虎钻地龙,高山下走路山行。”
“你们千军万马奔大营。”
“这才叫车头吊桥如擂鼓,马走黄沙日头闷。”
“有拉马我为帮兵,接待你们林中人马呐下山峰!”
同一时间,十八位手捧青玉圭的道士再度起身,对着高功道士齐齐一拜。
“弟子奉太上三五都功经箓,二请静虑深秘藏顿天尊,急急如无极高真律令!”
......
被四重雕像拱卫的亚历山大灯塔下,海浪一波接一波地拍打着碎石绵延的海滩。
亚历山大灯塔曾经被“一场无法遏制的火灾”烧毁过,连带着整座城市一起险些化为灰烬,有愚蠢的学徒记录下了当时的场景,他用腐蚀性溶液将它刻在山石的石壁上,在他做完这一切后,整个人被从天而降的闪电劈死。
在他被闪电劈死后很久,一个名叫埃弗雷特·文赞特的冒险家从安纳托利亚的一处悬崖下发现了这不同寻常的文字,在那里他同样被闪电劈中却幸而生还,将这份用失落语言记载的故事誊抄回去,将其命名为《文赞特铭文》。
七年后的同一天,这位冒险家死于床榻上,而埃弗雷特家族中的一位年轻人,在梦见“没有门的居屋”后得到了文赞特的手抄本,以及一小块来自他祖父文赞特的遗骨。这块骨头虽然小,却依然炽热如火锤和扳机,只要利用得当,可以敲开醒时世界绝大多数的门。
这个年轻人的全名是埃弗雷特·拉比多——在通过发掘与之对应的希腊语神殿铭文后,他终于破解出了《文赞特铭文》所用的语言,即已经失落的弗里吉亚语,这种语言自有魔力,比起干燥的亚兰语和干涸的富奇诺语更深奥。
直到漫长的研究终于得到回报,知识宛如瀑流灌入他的灵躯,他完全解读了先祖留下的笔记,从中得知了一个太阳立法时代前的秘辛——隐秘世界的神明们共有三十位,而现如今司辰的席位业已圆满。但在太阳分裂前,被学徒们称为“骄阳四子”的司辰们就已经存在了。
骄阳四子是如何在太阳那堪称可怖的分裂中存活?祂们又是如何跨过了具名者的分野,进入了更光明的境界?祂们利用了什么,令自己得以在司辰们的倾轧中能够得利,攫取属于自己的权柄?
司辰和具名者之间并非全然界限森严,有一条迈向更高席位的道路,众司辰们为其戴上重重枷锁,称之为天孽,此为众司辰律法中最严苛者,触犯者即刻褫夺身份,打回原籍。
然而被禁止的事物自有其力量,埃弗雷特·拉比多将其铭记于心,直到他抛却了自己孱弱的凡俗身躯,以璀璨耀眼的灵躯穿过三尖之门......他成为了一名灯之长生者,从此长居于漫宿。
这位被称为“璀璨者”的灯之长生者,现如今正在尝试跨过天孽,借助它更进一步的方法,但他也因此露出痕迹——灯之长生者之间的攻讦往往更加要命,这也是他为何冒着巨大风险从漫宿中降临,转居在被圣化的船灯上。
因为他被玫瑰女巫艾尔郡,还有圣勒庇爵抓住了把柄。
灯之长生者的思考总是如雾如电,转瞬之间他的目光就借助召唤出来的灵体,在高高的天幕里注视着正在起坛做法的道士们。
似有雷鸣声从云端传来。
那是轰雷之皮的神力,就像是鼓点一样敲击着雷雨色的天幕,黯色的天幕下。深红色和绛紫色的云彼此侵染,远海的海平面上掀起一个危险的弧度,风暴因轰雷之皮而起。
“他们比我们想的更危险,更有恃无恐——”埃弗雷特对玫瑰女巫说道,“有谁敢让所有林地司辰的神力,落在自己的身体里?区区一个通晓者,居然有这样的胆子......我佩服他,也嘲笑他。”
“就像你试图触犯天孽一样?”玫瑰女巫的声音恰到好处地出现。
埃弗雷特沉默,再说话就不礼貌了。
468 今天不玩哥斯拉了
埃弗雷特和这群正在做法的道士们现在并不知道,具体离他们不到十米远的距离外,李林正蹲在灯塔基座边上钓鱼。
“你在干什么?”欧索丽娜记吃不记打,好奇问道。
“我在钓鱼。”李林白她一眼,可惜白眼的动作太过用力以至于眼珠翻面翻不回去了。
李林不得不停下钓鱼用手掌捂住眼皮揉搓眼球,将眼珠子转回正位,顺带瞟了一眼墨绿色桌面。
一张三阶心相影响正在缓缓成型——在它边上还有数张同类型的影响。
就算有着灯塔秘仪的隔离,天空中的云层也在迅速翻涌、变色,层层下压,像是被人擂动的鼓皮一样震颤着形变。
“有鼓声。”李林扔掉钓竿侧耳听去。
“哪来的鼓声,你快钓鱼吧。”欧索丽娜口水横流。
还是那句话,如果她长得不像个坦克,李林有啥好吃好喝的早就给她准备上了。
可惜她浑身上下带着股军事化的美感,只能说要强度有强度,要颜值有强度,感觉不如年小姐......好用。
“我真的听见了!”李林震声,“你没听见一定因为你是肥猪,体重要按吨。”
“你在质疑我——狮子匠的造物?”
欧索丽娜哪怕被李林暴打,也一脸不服输地盯着李林,如果她不是长得跟坦克似的,这本该是极好的傲娇模板。
可惜她不是,李林深刻怀疑狮子匠的审美观有点问题,他对密教世界观下的兽耳娘已经绝望了。
与其让她们化成人形,干脆还是用原型报恩来得好——起码兽控们吃这套。
“那你是在质疑我——狮子匠的亲儿子?”李林忽然想起自己还有这个设定来着。
欧索丽娜大怒:“你怎么敢......”
“哦不对不对不对。”李林一番思索后示意自己说错了话,“狮子匠是我儿子才对。”
“我要让你......”欧索丽娜握住拳头刚想从地上起来,就被剧烈的震颤掀翻坐倒在地。
李林一惊一乍:“地震了?!”
云层乍破,雨点如同重拳般砸下,雷霆如同鼓震,雷雨的气味倏忽而至。
许多伟大的事物,他们一朝逝去时就像山崩,但真正的影响却会像细雪落在土地上一样深远长久。
灯塔的光已经无法庇佑他们了。
......
萨满的歌声还在持续,她的裙摆像是蝴蝶一样翻飞,而马蹄般的脚掌却接二连三地顿落,鼓声变得连绵且急促,像是龙在云层中游弋一样。
雷雨的气味前所未有地浓重,海平线上巨大风暴接天连地,狂风呼啸,暴雨滂沱,海浪拍打防波堤,灯塔的光在云层中明灭。
道士们拜请得到的司辰神力中,要数飞蛾王最为邪异,这位司辰几乎在一瞬间就将他们拉入了林地,就连坐坛的老高功道士也被飞蛾异化。
似乎有什么东西无时无刻地在他皮肤下游动,好像有事物要从他的身躯中孵化出来一样——那是传说中人类的先祖,名为介壳种的有翼生物。
介壳种并未灭绝,而是存在于人的内里,所以愈是靠近林地,人便愈是返祖。
而丝毧神力则显得相对没有存在感,只是这种“存在缺失”自无声无息间要了道士们的命——十八位手持青玉圭的道士现如今只剩下了七位。
有十一位道士在进行仪式的时候悄然消失,没有人知道他们是怎么消失的......甚至在所有人的记忆中,他们的十一位同伴从一开始就不曾存在。
丝毧的神力将这十一个主持仪式的道士从醒时世界彻底拉走,不复存在。
而现在第三位司辰的神力也已经降临了,比起飞蛾王的邪异,丝毧的无声无息,轰雷之皮的神力声势浩大到几乎要将海天倾覆过来,而随着鼓声的轰鸣,灯塔秘仪则在司辰的注视下摇摇欲坠,只需要再加上一根稻草,就能强行叩开亚历山大灯塔秘仪的偏门。
本应守护亚历山大港的具名者,“面纱女士”覆痂者·梅里古尼斯没有任何动作。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哎老仙啊,拉马这回我都远,接着你们人这八百里啊。”
“紧接着人呐五百抵功啊。”
“老仙你们往前走,往前行。走过三里桃花庙呐,路过五里杏花林,桃花庙里出美酒,杏花林里出美容。一路有花也有草,你别看了千军万马奔大营!”
鼓声急促中,众道士第三次下拜,将鼓震痴狂的影响全数导向老高功道士的身上。
老高功道士的肚皮像是吹气胀满的气球一样隆起,他的身体各处都发出隆隆的轰鸣声,身躯骤然拔高了数十公分。
他身上的皮肤像是被波浪推行着,展开骇人的抖动,人皮的纹理分毫毕现,像是随时都有可能炸开一样。
“弟子奉太上三五都功经箓,三请神霄应元普化天尊,急急如无极高真律令!”
七位道士对着老高功道士稽首一拜,啃食带着潮湿气味的泥土,以遏制自己要手舞足蹈的欲望。
大地在轻微地震动着,分不清楚是因风暴而起,还是因为女人踩踏地面而起。
在狂风暴雨中,高大女人的头上,那块纯色的绸布依旧盖的无比稳当,手鼓声隆隆响起,
“我着老仙啊,你们扎营别扎林中井,林中之井出混龙,人马喝了混龙水,人困马乏怎出征?”
“要老仙你们扎营扎在高山地,高山地上出青龙,人马喝了青龙水,人欢马载好奔烈营呐!”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高功道士忽然抬起头,白发白须像是被风吹着向上飘去,他双眼微微闭合,嘴唇随着鼓声的节奏翕动着。
众道士再也无法压抑住自己的身躯,他们一个个起身,手舞足蹈地环绕着做在法坛上的高功道士跳跃、拍手,用力踩踏着地面,哪怕胫骨因大力骨折,也没有停下环绕蹦跳的动作,他们的眼瞳里带着恐惧,脸上却全然是欢喜的神色。
“弟子奉太上三五都功经箓,四请青皇妙生无何有天尊,急急如无极高真律令!”
469 薛定谔的二五仔
分明是风雨如晦的夜色,众道士和高大女人的声音中却无端地多出了欢悦来:
空气中浮现粘稠的蜜糖气味,地上的杂草和藤蔓开始疯癫生长,众道士的耳边传来鼓声和蜂鸣声,似有无形的巨大虫豸在他们身边飞速盘旋环绕。
道士们一个接一个地拿起玉圭,敲打着自己敞开衣襟的胸膛,他们不知何时已经在仪式中变得遍体鳞伤,他们的衣服血迹斑斑,手臂上已经刀痕累累,混沌的渴慕驱策着他们已经失去控制的皮囊,令他们循着本能缓解身体和灵躯的痛苦。
“痛啊,痛啊!渴啊!渴啊!”
众道士们甩着沾满鲜血的头发,发出癫狂的哀哭,但越是如此,他们的舞蹈便愈是夸张,连周围的植物都为之惊惶不已,海浪也为之平息。
突然,鼓声和玉圭敲击的声音全部停止了,只剩下快要把人逼疯的寂静。
高功道士一把抓起放在面前,已经变得色彩斑斓的玉圭,将它掷向眼前一片虚无的黑暗,随之而起的还有众道士们虔诚的高呼。
“弟子奉太上三五都功经箓,五请护国庇民嘉佑天尊,急急如无极高真律令!”
“奉请天尊,来入我身。兵马到处,雷火随行。神兵火急如律令!”
一声清脆的喀嚓声从面前的虚无处传来,随后才是接连不断的轰鸣声,一直以来似远似近的亚历山大灯塔的光开始倾斜扭曲,大块大块陷于黑色的海洋被纯白的光漂白,受轰雷之皮神力影响被驱策的风暴骤然垮塌下去,变成一片倾落在海上的暴雨。
海洋和陆地的距离从未变得有如此接近,分明是泾渭分明的海陆此刻却仿佛拥抱在了一起,有什么东西将它们粘结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海洋和陆地的性质甚至也在发生不可逆的变化——防波堤变得绵软湿润,就像是波涛拍打的海洋;而海洋则变得坚硬干燥,令人不由自主想要走上去远行。
陆地和海洋的性质在孪生子的神力下发生了逆转,在月夜完满时分,于陆地拥抱水体之处,于灯塔之下,双生子的神力尤其强大。
水手们常常会在出海时祈祷双生子的庇佑,在西方她们常常被视作赫卡忒;而在东方她们的形象就更为统一,信奉她们的信徒遍及闽浙沿海到吕宋半岛的辽阔海域,将她们称为妈祖,或是天妃娘娘,或是......护国庇民嘉佑天尊。
风暴因轰雷之皮而起,因双生子而熄——老高功道士如果不想正式和塞拉皮雍开战,那么任由风暴和海啸散去是最好的选择。
司辰的律法没有办法正面突破,但却可以用同质的力量叩开,林地是混沌而狂想的风暴,翠仙圃证明了自己的学识和力量,所以司辰学构筑的灯塔秘仪已经为这群翠仙圃的道士们开了一扇偏门。
灯相构筑的幻象支离破碎,夜色下灯火通明的亚历山大港出现在眼前。
参天的灯塔近在咫尺,还有两个正扭打在一起的人......嗯?
画风微妙地产生了一些变化。
老高功道士疑惑地从法坛上走下来,目光从欧索丽娜粗壮的身体上一掠而过,然后落在气喘吁吁的李林身上,目光微不可查一变。
“你是明人?”
“对对对。”李林一边大叫一边示意老东西过来搭把手,“快把她按住!”
老高功道士眼瞳微微收缩,挥了挥手,无形的力量将欧索丽娜从李林身上拉开,老道士只是往她脊背上一拍,就把这头变成人形的剑齿兽慑服在地。
“你为何在这里?”老高功道士状若无意地弹了弹指尖。
“被她拉出来的。”李林斜眼看向欧索丽娜,回答相当诚实。
老高功道士点点头,随后伸手拍向李林额头。
下一瞬间,李林的脖颈发出咔嚓咔嚓的断裂声响,整个人弯折似的向后倒去,而老高功道士则死死捂住小腹,口鼻间溢出大量的漆黑液体,他拍向李林额头的手掌齐根而断,就像是被锋利的斧头砍断一样。
李林的脑袋已经不知何时变成了恐厄之斧的模样。
周围的还在抽搐的道士们向前扑去,原本被压在地面上的欧索丽娜一声咆哮,冲进人群里。
披着纯色绸布的高大女人拿起手鼓,却没有敲响——她很巧妙地站在亚历山大港的边界上,抬头望着云层翻涌的天空某处。
“天尊临凡?”
“司辰附体!”
一片混乱的人群中,李林和老道士跌跌撞撞双向奔赴,然后仿佛被泥头车创到一般双双跌坐在地上。
老道士捂着被李林不讲武德暴击的下体,双腿在地上如蛆虫般抽搐,比起身体上遭受的痛苦,他更在意眼前的这个斧头人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李林伸手把自己被打的差点断开的颈椎扶正,左右活动了一下斧头后发出笑声:“桀桀桀桀桀,没想到居然遇到个林地赘婿。”
老道士人狠话不多,可惜遇到了李林这个斧头人,吃了个闷亏。
说他是林地赘婿也没错,他们这次带来的道士几乎全部在仪式中被转化成了牺牲品,林地司辰的力量仅仅只是在他身上停留了短暂一瞬间,却造成了长久深远且不可逆转的变化。
比起那些生不如死的年轻人们,老道士在仪式中幸存下来,看似是捡各位司辰手指缝里漏下来的边角料,实则收获多多。
比如说,他现在就可以抛却自己褴褛般的肉身,一步跨越从通晓者到介壳种的蜕变过程,直接飞入林地去享受他那黑暗混沌的永生。
或者再进行一次苦修,像圣宁法一样成为一具行走在林地和醒时世界的抽芽行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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