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风黑月
毕竟是六十多岁的人了,待到终于来到最后一重大门的前方,李景信已经背后满是潮汗,按照师父的说法,这些大门的背后,都设置有机关,如果无法使用正确的方式开门,那么机关便会触发报警。
至于为什么祖师们要设置如此复杂的机关?究竟宗门是为了隐藏什么样的秘密?当时的师父并没有说。
而此时的李景信,却是越发的好奇了起来。
云霄一脉,传承直至玄门早期,历经两千余年,源头甚至可以追溯至夏末黄天道。
宗门,究竟隐藏了什么秘密?
最后的一扇大门上,是一把连环锁,这种锁极其复杂,开锁时的每一步都会影响到下一步,着是李景信心中早已知道开锁的每个步骤,依然足足花费了半个多小时的时间,才终于将其打开,直到大门被推开的那一刻,李景信只觉得自己背后都已经被湿透,就连手都有些颤抖。
终于进入到了最上一层,李景信站在第六层的塔楼上,举着手提灯向左右两旁环顾……
第二百一十九章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相对于三、四、五层大多放着典籍、卷册、甚至是一些古物,这最上一层显得相当的空旷,只有中央的位置有一个雕刻古朴的石座,石座前的地上置有蒲团,而石座上是一尊高一米有余的太上大天尊的石像,雕塑风格相当古朴,显然不是近代之物。
而在天尊像前,放置着一个不大的方形铜箱。
周围的墙壁上,则同样描绘着壁画,只是壁画的风格,与底层的那些描绘着玄门仙神的壁画截然不同,这里描绘的都是战争的场景,战争两边的军人,一方顶盔掼甲,面目凶恶彷如鬼神,而另一面,头扎黄巾,呼号奋起,前赴后继。
这壁画显然是经历了许多的年代,连色彩都有些失真了,然而,从注意到这壁画的那一刻起,李景信却似乎嗅到了那战场之上,烈火、血液的味道,耳旁回响着人喊马嘶,阴风呼啸的沙场之上,战鼓之声正在擂动,那壁画上的一名名战士,便仿佛活了过来,将目光向他看来……
一个激灵,李景信从恍惚中清醒了过来,再去看那壁画,却见壁画依然只是壁画,没有丝毫的异样。
心中不由得暗暗在心底又念诵了一遍祖师尊号,李景信定了定心神,单手掐诀,道了声“福生无量天尊”,不再去看壁画,而是走到天尊像前,在蒲团上跪下,行礼如仪,然后起身,这才将目光投注在了那个铜箱之上。
走了过去,李景信将手中的提灯放在了铜箱下方的石座上。借着灯光,可以清楚的看到这铜箱制作极是精巧,尤其是锁扣处,有着四排棘轮,每排7枚,一共28枚。
却是一整首藏诗锁。
只是,李景信见此却是松了口气,这与师父曾经交待的,并无二致。
“涉世风波真险恶,忘机鸥鸟自悠然。三峰才欲和衣卧,又被天书下日边。”
待到四句诗拨弄到位,便听一声机关轻响,铜箱的箱盖自松了开来。
李景信忙打开箱盖,向内看去,却见箱子中乃是绒布做垫,垫子上放着一个信封,与一枚样式古朴的玉牌。
在昏暗的空间中,李景信可以清晰的看到,那玉牌正微微的发出淡淡的光芒。
咦?!这是什么宝物吗?
在那一瞬间,李景信的脑海中闪过了诸如夜明珠之类的传说,伸手进去,拿起了那枚玉牌。
不对!
怎么有温度!
李景信清楚的记得,自己刚刚拿起这枚玉牌时,触手明明是冰冷的,只是待到拿到手中之后,便觉得玉牌开始发热,并且越来越热。只是,却又丝毫不伤手。
似乎,这仅仅是一种精神上的暗示。
这太不可思议了!
李景信只觉得自己的心跳的很快,他不住的做着深呼吸,仔细的打量着手中这枚玉牌。
这是一枚看上去,有些古拙的玉牌,也许是因为经历了太久的岁月,上面的浮雕都有些模糊了,李景信虽然没有老花眼,但是毕竟目力不如年轻时了,在昏暗的环境中,下意识的眯着眸子,想要将其上面的花纹看的更清楚些。
便在此时,他只觉得眼前的花纹似乎活动了起来,恍惚一下,周围的景物都发生了变化……
扭曲的不似人形的恐怖阴影自黑暗中侵袭,很快,一只只恐怖丑陋的四肢着地的怪物自夜色中冲出,奔跑着,以某种贪婪的姿态扑向一个个身着着粗布麻服的人们。
污浊而扭曲的阴影在大河中盘踞,蔓延,将接近的人拖入其内;
荒芜的大地上,破落的村庄,田园间满是野草,不见人影,白色的骸骨倒毙在屋瓦之间。偶尔有眼睛通红的野犬路过,刨出几根白色的骨骸,撕咬啃食……
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
…………………………
………………
………
一座巨大的祭坛上,鲜红的血液在流淌,一名名甲士将一些还在呼嚎哭泣的人抓出来,砍去头颅,抛上祭坛。
祭坛之上,阴魂呼嚎,昏暗的天空中一道道裂缝呈现,好似漏雨的屋面,一团团看不清的诡异物质渗入;
能用肉眼看见的,肉眼不可见的,恐怖的,扭曲的……
无数无法用语言描述的诡异侵袭着这个世界。
一幕幕场景,带给李景信一种无比强烈的震撼,他本能的意识到,这是一个地狱般的世界……
从画面中人们的穿着看,应该不是现代。
这是哪朝哪代?
…………………………
视野忽转,一处山顶的高岩之上,一名须发花白的羽衣老者正盘膝而坐,身旁插着一柄九节竹杖。看着远处落下的夕阳。而在他的身后,一名男子正跪坐于地,只见他背后背剑,麻鞋绑腿,一副要出远门的样子。
两人的打扮,同样并非是现代衣物的式样。
“义明,你依然决定如此?”
“师尊明鉴,夏帝倒行逆施,宠信外戚,为求不老药,冒天下之大不韪,血祭邪神,致形势崩坏,生灵涂炭……”这名有着国字脸,浓眉朗目,身材高大的男子大声道:
“当今之事,弟子以为,欲救黎民于水火,非倾覆大夏不可……”
“诛除邪祟之事,诸宗自有人行走天下,至于别的,也已在合议,何用你多此一举!”
“天下之事,起于夏帝,虽有绝地天通之大戒,然弟子以为,此时亦不能墨守成规……”
“够了!诸宗师长如何去做,哪轮得到你一个晚辈置喙!”老者呵斥之下,那男子随即闭口不言,只是亦不起身,就这么跪伏于地。
半晌,这男子依然不言,亦不起身,就那么默默的跪着,以头触地,却是自有一股倔强的意味。
那老者忽然长叹了一声,声音中满是无奈:
“修行人,不得插手凡间事……你当真要如此选择?”
“弟子……实不忍见苍生如此。”
“你知道后果吗……”
“弟子明白,只是……求师尊成全……待到此事一毕,弟子定回山领罚,甘愿废去修为……”
沉默良久,那老者又是一声叹息:“罢了,便当我这做师父的,老眼昏花,没有看住你,回山之后,我自去领罚……”
“师……师尊……”那跪于地上的男子闻言,猛的抬起头来,不可置信的望向老者。
“怎可如此!”
“一人做事一人当,怎可让师尊……”
“闭嘴!”
“你有你的立场,为师,有为师的立场,宗门,亦有宗门的立场……”
“……………………”
“你我师徒一场,这本《黄天无为经》与这把九节杖,便留于你吧……从今往后,好自为之……”
那男子一愣,待到再想出言时,却发现,眼前已是空无一人,只有一柄九节竹杖插于地上……而身边,却是多出了一册书卷。
“师尊……”那男子怔忪的脸上,忽然淌下泪来,用力磕在地上,伏地而泣。
少顷,他抬起头来,抹去了脸上泪水,眼中留下的只有坚毅:
“从今往后,此世再无章义明……”
“只有……章太平!”
………………………………
“章太平!《黄天无为经》……九节杖……这……这难道是?!!”李景信此时心中犹如刮过七级飓风……忽然想起自己曾经看过的某册书卷,其中有这样的场景:
“………太平闲从容步游至乔山,遇一丈人…………遗一编书、一杖,遂去,无他言,不复见。旦日视其书,乃《黄天无为经》也,杖有九节,甚奇……”
………………………………
而此时,视野再次变换……
………………………………
天色阴霾,滚滚浓云正在天空积聚,荒芜的黄土地上,劲风怒号。
两个巨大的军阵正在平原上对峙着。
一边的军阵中,俱是黑红甲胄的士卒,无边无际的军阵显示出一种沉肃,阴郁的肃杀之感。李景信注意到,在那军阵的中央竖立着两面足有十几米高的大纛。
其中一面上书“威震天下”
另一面上书写的则是“奉天讨贼,左中郎将李”
而另一边的军阵,士兵们各个头扎黄巾,而军阵中央同样竖立着的两面巨大旗帜,虽然在做工上,显得相对要粗糙许多,但同样醒目无比。
其中一面为:“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而另一面为:“大贤良师章”
沉闷的鼓声如同闷雷滚过大地,一阵阵的鼓点让人的心仿佛不断地向上提,直要到达嗓子眼……
紧接着,战争便开始了……
随着两边军阵的不断靠近,两边开始了对射,箭矢如雨点般落到了对面的阵营中……
……………………
………………
…………
战争从一开始,便展示出了极其残酷的一面,两边不断有人倒下,喊杀声、战马的嘶鸣声、惨嚎声、利刃破空的挥舞声甚至血液喷溅的声音混杂成一片。
而在那高天之上,天空愈发阴郁,在那常人不可视的层面,一条无法用通常语言描述的巨大触须,竟已要撕开重重云层,侵入到这个世界之上……
第二百二十章 大贤良师
这是蕴含着怎样扭曲、堕落、污秽触须!便是看上一眼,便仿佛要让人疯狂……
李景信只是看了一眼,便差点无法控制自己的心神,好在似有某种力量保护着他,即便如此,他也不敢再看。
他注意到,随着那些触手的侵入,此时此刻,在那黑红色的军阵中,一些士兵明显的发生了变异,他们变得比普通人更加高大,面目青黑,步履变得僵硬而扭曲,悍不畏死的冲向敌方军阵。
而在头戴黄巾的军阵中,一些身材瘦削的士兵立即毫不犹豫的冲上去,只是这些士兵们被如同草芥一般掀飞起来,即便两三人对抗一人,依然无法阻挡住这些敌对士卒的冲击,整个阵线顿时不稳起来。
也就在此时此刻,随着一阵清光弥天极地而来,这些状若疯魔的敌方士兵们纷纷僵立当场,然后倏然倒毙……
而在不可见的视野中,一股股黑气自他们身体中涌出……于天空中的触须融为一体……
李景信随着清光袭来的方向,将视线投注过去,便见在面“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的旗帜之下,已然立起一座高高的土台,土台中央,插着一柄长剑,此时正嗡嗡震动,而大片清光,正式自此涌出。
一名身着麻布羽衣,披发、手持九节杖之人,正自那土台之上,步踏虚空,就那么一步一步,踏入天际。
“大贤良师!!”
“大贤良师!!!”
“大贤良师!!!”
下方军阵之中,欢呼之声如海潮一般,此起彼伏,如雷声卷过原野……
此情此景,就连对面军阵之中,也隐隐骚动了起来。
李景信侧面观之,从此人面貌中,一眼便认出,这便是此前那名“章义明”。只是,现在他,比之之前,已经沧桑、老迈了许多,面容也更加坚毅,眸光有若实质。
李景信此时心中已有定论,这应当便是两千年前,那位搅动风云的“大贤良师”,也是自己这一脉云霄山的祖师——章太平了。
便见他将手中那柄九节竹杖在虚空中一抛,那竹杖乘风而起,化为一条苍龙,不断变大,越攀越高,穿入云中。紧接着,头顶的铅云开始滚动起来,道道雷霆,伴随苍龙游动,一起向着那触手缠绕而去……
……………………
………………
…………
视线再度转换,一处军帐之中,章太平正盘膝而坐,瞑目调息。帐中陈设简单,除了一张木案与一些书卷外,便只有帐中火盆与木案旁的一张毡毯了。
而账外,能看到多名士卒持械肃立的身影被外面篝火的光焰映照在帐布之上。
忽然,他睁开了眸子,看向军帐一侧,一个身着羽衣,须发皆白的老者,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了那里。那老者看向他,却不说话,只是微微叹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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