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风黑月
“福生无量天尊,几位师兄有礼!”那童子看了看管泽平等人身上的羽士袍,接着也似模似样的拱手作揖。
“几位师兄自何处来?”似是对几人很是好奇,那童子一双乌亮的眸子来回打量着一行人,一边发问道。
看着这童子一副大人也似的模样,管泽平心中有趣,很想伸手去摸一摸他的脑袋,当然,这也就是心中想想,管泽平摆出一脸亲和的笑容,开口道:“我乃天师坐下弟子,自天师府而来。”
一边说着,管泽平一边留意观察眼前童子的表情,以他以往的经验,在面对其他玄门同道的时候,只要他报出天师弟子的身份,无论如何都会被高看一眼。这是千年以降,天师府作为玄门执牛耳者的地位带来的。
只是,眼前的童子闻言并没有表现出多少惊讶的神情,只是略一点头,便继续道:“几位师兄来此所谓何事?”
见这小小童子一副文绉绉的样子,管泽平心中不由啧啧称奇,也愈发能够确定其背后定然有着高人教导,否则,看这孩子不过七八岁的年级,普通孩子甚至连说话都未必能够条理清晰,又怎会有如此谈吐。
“我等登山路过此地,见到此地似有隐士居住,冒昧前来拜访,请问这位师弟,你家长辈可在?”管泽平一边询问,一边左右打量着,周围没有看到其他人的身影。
“我与师父在此地居住,不过师父出去采药了,尚未归来。”童子一本正经的答道。
管泽平闻言便有些失望,只是又有些不甘心,于是问道:“那可否请教一下令师何时归来?”
“这便不知了,不过我师父外出采药一般去往深山,短则两三日,多则五六日,实是说不准。”那童子摇了摇头。
管泽平闻言更是失落,心中不知怎的,便想到一首古诗……
松下问童子,
言师采药去。
只在此山中,
云深不知处。
…………………………
“如今天色已晚,这山中夜里不甚安全,下山怕是不方便,几位师兄如果不嫌弃,可在此暂住一宿。”正当管平泽心中纠结之时,那童子看了看天色,又出声道。
“如此,便叨扰这位师弟一晚了。”
听闻此言,管平泽立马打蛇随棍上,笑着示意身边弟子,接着他又从弟子身上带着的背包中取出了一些礼物,都是山中隐士需要的食物、书籍、药品等物,甚至还有一条加工精美的紫檀木念珠。这些都是出来之前就准备好的,毕竟拜访隐士也不能空手上门不是……
那童子推辞了一番,便收下了礼物,之后取了一些食物给几人做饭,管泽平注意到,这里的食物很是粗陋,主食玉米面和土豆,配上一些简单的菜蔬,应该都是自己种的。
第五百零五章 寻仙 八
在童子准备饭食时,管泽平便趁机在洞窟中来回参观了一番,除了一些破旧的经书外,并没有什么值得在意的东西。洞窟一侧的神龛他也去看了,期间供奉的是一尊做工粗陋羽士打扮的雕像,看外形包浆年代大约是久远的,本就粗糙的雕像带着许多岁月的痕迹,使得他一时间看不出供奉的是哪位神祇。
丹鼎山作为玄门圣地,山野间分布着大量前代隐修之士开凿的石窟,类似此类雕像并不罕见。
如果是在其他地方,此类粗陋的雕像他大约是不会在意的,不过此地究竟不同,管泽平心中多少存着许多敬畏,于是略作思考后,让弟子取来三根檀香,郑重其事的三拜后在雕像前已经分不出原本颜色的香炉里插上了三根香。
……………………
入夜,一行人与童子在洞窟空地上的木桌上一同用餐,晚餐是玉米面配烤土豆,加上一些水煮野菜,很是寡淡。即便身为羽士,然而习惯了天师府餐食的几人对于这样的餐食还是相当的不适应。不过,为了表现出对于主人的礼貌,管泽平还是强迫自己吃完了所有的食物。期间他也多次挑起话题,希望从童子口中收获一些信息,只是直到最后,除了知道童子本人名叫“法生”,甚至连他师父名讳也不清楚。
“师父便是师父啊……”那童子如是说。
毕竟只是一个看上去只有七八岁的童子,所知有限亦是正常,管泽平也不好多问。
随着天色渐黑,山中气温开始下降,洞窟外不时可以听到一些淅淅索索的声音,似是有什么走兽路过,偶尔还有一些不知名的兽类的叫声。
那童子便邀他们入木屋休息,期间再次强调了一句:“各位师兄,山中晚上不太安全,切记不要出来乱走。”
“这附近有野兽吗?”管泽平询问道,在管泽平的记忆中,丹鼎山脉确实是有猛兽的,不过极少见,一般都避开人活动,至于猛兽伤人之事,不能说没有,但确实也是罕有耳闻,反而是被蛇虫咬伤更为多见。
那童子却只是笑而不答。
如此一来,管泽平等人皆有一种被小孩小看的错觉,虽然嘴上应是,然而心中并未太过在意。
木屋内很是简谱,除了两个明显手工编织的蒲团外,便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木桌,这些家具工艺并不精致,看起来应该也是手工打造的。
屋内没有电,为了照明,点了一盏昏黄的油灯,借助灯光勉强可以看清周遭的陈设。
因为床铺不够,所以管泽平等人晚上只能打地铺,那童子捧来了一些稻草在屋内一角铺了,之后又找出一张旧床单在上面仔细铺好。
管泽平在木屋的一侧墙壁上发现了一副书法,字迹潦草,管泽平辨认了一番,认出写的应该是“形神俱妙”四个字,看的出应该是有些年头的作品,书纸隐隐有些泛黄。
书法一角有落款,落款下还盖了印鉴,管泽平对金石之道并无什么研究,自然看不懂印鉴上的篆字,中一动,他故意大声道:“好字!不知何人所作?”
“那是师父前年写的,他当时觉得屋子里缺个装饰,于是就挂起来了。”身后正在整理铺盖的童子闻言随口道。
闻言心中一动,管泽平取出手机悄悄的对着那落款照了一张照片。
很快,那童子整理好了铺盖,接着便对几人道:“便委屈几位师兄在此休息一晚。”
管泽平见有弟子见到如此条件,悄悄撇嘴,回头瞪了其一眼,接着又转颜笑着对童子道:“不委屈,不委屈,有这样的条件已经很不错了,真是麻烦师弟了。”
深山之中没有电,也没有什么夜生活,所以众人早早的便都睡下了,为了保暖,都是和衣而眠,由于白天爬了一天的山,已经累的手脚酸软的管泽平躺下没过多久,便沉入了梦乡。
山中夜凉,再加上床铺简陋,管平泽睡的并不太踏实,一直处于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
……………………………………
…………………………
远处隐约传来了咿咿呀呀的唱曲声,管泽平迷迷糊糊的起了床,循声推门而出,屋外却是一个古朴的村落,村中大多是单层的古旧砖瓦房,管泽平依稀记得,自己应该是在黄家村借宿。当下便没多想,循着声音找去……
黄家村不大,走不远,拐过一个弯,前方的声音越来越大,又拐过一个瓦房,前方是一处古戏台,这戏台修的高大,当年应该是颇费了一番辛苦的,只是如今因为年久失修,显得已有些破败了。
戏台两旁的木柱上打着灯笼,两串白色的灯笼在夜风中微微摇晃,洒下昏黄的光。台上此时有人正在唱戏,一口气拉的颇长,唱词婉约,许多村民围在戏台前安静的听着,倒是没什么人交头接耳。
管泽平下意识的便走了过去,从人群中向前走,站在距离戏台不远处找了个位置看戏。他算是听得懂戏曲的,平日里南腔北调的也能来上两段,很快便认出了,戏台上唱的是一出传统戏剧《天师降妖》。
便见台上的旦角此时背着身,身着一件红衣,看不清楚样貌,正在唱着台词……
“三月三日天气新,
娘娘庙里把香插。
打南来了个小大姐,
年纪不过刚二八……
……………………
………………
梳油头,打云鬓,
漆黑的头发红头绳儿扎。
香粉扑满面,
胭脂把脸蛋儿搽。
两道弯眉如柳叶,
樱桃小口一点点大。
三寸金莲窄又瘦,
走一步,咯答答……
………………
…………”
唱词婉约,在静寂的夜中回荡,管泽平听了一阵,正要拍手叫好,心中却隐约觉得有些不对,突然意识到周围安静得不像话,并不像普通村中看戏闹哄哄的样子,不由扭头一看。
他很快发现,不知何时,周围围着戏台的村民们已然失去了踪影,只剩下他一个人站在那里。
第五百零六章 寻仙 九
他再往台上看去时,发现原本打着灯笼的戏台突然暗了下来,台上的旦角还在演唱,只是曲调开始变得越发缥缈起来,隐约间竟有些诡异的感觉,在寂静的夜色中,彷佛如招魂一般,听着瘆人。
“听谯楼更鼓凄忙。
入罗帷懒脱衣裳,细思量,
一纱窗月影,
月照窗,
窗棂上……”
那旦角一边唱着,一边竟转了身过来,不知道为什么,管泽平总觉得那旦角的面孔看不真切,下意识的便走上前去,想看清一些。与此同时,那旦角的声调愈发哀切,同时也向着管泽平所在的位置行了过来。
“……………………
从前嘎得病盼望着好,
如今晚的病儿重加十分,
要见五殿阎君…………”
也不知怎么的,那身着红色戏服的旦角一晃眼的功夫,竟已然从戏台上走了下来……
管泽平越来越觉得不对劲,刚才还有些混沌的大脑似乎也感到了一些下意识的畏惧情绪,开始下意识的向后退,只是这已经有些迟了,也不见那旦角有多大动作,却在呼吸间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
这一刹那,那旦角的脸一下子由模湖变得清晰起来,而管泽平头皮都要炸了。
那哪是什么女人的脸,而是一张纸人面孔,那五官看着漂亮,但细看却似是用笔绘制上去的,诡异至极!
这张纸脸惨白色,脸颊上抹着两团如血的红泥,那看着似是用笔绘制的五官,乍看上去便和烧给死人的纸人一般无二。
“啊!”
管泽平从睡梦中惊醒,发现自己依然躺在地上,不由得长长松了口气。
原来只是一场梦。
幸好只是一场梦。
他刚让自己心态平复了一点,此时头脑也清醒了起来,梦中种种不合理之处也瞬间回忆了起来。
也是,自己现在明明是在山中借宿,而梦中却是又回到了黄家村,怎么看怎么不合理,想来,也只是一个噩梦罢了,大约是最近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膀胱里传来一阵鼓胀的感觉,管泽平揉了揉眼睛,扒开身旁一条压在自己身上的手臂,翻身坐起,左右看了看,周遭一片漆黑,隐约能够听到身旁传来此起彼伏的呼噜声。
听起来,屋内的其他人应该都在睡梦中,管泽平也不准备吵醒他人,轻手轻脚的起身,穿上鞋子,小心的扶着墙,避开了屋内的一些杂物,推开木门走了出去。门外清冷的空气让他微微打了个寒颤,忙紧了紧身上的衣物,管泽平沿着洞口走了出去,准备去洞外找个地方方便。
此处山洞颇为宽敞,月光顺着洞口照射进来,并没有阴暗的感觉,管泽平走出洞去,除了远处隐隐传来一些不知名的兽吼外,四面颇为寂静。
管泽平走出洞口,左右看了看,觉得在别人家门口方便似乎不太好,于是又向外走出了二十余米,找了一处灌木前,摆好了姿势,掏出小鸟,酝酿了一下,开始方便……
“滋……”随着一阵水声传来,管平泽深吸了一口气……
然而就在此时,他的耳畔突然传来了一阵悠扬而哀怨的戏曲声。
“幽魂倩女貌,
出尘绝艳多妖娆,
批红色衣裳,
画工亦难描,
霜月寂寥……”
这戏曲的曲调和那唱腔和梦中听到的瞬间重叠在一起,让他产生一种怪异无比的既视感,就仿佛他再次回到了那个古老的戏台下......
不知怎的,就在此时此刻,管泽平脑海中忽然回想起了此前那童子在睡前对于他们的提醒:
“各位师兄,山中晚上不太安全,切记不要出来乱走。”
就连后半拉尿洒到了自己的鞋子上,都没有察觉,管泽平咽了咽口水,缓缓偏过头来,发现就在距离自己不远处的林地间,也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座样式古老的戏台,戏台两侧悬挂着两串白色的灯笼,随风微微的摆动着。而在戏台之上,正有一位身着红色戏服的旦角,正在幽幽唱着那首戏曲。
怎么会……那里……刚刚明明没有什么戏台的……
管泽平只觉得一股刺骨寒意自背后缓缓升起,刚才还带着的些许没睡醒的慵懒瞬间不翼而飞,他清楚的记得,那个方向,此前根本不存在什么古戏台,那么大的一个物体,他不可能看不见!
也就在此时,那个还在唱着曲的旦角,单手捏了一个兰花指,曲调拉长出一道余音,同时缓缓的将头向着管泽平的方向转了过来。
管泽平顿时与那旦角四目相对,却只见,那旦角的脸色苍白如纸,面颊上抹着艳丽的腮红,嘴上挂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在这暗沉的环境中,显得特别诡异......
管泽平是个羽士。
不但是个羽士,还是丹鼎山天师府的羽士,天师亲传弟子。
无论是在民间传说,还是在电影、游戏、小说这类文娱产品中,这样的身份,在面对那些妖魔鬼怪邪祟之时,无论如何也会被设置一个“邪祟克制”、“伏魔专精”这一类的BUFF,在普通人看来,这样的羽士,即便碰到那些邪祟,感到惊悚的也应该是邪祟才对……
但事实上,管泽平现在真的感到很惊悚……
他也想像那些电影中一样来一句:“魑魅魍魉,也敢在本座面前招摇!”
然而,臣妾真的做不到啊!
除了念经打樵做法事那些个事儿,他真的不会什么降妖伏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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