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灯子
第十八章 她的过去（4k）
钟离对于云裳的愧欠要从许久之前的一件事情谈起。
那时，璃月的人本居住于现今名叫归离原的地方。
由作为岩神的他与尘神归终一同治理，使得人们能有一处安生之地，也即是归离集的前身。
离与归终关系密切，足以谈得上挚友。甚至，后来还成为名为“初雪”的孩子的养父母。
这孩子生来既幸运又不幸，她的母亲孕有两胎，稍大的姐姐汲取了胎中大部分养分，只留下一些给稍小的妹妹。
这导致了她生来体弱，也很容易成为死胎，但其母亲凭借足以称之为伟大的母爱，在耗损自身命数的情况下，依然坚持将其诞下，并把她送到了当初有岩神与尘神守护的归离集。
请求仙众与帝君能够出手相助，保住她的性命，而作为代价，便是与帝君签订了契约，并被赐予了初雪之名。
而初雪的母亲，也在见证契约成立后，于几天后的夜里悄然离开，最终病逝于洞天仙府之中。
这身世让初雪备受仙人们怜爱，只可惜她的的命格特殊，生来就是许多魔神眼中的“香饽饽”。
想要保护她，却非寻常仙众所能做到，因此他与归终成为了初雪的养父母。
其中，归终负责教导她如何活用人类的智慧，以及巧手赋予死物变化的机关之术。
但机关之术终究难以匹敌天之伟力，在初雪七岁那年，在他的建议下，将其送往了留云借风真君那作为仙家弟子。
一方面能够修习仙法，也好拥有在乱世之中立身的本领。另一方面，也有将初雪视作继承人的打算在。
原先，初雪的确如他所想的那样，对于世间受苦的人们报以强烈的怜悯之心，不仅克服了先天体弱带来的嗜睡症，也勤奋好学，待到仙术学成后也回到归离集。
那时她已经化名苦雪，亲自的到人群中去，为文明的发展做出许多贡献。
医疗、农业、军防、民生，她做了自己所有能做的一切，几乎凭借一己之力加快了“璃月”这一国家的诞生。
从此让人们不再浑浑噩噩地只以“活着”为目的拼命挣扎求存，归离集也从原先的聚落变为了更大的城镇。
生活于此的人们在拥有了向心力与归属之后，得以安居乐业，文明也得到了更好的发展。
然而，好景不长——
魔神战争的爆发，导致璃月的大地上到处都是战火，海上亦有大魔侵扰，不论是作为岩神的他，还是其余仙众夜叉，都分身乏术，不得不赶往各处镇压。
待到他们察觉归离原的结界被突破，火速赶回时，负责镇守归离原的尘神归终陷入沉睡，而苦雪也身负重伤。
为了守护归离原，她们都付出了沉重的代价，才得以将来犯的魔神赶走，而这份伤势也让苦雪落下了无法治愈的病根。
不仅寿命大减，就连双腿也变得难以行走，风雨天气还要靠轮椅才能出行。
但好在，魔神战争最终还是以离的胜出，并且成为七执政之一为结束。
那之后，璃月在他与初雪的治理下愈发欣欣向荣，但不过千年时光，一场大水毁了这一切。
原先魔神战争就将璃月的地表几乎重构了三四次，导致部分地貌错综复杂，大水难以分流，唯有奔腾向下。
而偏偏归离原地势平坦，又处在下游，途中还有许多魔神战争中的败者封印之处，要想在不影响到这些封印的情况下，止住大水，保住归离原，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无奈之下，人们只得往归离原以东，现在的璃月港撤去。
可水势汹涌，加之事发突然，纵使集众位仙家之力，也只能勉强护送人们尽快迁徙出受灾范围。
在得知此事后，初雪为了不让归终毕生心血白费，也为了争取足够的时间给人们撤离，独自拖着病身赶往大水源头处，将那顺着洪流一同向下的幼螭与大水一齐冻结。
那场以她残余生命为引的豪雪，连续下了三天三夜。
直到人们迁徙到如今的璃月港，归离原也在仙家们的庇护下做好万全应策。
初雪自认完成了使命，也无愧于帝君的契约，就此长眠于绝云顶的榕树之下。
那天的璃月并未下雪，天上也挂着初雪过后的暖阳，但人们并未感到死里逃生的庆幸，而是彻身的悲恸。
她的逝去，让许多人、仙、乃至魔神都感到了茫然，而作为其养父，离同样如此。
往昔的挚友陷入假死般的沉眠，视若己出的养女也就此陨落，留给他的只有在她们的牺牲之下，茁壮成长的璃月。
如今，璃月居于七国之中的首位，同样也是保留有最长历史的国家。
在他这个已有六千余岁的神明看护下，璃月似乎会这么永远鼎盛下去，然而——
或许是时间所带来的磨损，又或许是对过去自己做出的反思。
他最近一直在思考一件事情。
自己是否已经完成了作为神明的使命？
从现实的角度来看，他的确没有辜负挚友与养女的信任，也无愧于最初七神「引导人类」的古老职责，将璃月这一国度好好的传承下去。
璃月历史的每一笔几乎都由他书写，也在他的记忆之中显得如此厚重、久远。
而这，是否也意味着，他也到了该“退休”的时候。
——或许，该让璃月从“神治”转为“人治”。
基于这样的想法下，他化名钟离，以人身行走于这尘世之中。
最后，在生者赋予死者最终体面与礼仪之地，他见到了云裳。
与记忆中的初雪近乎完全一模一样，唯有发色上不同的孩子。
这孩子，会是她的转生吗？
这样的念头自然不止一次的浮出，可是他曾经去到生死的交界之处寻找过初雪。
哪里都找不到，就像是世间从未有过她的存在一样。
那也是让他感受到仿佛被全世界的寂寞所包围的一天。
初雪尽到了她作为女儿，以及守护者的使命，可他却并未尽到自己作为帝君以及养父的责任。
这份愧欠与缺憾缠绕了他三千多年。
如今，也到了该偿还的时候。
钟离放下茶杯，望向正与胡桃相聊甚欢，但在察觉他视线时，也扭头露出些许羞赧笑容的女孩。
心中似有久违的暖意浮起，过去的记忆也不再只会带来苦痛。
这一次，他希望尽可能的陪伴在她身边。
作为帝君的他已经完成了对璃月的责任，接下来就该以父亲的身份，弥补女儿那些许久以来一直缺失之物。
……
在下午接受了钟离先生的提议后，云裳也不知为何的，在看见对方那种老神在在的样子时，总感觉心中也安定了许多。
就像是当初能感觉到白术先生亦正亦邪的本性，她也能感觉得出来，钟离先生对她抱有着如同磐石般沉稳、厚重的……父爱？
虽然不明白对方为何会这么想，也对这样沉重的父爱感到有些措手不及，毕竟她过去也不是什么讨家长喜欢的孩子。
因此，想要感谢他这样帮助自己，却又不知道该从何开口。
尤其是这个时候，从他那边又传来了某种慈祥、温和的注视，让云裳更加难为情了一些。
她抿着唇瓣，以着稍显扭捏的语气说道。
“那个…钟离师傅？请问我能这样称呼你吗？”
“自无不可。”
“嗯、就是，之后您有时间吗？我想私下与师傅稍微聊一些事情，就是喜欢什么，讨厌什么，生日又是什么时候，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更多了解师傅一些。”
害羞归害羞，但若要成为家人的话，云裳认为至少应当能够做到以上几点，或者说一两点吧？
“唔...那就定在今晚如何？正好我也带你去见一位老友，她也会帮我们找来适合的律师拟定契约。”
“啊，没问题！就听师傅的安排。”
云裳乖巧地回答道。
对此，已有老父亲自觉的钟离只是轻轻抚摸起女孩的脑袋，温声述说。
“若你有什么想法，也可以与我商量，我们既然成为新的家人，自然要互相包容。”
“嗯！如果以后有拿捏不准的事情，我也会找师傅说的！”
这样和睦的相处，自然颇让某个人羡慕，只不过胡桃倒也没有去打扰两人，倒不如说——
这两人之间那种气氛，说不是父女大概说出去谁也不会信，尤其是外貌上也颇为相似？
要不是她知道内情，说不定也会觉得这对就是亲生父女吧。
唉，一想到自己以后也可能要管钟离客卿喊声伯父，胡桃就感觉莫名没劲儿。
尤其是钟离还长得挺年轻的，从观感上就更微妙了。
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钟离也适时地起身，准备带云裳去见一下老友。
虽说契约什么的，他可以自己来拟定，省去找律师这一步骤，但既然都生存在璃月港内，相信小家伙与过去的交联肯定会越来越多。
远的不说，单论初雪的姐姐，若是见到了这孩子，恐怕会不顾一切的赶来争夺抚养权吧？
那孩子对于初雪的愧疚，一点也不比他轻。
同样，还有那孩子的师傅，以及初雪结识的友人、长辈，她们都会慢慢重新认识她。
只不过，必须有一点要注意的是，现在的云裳不是初雪，而是有着她自己人生的“新生儿”。
若一味按照过往那种相处模式来对待女孩，不仅很傲慢，也会让对方讨厌起来。
这点从这孩子那有些自卑、对外界善意感到畏怯的表现可以看得出来。
所以，他想通过请律师拟定契约这一行为，告知她们，不论是他还是云裳，都与过去的身份毫无瓜葛，而就只是钟离与云裳，一对新的养父女。
相信在察觉了他如此做的理由后，其他人也会多少收敛一些。
不过，话虽如此，恐怕到时候还是免不了要争上一争。
但反正——
他这个父亲肯定是没跑了。
在与突然喝茶都没味的小堂主告别过后，钟离领着云裳前往了玉京台附近的小院子。
那边正好有位端着水壶给琉璃百合浇水的老奶奶，她看上去平平无奇，但却散发着一种令人心生平和的气质。
让小姑娘见着了，忍不住想叫一声姥姥。
只不过，这就是钟离师傅所说的老友吗？
虽然老这点是符合了，但老友的老应当是指交情的长久吧？
还是说，这是什么忘年交？
“老友，许久不见。近来可还安好？”
见着人后，钟离也出声问候道。
好似这时才察觉了两人的到来，这位气质温和的老奶奶慢悠悠地转过身来，那微微眯着的眼睛，在见到他们时稍微睁大了一些，似乎有些意外，只不过很快又转变为一种云裳难懂的欣慰。
“……我说今天怎么花儿开得这么喜人，原来是故友来访，还带了个小家伙。”
她的目光落在女孩身上，带着一种长辈特有的慈祥感。
“不和我介绍介绍吗？小家伙今年几岁，又叫什么？”
“她虚岁十二，名唤云裳。”
钟离的手牵着女孩的小手，乍一看愈发像父女多过师傅与徒儿。
“云裳么…是个好名字。”
萍姥姥慢条斯理地回答道，同时也从兜里取出几颗糖果，递到女孩面前。
“好孩子，我和你父亲算是老友了。不必畏怯，只管喊我萍姥姥就好。”
“唔...萍姥姥好。”
女孩虽然接过了糖果，但这种被当做需要关照的小孩子感觉，倒也算是久违了。
印象之中，也就只有前世的安爷爷会这样对待她，只可惜最后她也没能报答人家。
还让安柏一度魔怔到想着重现飞天扫帚......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了女孩低落的心情，萍姥姥温柔地给女孩顺着毛，语气和蔼。
“好、好。是个乖孩子——”
在简单的寒暄过后，钟离也进入了正题。
“此行除了带她来看望老友你之外，我们还有一事找烟绯姑娘，不知她可否有在你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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