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万里风
绩起先还应付几句,后面直接不说话,用细长的眉眼瞄着齐缘,平静的目光下,不知乣道藏着什么样的情绪。
绩就是这样一个人,表面上滴水不漏,搞事情都在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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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奏完毕,畜牧天师将绑缚好的五牲扛了上来,齐缘观察了几眼,在前世,五牲指的是的是牛羊犬猪鸡,大炎用的也是相似的配置。
紧接着,屠宰天师也到了现场。
看模样,应该是刽子手天师兼职的,穿着黑色围裙,戴鲜红色的头巾,带来的刀具聆琅满目,一看就知道有丰富刑侦审讯经验。
“是镇狱天师,平时都是折磨人的,今天居然来宰牲畜,真是专业对口。”
齐缘点了点头,心说名字还挺霸气。
繁琐而庄重的仪式过后,屠宰正式开始。
一刀之下,血溅五步。
鲜红的血液泼洒在祭坛上,勾勒出一幅轻蔑的图画,像是给陵寝中的岁迎头泼了一盆狗血。随后后镇狱天师熟练地剥皮收拾内脏,开始片肉,薄得透光的肉片铺在冰上,小小的一块肉,片出了一盘又一盘,每盘都铺得很满。
这是凌迟的手艺。
604:百官聚众吃火锅
据说,由于当今陛下的仁徳,加上太傅工作到位,在昭狱工作的镇狱天师们,已经十年没有接到凌迟这种大活儿了,只能拿大白萝卜练手,手里的刑具早已经饥渴难耐了。
齐缘扫视了一圈,默默计算人数,大约有一百个官员参加了这场大祭,让每个人都吃上肉,实在是一项重大的挑战。
肉片切得越薄越好。
镇狱天师已经是一群老人了,他们老泪纵横,喜极而泣,握刀的手也在微微颤抖,但是并不耽误片肉,轻轻一振刀,雪花般的肉片像落叶一样飘进盘子里。
这都是真功夫。
“起鼎。”
真龙沉郁的声音从前方飘来,挑担天师二人一组,扛着古朴的铜鼎入场,鼎身上雕着目炫的花鸟鱼虫,齐缘低头看了一眼大鼎里面,清亮少油的骨汤锅底让他眼前一亮。
蘸料甚至也是芝麻酱和花生碎的……
一切都完美符合齐缘的口味,夹起一片冒着热气的吊龙,齐缘十分自然地想到了【投其所好】四个大字。
“这次仪式,朕准备换换口味,诸位爱卿意下如何?”真龙再次开口说道,“之前大祭都是尚蜀的辣锅,太过油腻,无法突出五牲本味,实在是天大的罪过……”
这小事,百官自然是万般附和。
“陛下有好生之德,不辜负任何一条生命,实乃大善!”
齐缘一下子就记住了这句话,他就拍不出这样丝滑的马屁,吃不辣的锅底,突出食材的本味,居然能扯到真龙有好生之德上。
不就是选了齐缘最喜欢的口味吗?
齐缘看得门清。
大炎的长幼尊卑还是挺多的,上位者能吃牛羊肉,但并不是只能吃牛羊,而是能在五牲之中随意挑选,在场地位最低的侍郎,那就只能吃禽肉了,他们没有选择的权力。
禽肉下火锅……味道能好吗?
齐缘直接大盘地拿牛羊肉,什么吊龙脖仁三花胸口油,什么好吃拿什么,目无尊长,完全没把三个上位者放在眼里。
真龙看笑了,柔和的目光透过十二冕旒,落到了齐缘的身上。
“这种少年气,朕很喜欢,朝堂之上就是缺少这样的朝气,爱卿们多学着点,不要死气沉沉的,百花齐放才是春。”
“……”
那些觉得齐缘是在冒犯天威的官员,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真龙随口几句话全堵了回去,连一丝微风都算不上。
骨汤火锅在沸腾,齐缘埋头猛吃。
不问世事。
唯一的问题,就是绩全程都注视着他,目光平缓宁静,不知道小脑瓜里在想些什么,齐缘吃火锅吃得不太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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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煮火锅的仪式,很快便结束了。
五牲的肉和内脏进了百官的肚子,血与白骨堆砌在台上,像对着远处的陵寝竖起的一根中指,就那么放着,没有任何人上前打扫。
今日惠风和畅,吃完饭真龙还拍了拍手,领着大伙儿换了个场地,曲水流觞,任谁都看得出来,陛下心情很不错。
一直持续了一个半时辰。
各部的尚书侍郎,还有百灶书院的祭酒,都各自解散,去忙自己的事了,只有三个人,来到了真正称得上大炎秘密之地的地方。
“大会办小事,小会办大事,老师诚不我欺,人一多,就只能讲废话了。”
真龙十分感慨地摸了摸肚子:“齐缘的吃法虽然味道极好,但一直蘸芝麻酱,嘴都干了,走之前我趁趁没人注意的时候,去皇田里扯了根黄瓜,真是解渴又解腻。”
“陛下,是不愿自己亲手种出来的蔬果,被百官所染指吗?”绩施礼问道。
“别叫我陛下,听了直哆嗦。”真龙摘下十二冕旒夹在腋下,狠狠擦了把汗,就像踢了满场的金牌球员,将踢了九十分钟的足球顺手就夹了起来,看得旁边的太傅一阵沉默。
“咳咳。”
真龙恍然大悟:“抱歉,忘了老师您也在,帮我拿一下谢谢。”
太傅双手抱着十二冕旒,就像抱着一块烫手的山芋,脸上的表情没有缓和半分,反而有越变越黑的趋势。
陛下……愈发的放肆了。
也不知道和谁学的,这位陛下真是典型中的典型,除了不想当皇帝,学习任何事都极快,是天才中的天才。
为人还是太仁厚单纯了,见不得血。
真龙并不是完全不会,而是完全不想学,整天等着兄长来篡他的位,自然不愿多学。
“不提这些细枝末节的了,有什么感觉?”真龙好奇地问。
绩并没有急着回答,而是闭着眼睛,比眼皮覆盖的瞳孔却目光如炬,死死盯着眼前死寂的大山,过了许久才悠长地叹了一口气。
“祂没有死。”绩难掩失望。
“当然没有死,但愤怒和虚弱绝对是真的,你看那块石头,和我上次来不同了,岁趁没有人,又在陵寝里哭闹打滚了。”
真龙指着一块不起眼的小碎石,感慨万千。
这位陛下对陵寝简直了如指掌,到底来了岁兽陵寝多少次?该不会风雨无阻,每天都来吧?
“毕竟这是大炎最要紧的事务。”
真龙理直气壮。
那就当是有正当理由吧,绩注意到了小石坑里的爆米花包装袋,暗暗将这一项记在心中,准备日后再投其所好。
“那样东西做好了没有?”
太傅沉声问道,问题直指向绩。
绩点了点头,对答如流:“已经织完了,将大炎江山的气运织在一块布上,费了我不少功夫,有没有什么补偿?”
“让你染指此项事务,便是陛下的恩泽。”
太傅的面色没有丝毫的变化,一字一顿地回答道,无比严肃。
绩叹了口气,面色不改,心中却暗自在想,自己果然不适合开小玩笑,还是在商言商这种交流方式更适合自己。
这不,让人家误会了吧。
一瞬间的外向,换来了一辈子的内向。
“齐缘怎么样了?”真龙又问。
“他似乎对计划心领神会,在百灶高调地游玩,吸引所有目光。”
605:山雨欲来风满楼(3更)
绩并不是无情,他只是将情绪都很好地埋藏了起来,没有任何人能够察觉,连他亲生的姐姐,似乎也是如此。
他其实是一个很内向的人。
吃自助餐的时候,他全程乜都没有动筷子,一个是非人之躯并不需要扮演凡人,另一个就是要好好看一看齐缘。
这位就是能救姐姐于水火的人?
他令二哥折腰,斗败了复出的岁,看气息根本作不了假,岁不仅又受了新伤,还有冲天的怨气和怒气,萦绕在山间的每一个角落。
这是做不了假的。
他还感觉到了二哥的气息,说不定和真龙一样,也是每天都来,事关重大,绩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只是在心中暗叹,要是能和二哥面谈一会儿,说不定决定会更加轻松一些。
“凭你的能力,我并不认为将大炎的气运编制起来是一项轻松的工作,我原以为至少要花三五个月,没想到你只用一周就完成了工作,想必是下了不少苦功吧?”
“陛下交代的事,草民不敢怠慢。”
绩不卑不亢地回答太傅,心里也清楚,这老人家在拿话点自己呢。
他当然是立正站好,安静地承受一切。
毕竟这么多年,绩一直都是这样过来的,数百年如一日。
“觉得齐缘怎么样?”
真龙适时岔开话题,每当遇到这样的氛围,只要开始聊齐缘,气氛就会随机变成同仇敌忾和交口称赞中的任何一种,是和稀泥的好办法。
“他有大气魄。”
绩随口回答道,既然齐缘是二哥选中的人,绩当然会支持,不会有片刻犹豫。
之所以非要看上一眼,除了配合真龙和太傅,主要还是为了验证一下,此人到底是二哥的一颗棋子,还是真正的心悦诚服,关于这个问题,绩很快便得到了答案。
他觉得之前自己的猜测有些可笑。
“我果然不擅长思考。”他面无表情地说,看似在自嘲,却是完全发自内心的大实话。
“好了,齐缘带着百官去踏青郊游,连太尉也跟着去了,边走边作诗,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我们才能在这里无拘无束地交流。”
真龙严肃地向绩伸手:“东西呢?”
一个锦箱凭空出现,深褐色,是土地的颜色,绩按照特定的顺序依次拍打箱子的上下四方,缓缓打开,贵不可言的毫光从开口中涌,宛如一条奔腾的河流。
满天红云,满海金波,像一炉沸腾的钢水,喷薄而出,金光无比耀眼……山川锦绣,江河湖海,浓云淡雾,飞禽走兽,在这道光芒中,似乎包含着山河万朵。
“行了行了,快点把它关起来!”
真龙唯恐多看两眼闪瞎了眼睛,又怕自己突然心生后悔,连连挥手,立刻命令绩将宝匣关起来,后者嗯了一声,贵气非凡的毫光顿时消失不见,宝匣严丝合缝地合上了。
“你们这一家的能力,真是玄妙无比,完全没有形状的东西,也能被你用一双巧手化为真实,穿上这身衣服,便与大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国运加身之下,可以说是心想事成。”真龙赞叹不已,只觉得妙处无穷。
“你们想好,真的要让我献宝吧?”
这可以说是大炎官方最珍贵的事物,并不是个人的某项珍贵财物,也不是太傅代代相传的绝密技艺,而是货真价实的国之重器。
“开弓没有回头箭了。”
太傅冷静地说:“既然齐缘证明了自己,那大炎就要给予一切帮助,如果到时候就差了这么一点点力量,我们才是千古罪人。”
“老师是有大魄力的人。”真龙连连点头。
在齐缘伐岁后,一切都不同了。
这是太祖之事迹,齐缘此番举动,仿佛神话映照了现实,大炎拿出的东西,必须有足够的诚意才可以。
“其实还有一方面的原因,按照一般理性分析,齐缘和岁最开始其实没有任何仇怨,等你们全家死完,岁出来就会杀我全家,齐缘完全可以置身事外,什么也不管。”
真龙也说出了自己的思考,十分认真,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日子:
“而且我光荣退休,还指望齐缘帮忙呢。”
这感慨绝对发自肺腑。
绩不愿深究,真龙所谓的退休到底指什么,是接班还是游说他哥哥,亦或是二者皆可。
“但是在此之前,必须……”
“所有的反对者,和潜在的反对者,都必须一次性地找出来。”太傅严肃地说,“大炎面临此情势,已经容不下两种不同的声音慢慢讨论了,这样只会错失良机,拖齐缘的后腿。”
“与其一个个来,不如快刀斩乱麻!”
“明白了,我这就去向齐缘献袍。”
绩点了点头,缓缓离开了这座陵寝,这里的氛围令他有些喘不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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