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匿友小尘
尽管有些奇幻,可他有种踏入什么“领域”般的感受,男人不由得放慢了呼吸。
连笨拙又活泼的佐仓同学都安静本分起来。
……原因大概是她瞅见了那些五大三粗,胸肌快从制服蹦出来的魁梧警卫人员。
人均1米8的壮汉们都带着好莱坞枪战动作片里主角般的英武豪迈气概。戴着无线耳机,眼神皆如猎鹰凌厉,人手提着制式短棍,散发着能锤翻一切居心裹测不良徒的强者气息。
讲道理,要不是他们衣服都贴着美术馆Logo的牌子,头顶还戴着美术馆周边的粉红兔头帽。否则压根就像随时要出发,来趟速度与激情。
“二位好,请问有门票吗?”
一个猛男走来礼貌的询问。兔头帽那调整松紧度的两根辫子从他额边垂下,耷拉在健硕无比的胸大肌上,少了几分威猛,多了几分柔情。
佐仓绫音递过去两张精美的票。
猛男绅士的,当然也是为了方便,单膝跪地接过。低头仔细查看票上的信息。
“好的,请随意观看,今日是可以拍照可以摄影的,但请勿触碰展品。”猛男露出爽朗笑容,侧身让开了伟岸身躯。
两人顺利的过去,加入了环状的廊道,没于影子里,化为了小帆船,结伴寻向那醒目的灯塔。
“这画……是什么意思?”
佐仓同学抬头,看着眼前的东西有些费解。
她虽然单纯却也不傻,刚刚的屈辱经历已让她明白这里有个卑鄙之人在扮猪。但好在自己宽宏大量,不会斤斤计较。
只是用肩膀顶了顶男生,示意工具人赶紧运作起来快科普。
“编织油画。一种模仿编织表现力的风格,特点是主体副品的构成几乎都做成编织的肌理感。粗略一看,就像是用一根根棉线穿插填充出来的,说那是在画画,更像是在效仿妇人织围巾毛衣。”
尹泽缓声说。
“他这就是将每一根棉线都亲手画出来的同时再模拟‘织’,最后在纸面上用笔,事无巨细的‘打’出一幅完整的作品。”
“厉害吗?”
“……世所罕见。”尹泽吐出一口长气,他开始渐渐明白那种紧张感和冷意从何而来了。
仅仅只是这开头的第一幅展品,就彻底宣布了这位创作者不是和凡人同居的寻常生物。画里封着冬风,风里藏着如针似箭的冰渣。没有思想、没有主题、没有别具一格。只有纯粹极致,如连脉山麓厚重窒息的“技术”。任凭别人有着什么样千锤百炼的匠气,或是天马行空的灵气,都得乖乖在面前俯首称臣。
男人忍不住转头,看向稍远的那些灯下展品。
此时此刻在佐仓同学眼里,那些是画作,但在他眼里,分明是一柄柄一杆杆锋芒无匹寒光凛凛的长刀宝枪。动人又危险至极。
挨个看去,风格如万花筒多变诡极,从希腊古典到东方留白,从超写实到巴比松印象,从厚敷到图形化,从岩彩到浮世绘。展品数量不多,却堪称包罗万象。
而每副的角落都是同一人的签名。也难怪这一楼没什么讨论的声响了。弥漫在这里的除了敬佩外还有一丝对创作者那非人的才华产生的恐怖感。
尹泽搓着手哈气,想把那股不实质性的冷意驱散掉。他们这坐的明明哪是电梯啊,分明是天梯。因为这样才能从稚嫩学生们的朴素世界,一步跨到了云上真神之住所。
他忍不住加快脚步,埋头徜徉。踱步许久,最终停留在某处。
那是迷幻的天与云,是另一个次元对孤独的诠释。
‘我一定要画一幅在多星夜晚下的丝柏树,我的脑子里已经有了这幅作品。一个多星的夜晚,基督是蓝色的,天使是混杂的柠檬黄色。’——梵高【注:指文森特·威廉·梵高,荷兰后印象派画家】
“《星月夜》。”尹泽望着眼前浓墨重彩的画面喃喃说出它那大名鼎鼎的名字。
当然,这幅并非是那位断耳大师的真迹,而是仿品。
可仍旧如此牵动心魂,如同漩涡要把人的视线深深扯入。他凝视半晌,轻轻闭上眼,除了记忆的残留像,隐约还听到了执笔时颜料飞溅的声音,扑面而来的也不再是冷意,而是激动的热气,四面八方都是人山人海的喝彩与目不暇接的闪光灯。人心的热浪永不停歇的冲击着。
“……这得挨了多少打,才能成这样的角儿啊?”尹泽仰望眼前画中的那片梦幻天空,忍不住轻声的说。
他甚至还都不敢说出那后半句的,‘我什么时候能成角儿’。
梦想真是一个神奇的东西,小时候不仅将它当成珍宝,还会炫耀的讲给别人听。长大后却小心翼翼的藏了起来,偶尔自己也觉得那不切实际,是个笑话,甚至不经意间丢掉了也不在意。
可它始终不曾被遗失过,只是在旮沓里落满了灰尘,暗无天日的埋在深处。
只等待有一刹那的光,劈断碌碌无为的麻木重见天日。
它就是那般的不朽。
连像世界穿越,灵魂更替,忒修斯之船这样扭曲已知真理的事件发生,也依旧没有摧毁它。
有时候尹泽忍不住会想,当亲戚朋友得知他的离去会是什么样子。
非常要命的是,他清晰的记得,记忆的断层前,他因宿醉,正在厕所闹肚子。
所以他会因旷工失联被同事发现,从茅坑上套好裤子再抬进救护车,然后被医生盖上白布。再成为灵堂的绝对主角,家人纷纷红着眼睛接待来悼念的人,深夜兄弟们则边斗地主边守夜边唏嘘某人实在是可惜了。账本打开,上面清楚记录着哪家人送了多少钱,以便以后还清。直到三天后,送到就近的火场,被几千度的高温火化,最后装入小木盒子里,等寻好合适的墓就下葬。
这一趟下来,个把月都用不到。
尹泽真是有些想笑又想哭。
最终所留下来的,仅仅只有姓名,和不足为道的浅薄短暂人生回想而已。
……
少女在很后面的地方注视着少年。
本来她还带着忽然被化身狂热粉丝的男孩无视抛下的气愤,但看着那个背影,一下子就打消了纠缠置气的想法。
薄薄的光只洒在肩头,影子虚浮。
那个样子给人真是遥远无比,好似不属于这个世界,更带着淡淡的悲伤。
“你以前,该不会梦想是成为一名画家吧?”佐仓绫音轻手轻脚的摸到他身边,悄声说。
“勉强算是吧。”
“其实我以前也有想过喔。”少女想了想强调。
“嗯?那为什么放弃了呢?”尹泽问
“没办法啊,这一行里,有着无数我难以想象的人才存在,所以怂了。”
“的确,就像这个。”尹泽笑了笑,指着他们面前的那张画打趣说,“看看,这种人真的跟个鬼一样,真不知道怎么被生出来的。”
“你呢?你也放弃了吗?”佐仓绫音又问。
“说来复杂,也或许无所谓放不放弃,只是选择对生活妥协。”
尹泽慢慢的说。
“在我们见识了真正的高楼大厦甚至是虚幻寓言里才有的巴别塔后,真的会自信觉得,那个只配搭积木的自己,能抵达到终点吗?我曾,真的妄想过……不过总是失败。”
“每一个高楼大厦的梦,不都是儿时搭积木的刹那开始的吗?”佐仓绫音打断他,“所以根本不需要自疑自责和愧疚啦,你已经做的非常好了。”
“咦,明明认识还不到一年半载,却似乎一派很了解我的样子嘛?”
尹泽挑眉。
“话说回来,今天也是。当然,我只是猜测的哈,你该不会是担心我被炎上了心情不好,于是假借自己无聊,实则是特地做了调查再投我所好,邀请来看展散心的吧?”
“哈?!”佐仓同学夸张的哼了一声,“白日做梦,妄想成病,你自我意识未免也太过剩了吧?”
“做好事,你咋还不好意思承认呢?”尹泽不依不饶。
“你只是我无聊找来的挂件而已!”
“什么!我竟是一张用之即丢的装备魔法卡……呜。”男孩低头假哭。
“哎呀行啦!我就是担心你!行了吧!”少女狠狠跺脚,脸蛋微红,咬牙切齿。
“诶这就对了嘛。”尹泽满意点头。
“啧。”有些丢面儿的佐仓同学则稍显烦躁,她没好气的说,“那你怎么又来当声优了?不是应该去争取作画类工作吗?”
“这就要从一场宿醉说起了……世事难预料啊。”
尹泽说完,就侧过头直直的盯着少女,似是要探出什么真相一样。
“干,干嘛?”少女被他一阵从头到尾盯的有点发毛。
“说真的,迄今为止,我遇到的人都是温柔善良的,明明是如此陌生的世界。这大抵就是祸福相依中的‘福’了吧。
尹泽感慨,露出一个微笑。
“真的很幸运啊,所以可爱又迷人的佐仓绫音小姐,谢谢你。”
“……谁稀罕。”少女小声嘀咕,撇头尽力不去跟男孩对视,脚尖在地上画着圈圈。
“不错,几句话而已,怎能比得上你赤诚的心意,所以我决定,告诉你一个秘密,一个在这世界上除我以外,谁都不知道的秘密。”男孩神秘兮兮的小声说。
“嗯?”
“手机先借我一下。”
佐仓绫音不明所以的交出手机,而且还信任至极说了密码。
当然回去了她会不会改,那就不知道了。
只见男孩低头鼓捣了几下,然后就还了回来。
屏幕上竟然是一个推号的页面。
主页单调乏味,没有多少内容,头像是一只戴眼镜,吐着舌头的拉布拉多犬。个人简介无,详细资料无,转发无,唯二的动态还是七天前和二十三天前,上传了两张风景插画图片。
佐仓绫音左看右看,旋即疑惑抬起头。
“私底下抽空弄的,原本只是想当个树洞,一个念想。但我现在分享给你。”
男孩面对她的费解,笑了笑,轻轻挨近,手指尖指着屏幕上的用户名。
那个昵称是——「尹泽」。
“这就是我。”
他呢喃般的说,再重新轻轻抬起头,两个人以远远小于正常社交距离的位置中对上视线。
距离甚至近到能看到对方瞳孔中倒映的自己,洗发水的好闻香波气息让人鼻子有些瘙痒。
“这算什么秘密?”佐仓绫音生生抗住了,倔强的没有后退,只是轻声说。
“啊?不满意啊,那先取关,我回头再想一个更劲爆的。”尹泽作势就要夺走手机。
“不准抢,这可是我的财产!”少女死死的抱在胸口不撒手。
“喏,我这可是老底都交给你了,正所谓礼尚往来,轮到你了,不打算再表示表示?”尹泽舔了舔嘴唇,贪婪吝啬的说。
“我光明正大,不像你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佐仓绫音理了理有些乱的头发。
“那也可以用世俗的东西代替嘛,这正好再走一个钟就是午饭时间了……实不相瞒,方才那份蛋糕我还心怀芥蒂。”
“不会吧?你想蹭未成年高中生的白饭?”佐仓同学冷漠的白了他一眼。
“是请客。”尹泽正义的订正。
“这种事不应该是男生是先主动的一方吗?”
“就咱俩这,堪比小马哥与阿豪哥【注:指电影《英雄本色》的Mark·李和宋子豪】般的兄弟情谊还计较这些虚礼?”
“仔细一想我到现在为止……也就刚见面时喝了瓶你的咖啡而已。”
“很不错了,多少人还没被我送过咖啡。”尹泽风度翩翩的说。
“哦?那么你有请过哪些人呢?”
“松冈,岛崎信长,阳子前辈,经纪人老哥,呃对了还有日高前辈。”尹泽想了想。
“换而言之,她们也只是喝到了区区的咖啡而已,还没被请客吃过正餐吧?”佐仓绫音若有所思。
“这不没机会嘛,工作那么忙。”无耻铁公鸡正在娴熟的推脱。
“你现在有了。”
“?”
“我不管你是拉面还是盖饭,还是便利店十分钟就热好的廉价便当,总之,这个第一次我必须要享受到。”佐仓同学目光如炬。
这又是个什么操作???
尹泽看着因对剥削他而开始斗志昂扬的少女,陷入了迷茫。
第六十六章 金斧头和银斧头
独身公寓里,男人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嘴角歪歪斜斜的叼着一根七星,面目狰狞,鼠标按的是啪啪响,左手则在键盘上舞动出潇洒的轨迹,如同肖邦在弹奏叙事诗的轻灵曼妙。
「粪海狂蛆:这把我们直接Rush B【注:指无脑猪突】」
「人帅枪刚器还莽:你哪把不是Rush B?拉也拉不过,能不能有点策略,对面一蹲一个准」
「粪海狂蛆:之前不小心被闪了,这回绝对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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