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爱丽丝威震天
“目前查到的信息,这种取款方式可以追溯到两年以前。但是否在那之前还有?是否不仅仅只牵扯到普利金行?这才是我们目前最关注要查清的。”
“您这么说我就懂了!”经理大大松了口气,对她们摆摆手,“我这就去联系我认识的人!”
这消息对他,对普利金行来说都是救赎。
因为很显然的,如果只有普利金行卷入其中,不管怎么留情,它一定会被上面重罚。
但如果牵扯的钱商很多很广,那么那个规模越是庞大,他们最终得到的处罚就会越轻。
经理离开后,几人翻看那写记录本,言语间不乏对现状的感慨。
阿弗雷德……看起来那样沉稳老练的人,无论谁来评价都说不出他有什么毛病,谁能想到他居然牵扯到这样一桩麻烦的案子里去,而且越陷越深了呢?
“我已经让人去查他的存款信息了。”李昂再一次推门进来,“到底是不是从他的存款里出,还是他只是个资金中转站,下午之前就能知道。”
“人手呢?”夏依冰瞪着他。
“我也要了……但就像局里人手不足,其他部门也很缺人。”
艾莎回归造成的影响还在持续,连黑木市都因为人口流动加剧而警力吃紧,作为东部沿海最大的港口,维恩的情况只会更加严峻。
“反倒是审查团的人对这件事表示很感兴趣……毕竟他们就是专门干这个的——你们知道的,他们一部分业务重心就是放在调查钱商上,他们和相关的财务司部有合作关系。”
“我知道,你没答应吧?”
“我是拒绝了,但没什么用,他们只要感兴趣就一定会来。”
“足够了,没有我们的申请书他们想插手进来还得靠自己从头查,足以拖延个几天时间……而且他们不一定就多重视这事。”
聊了一会,夏依冰突然看向少女。
“艾苏恩。”
“嗯?”
“现在可以说了吗?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前面还好,但希茨菲尔后面居然怀疑两年前这种资助依然存在,这就让夏依冰搞不懂了。
难道阿弗雷德早在五年前,甚至更早的时间就和局里生出异心了吗?
一方面震惊这猜测的大胆,一方面她也感到有一丝恐慌。
道理很简单:这么早发生的事,安全局内部居然一直没能查出来。
那有一个阿弗雷德,会不会还有更多的例子?
“这不合理。”李昂表示出他的不解,“他是怎么瞒过织梦者的?普丝昂丝女士不可能犯这样的错误!”
腐化者的威胁是很严峻的,因此在关注探员精神理疗的同时,针对那些已经在往深渊坠落的探员,他们的心理情况,影狮也需要有精细的计划。
首当其冲的就是“发现”,你只有“发现”了才能针对性做出预防。
就像阿弗雷德,他明显在多年里一直藏着心事。而通常来说这种心事是无法瞒过各种催眠理疗的,织梦师有几十种法子让受术者在梦里乖乖开口。
但一直没人察觉他的问题。
这到底是特例?
还是说,他们在程序上真的存在漏洞……可以供人重复利用来隐瞒消息?
“我想那大概是因为。”希茨菲尔舔舔嘴唇,“因为他的信念太坚定了。”
“坚定?”
其他人都没听明白。
而且她居然用“信念”来称呼这种行为?
她到底在说什么啊?
“大部分人做不好的事情……我的意思是哪怕他们看起来毫无心理负担,但只要他们从小受到的教育,接触的环境是偏正常的,也就是他们知道这是不好的事情,那他们一定会有愧疚。”
希茨菲尔继续说道,“表面看不出来,但内心会有。正是这种心理推动他们在梦里坦白一切,但如果他们丝毫不这么想呢?”
“如果他们发自内心的认为这是正义的呢?如果他们认为自己那边才是正确的,而我们这边才是错误的,当他坚持这种心态持续十年、二十年……甚至四十年的时候,区区催眠又怎么可能问出来呢?”
“艾苏恩……”夏依冰臀部离开桌面,站稳走近她。
“你的意思是……”
她也很擅长从细节中提取关键信息呢。
希茨菲尔把时间年限宽限到四十年,这绝对不是她信口胡说。
考虑到是阿弗雷德,考虑到和道森文社有关,考虑到他的种种反常,以及表现出来的羞愧和坚持互相冲突。
夏依冰突然有了一个让她感觉毛骨悚然的念头。
难道是……四十年前发生在黑木镇的诅咒,它造成的影响一直延续到现在?
当然,这不一定是诅咒的力量了。但人的意志能做到的有时候比诅咒更多更持久。
……她已经隐约猜到了,阿弗雷德暗中资助的到底是些什么人。
“差不多就是你想的那样了。”
希茨菲尔也意识到她猜到了,点点头,“……我不好说。”
心情复杂吗?
自然是有的。
她没想过最终可能是这么回事,确实……如果是这样那一切就有了合理的解释,但这种矛盾该如何调节呢?
她难得觉得有些迷茫。
“我怎么没听明白?”李昂憋不住了,“什么‘想的那样’?她的意思是什么?”
不光他,黛瑞尔和多蕾也投来好奇的注视。
“阿弗雷德。”希茨菲尔深深吸了口气,继续道:“他很可能是连同一些人一起,在暗中帮助魔像诅咒里幸存的难民。”
就这?
李昂一怔。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救助难民这种事情还需要藏着掖着吗?这不是好事情吗?
阿弗雷德,他完全可以公开来做,局里不但不会制止反而会鼓励,因为这种行为对精神上的反馈非常有利于探员们的心理健康。
“不是最后放出来的难民。”夏依冰提醒他,“是决定要处死的那批。”
李昂面色瞬间大变。
他是听说过这件事的。
是的……因为魔像诅咒的感染条件太宽松了,他们只能将所有有嫌疑的人全部干掉。
原来是这样。
确实,这样就能说得通了。
“诅咒的威胁太严重,为了杜绝扩散,我们在手段欠缺的时候只能被迫将所有牵连者都‘处理’掉。”
夏依冰语气也是相当低沉。
“所有人都知道其中有无辜者,但没有办法,为了更多人着想只能如此。”
“而显然一直有另一种正义暗中存在。”
“我只希望……这种愚蠢的正义还没来得及酿成大祸。”
第三十五章 枪响
李昂非常能理解她的说法。
他能想象,如果是换成年轻的自己,他说不定还真会赞成这种做法。因为不管怎么说确实有相当一部分人——仅就第二次魔像诅咒的规模来说可能是几千人甚至几万人——是无辜的。
他们本可以获得救赎,但他们最终被秘密处死。他们所犯下的唯一罪责就是没有证据能证明无辜,但这种处理怎么能说是正义的呢?
年轻的李昂确实会支持这种想法,但随着他阅历增长,随着他目睹到更多的牺牲……那些同行们的牺牲,甚至像艾苏恩-希茨菲尔这样的人的牺牲,他早已改变那些念头。
是的,那些无辜者的牺牲是很可惜,但在这个见鬼的时代,有谁的牺牲不可惜吗。
他们又不是在故意杀人,他们又不是在有其他选择的情况下故意这么做。局里也是怀着巨大的悲痛来操作这些事宜的,甚至这件事对他们的打击比任何人都要大,执行者做完后必须接受心理治疗。
因为他们是知情者啊……行刑队的士兵可能只以为自己打死的是一伙流民、暴徒,但他们是知道真相的,当这种愧疚重复到第一千次,第一万次的时候,人心真的有崩溃的可能。
那这样大的代价又是为了什么呢?难道不是为了更多生者能活下来吗?
李昂想不通,连自己都能理清的逻辑,为什么阿弗雷德困在其中四十多年,甚至最终还因此而死。
“还是和莉莉丝-格列有关。”夏依冰冷冷说道,“这种禁忌的情愫从第一次魔像诅咒,甚至之前就开始了。也许他很后悔自己没能先说出口,痛恨为什么不是自己先一步认识那个女人……”
她可不会有像李昂那样的闲心思去为人开脱。如果按照李昂的逻辑,换成年轻时候的她,她只会比现在更加暴烈。
她和李昂不一样,她是完全因为仇恨和痛苦入这行的。
早些年间,没有希茨菲尔带来的心灵洗礼,夏依冰只能一次次用噩梦拷问心灵。这不可避免会影响到她的基础情绪,她当初掌控的第十七小队是所有队伍中对待叛徒最凶戾的,那些人落到她手里连断腿断胳膊都算轻的,大部分情况下会是全身残废,或者在一次次被长夏刀刺穿身体时经历和她同等的噩梦,精神早已在剧烈痛苦中瓦解崩溃。
上位后,她的情绪反而更平和了。局里好几个医生、织梦师对此表示不得其解。夏依冰自己知道,那都是因为她第一次有了一具“刀鞘”。
那个温柔的女孩,用她的智慧和善良包裹着她,引导着她……甚至可以说是纵容着她。她本以为那只是黑暗中打开的一扇门,从那扇门里探出来的一束光。没想到那居然干脆是一只手、一条臂膀,她以蛮横的姿态闯入黑暗,身上散发的光辉将阴霾驱散,彻底带给她新的人生。
那她当然能谅解了,虽然这么说可能很势利,但事实就是——当她开始感受到世界为她赋予的善意,她也不吝以同样的善意去回报世界。
只不过她到底已经坐到这个位置上了。
有了古老头,有了艾莎洲的基本盘,她本可以更加随心所欲。但她其实也是记得的,这个位置的上一任,曾被她视为养父的巴蒂-维尔福是因何而死。
仇恨并没有从心里消退,它们只是被掩盖了。那些伤疤遭受刺激便会揭开流血,流出名为憎恶的汁液——
“尽快查清他的存款信息!”女人给此事拍了板,“另外,科内瑞尔!”
“我在!”李昂一激灵,知道她用这种口吻喊人那肯定是要干大活了,赶紧挺身在那边站好。
“抽调目前一切空余人手来这边,那栋角楼……我不只要围住它,连整个仙水路——不!是整个长宁区!这里的人都不许出去!”
这还真是大动静啊……李昂心里哀嚎一声,然后问:“可我们目前真的抽不出那么多人手……”
“你不会不知道魔像诅咒在在这里扩散的结果吧?”夏依冰阴测测的回复他,“动用你的思维想一想,为了把这个篓子补上我们愿意付出什么?”
“那几乎是一切代价——”李昂一边说一边拿起帽子就往外面跑,“我懂了——我现在就去骗——去联系审查团的人!相信他们会很感兴趣!”
他离开后,希茨菲尔等人没有在办公室久留。
这里能查到的信息已经查的差不多了,银行经理答应要问的事不是一时半会能有结果的,对于希茨菲尔个人来说,她现在很急迫的想回书店,针对性的问问那位葛丽策女士更多细节。
为什么呢?因为对方说过,阿弗雷德往书店寄报纸代款的时间是从两年前开始。
两年前,这个时间段往前一点正好是黑木市事发,第二次魔像诅咒爆发到终结的节骨眼。而资助恰好是两年前开始,也恰好这家书店是当时才开,她不认为一切能有这么巧合。
有不小的可能,这位书店老板也是知情人,甚至同伙之一。而且她还说她来自南方不是吗?那黑木市相较维恩来说也算南方。也许她正是当初被阿弗雷德动用关系救走的难民,她和其他同样身份的人混在真正赦免的难民群体中来到维恩,可能改换了姓名、身份,小心翼翼的生活着,不敢让人发现端倪。
“也就是说,他们不敢露头。”回去的路上,多蕾也在尝试分析案情,她用颤抖的语气轻声说道,“王都在对外来人口的管辖上是很严格的……往上露头,他们伪造的身份信息只要出一点纰漏,这整条线上的所有人都有被连根拔起的风险。”
“是这样。”夏依冰嗯了一声,不咸不淡的道:“所以他们只能从事那种最低端的工作,比如找一家珠宝店,尝试从它的下水道里淘出金子。”
如此,整条线就都对上了。
阿弗雷德自杀案,罗斯金冠失窃案。这一切的线索都指向角楼,指向那栋阴森晦暗,即使在白天看也让人不舒服的牌楼建筑。
希茨菲尔没有搀和这番对话,因为尤西里安女士恰好苏醒了——她也是刚刚才知道这段时间对方居然睡了一觉。
“很正常吧?”女士的语气才叫轻松呢,“我是什么人?我堂堂异军之主,艾莎之王,拉塔迪亚人最后的国王,太阳王的骑士,你不会打算让我对这种破案子多上心吧?不会吧?”
希茨菲尔好不容易按住自己想把她拔出来丢到草里的冲动,她又嘲讽:“有的时候想太多反而会误事,你应该知道这个道理的小艾妮。”
“不——我不知道!”
“但你在艾莎不是做的很不错吗,我指的是,有一些时候,你能不带任何感情的去算计他人,你明知道他们的命运会因为你的拨动而彻底改变,甚至有不少人会因此而死,但你依然没有丝毫犹豫。”
“这不一样。”希茨菲尔不想和她争辩,“完全不同。”
“我看不出来有什么不一样的,非要说的话……是‘莉莉丝-格列’?”
“……”
“这个人在你心里有特殊的地位吗?哦我懂了……你是觉得这些人客观上算是受了她的灾,如果他们是第二次诅咒中幸存下来的人,那承接了对方遗产的你,也必须负上一份责任……”
“我不想理你了,尤西里安女士。”
“连导师都不乐意喊了?小艾妮啊,你真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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