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爱丽丝威震天
达贝警长就是西斯堡对面警局的负责人,他是马尼翁的警长,或许也可以算是整个西辛那教区的警长。
因为西辛那的警长已经失踪了——没错,他正巧也在那批失踪名单里,至今不知道去了何处。
事实上,达贝警长本人就在街对面的一家餐厅里等待。看到希茨菲尔下车后他立刻横穿马路过来,对着少女深深弯腰。
“我知道您一定会来这里!还请放心!人我们都保护的很好!”
他和希茨菲尔认识就是在西斯堡那块,因此柯林的事情他是听典狱长说过的,他第一时间意识到这位雷厉风行的女伯爵肯定会过来,而以他目前的级别显然没资格参与到那些可怕又要命的邪灾里去,那想要和这位多接触、多交流、甚至搭上关系的话,在这些方面帮她点小忙就是最合适的了。
“辛苦你了警长先生。”希茨菲尔戴着手套和他握了下,然后问道:“有什么状况吗?”
她对达贝警长印象还是不错的,因为他都超过40岁了但身材还是保持的很好,可以看得出来平日里没少努力锻炼。
“没有,两个老人目前甚至不知道柯林被抓的事——中途有土人试图靠近这里,看到我们在这值守就退走了。”
“那是好消息……冒昧问下警长,你是独生子么。”
“?是独生子……但这件事情很重要么?”
“没,我只是好奇,因为我发现整个西辛那似乎大多数家庭都只有一个子嗣。”
“哦,您说这个!”警长恍然,表情变得有些复杂,“这件事说来话可就长了……我想这可能是因为病灾的原因吧,这里的医生水平很差,作为土生土长的矿山人,我能活到这个年龄可不容易。”
他表示自己也曾有两个姐姐,但很可惜,都夭折了。
“本地的公职都是土生土长么?”
“基本全是。”
“卡布中校也?”
“那当然,因为其他地方很少有人愿意主动来这里,就算是‘流放’也不会每次都一口气来那么多的,多数职务只能由我们本地人担任。”
说起这个,警长语气很是自嘲:“毕竟是自己家,自己不关心还有谁关心呢……我们也不是没做过梦,但显然就像有些人生来就可以穿金戴银,这方面城市的命运和投胎没啥两样。”
希茨菲尔知道他是抱怨——借此哭诉西辛那和马尼翁在维恩港心中位置太轻,甚至没得到过任何像样的扶助。他不乏有索取这种扶助的意图。
她没放在心上。
也许之后她回去会提,但这不是现在该操心的。
“对了。”她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你们听说过蜡屈症吗。”
“蜡屈症?那不是很严重的遗传病么?”达贝警长大吃一惊,“您有亲人得了这个?”
“不是我,但是我认识的人。”希茨菲尔点点头,语气听上去意有所指:“应该是‘认识’。”
“那您要准备节哀了,这种病目前还属于绝症,没有特效药,发作周期也很短,也许几年内就得进坟墓了。”
警长不无遗憾的道:“太悲惨了,这种病发作起来可是很难熬的。”
“如果我说是比利斯上校得了蜡屈症呢。”
“是上校?”警长这里大吃一惊,“怎么会是他?”
“你们不知情么。”
“两个月前吧……大概是这么个时间,上校宣布要退下来,当时海顿长官召集我们所有人办了个宴会,我记得那时候上校看起来还好好的……但之后就传出消息他得了绝症。”
“你们不知道是什么绝症?”
“不知道,没有这方面的消息。”
“你问了吗。”
“没有,打听这种事太冒昧了。”
希茨菲尔眯着眼睛打量警长,一直看得他满头大汗才放过他。
实际上他们心里清楚,这和冒昧不冒昧一点关系都没有。单纯是比利斯上校已经从那个位置上退下来了——他不再执掌城防军、参与本地防务了,那这种关心——哪怕是冒昧的关心也都和他没关系了。
人情世故啊……倒是没什么可指摘的。
希茨菲尔一边感慨一边在脑袋里回想关于蜡屈症的事。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基督山伯爵》里的老神甫得的就是这种怪病。这种病发作时患者会全身僵硬不能动弹,严重时会昏厥过去,多来上几次搞不好就醒不了了。
这确实是遗传病,也确实和她的某种猜测相吻合。
“本地的遗传病多么。”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已经掏出了本子和笔在记些什么。
“唔,您说多的话也多,说少的话也少。”
“能详细说说么。”
“因为新生儿的死亡率很高。”警长点头,这没什么可隐瞒的,“因为某些……众所周知的原因,我们这儿其实每年都有非常非常多的孩子出生。”
希茨菲尔点头表示理解,她知道,达贝警长指的是本地有很多无人权的奴隶。
无论男奴女奴,当你连自由、生命都不受自我控制的时候,你的繁衍权自然也别想捏在手里。要知道部分贸易公司为了节约成本在运送他们的过程中甚至懒得给男女分房,这一系列综合原因导致每年都有大量女奴因“意外”怀孕。
这些女奴的生育环境多半都是很糟糕的,船舱、茅房、稻草堆……任何你能想到的充斥虱子跳蚤的地方都是这种意外爆发的地点。
这确实可以解释当地新生儿的夭折率为什么那么高,但还是那句话,希茨菲尔关心的是这些以外的——是那些山中土人,是梅尔-柯林、达贝警长这些正常萨拉人家庭为什么也没有兄弟姐妹。
“但是如您所见,能活下来的不多,我们都说这是因为这里有极其厉害的传染病,而这些病的源头正是那些低贱家伙!”
“这是你的心里话么。”
“呃……大家都这么说,我们未必是当真的……”
“说习惯了?”
“……”警长红着脸没再发言。
他觉得希茨菲尔说话未免也太直白了!
说是伯爵……会有这样的大贵族这么问问题么!
如果不是知道她的身份地位,也早就在海顿那里确认过是她无误,他肯定要怀疑是哪个乡下来的小侦探在找麻烦呢。
“也就是说。”希茨菲尔姑且合上小本子,“我可以认为,当地包括正常的萨拉人家庭,一直深受某种专门针对孩童的传染病困扰,是这样么?”
“大概是的。”
达贝警长点点头,“一般来说小时候抵抗力差,发病很多,一些孩子挺不过来就离开了,但能正常发育起来的大部分都没再生病。”
“不包括遗传病?”
“遗传病例外,您知道的,它毕竟叫遗传病么……”
“这个比例多么。”
“我没有确切调查过……我们两边加起来只有五家医院呢,但我估计有个两成左右吧!”
以达贝警长的职务来说他见过的人可不算少了,他预估的两成可能很接近真实数据。
“那么警长。”希茨菲尔彻底把本子收起来,“你觉得这种情况是什么引起的呢。”
“?”
这个问题把达贝警长给问懵了。
什么引起的……还能是什么引起的呢?
真要说原因,他可以列举出来太多种了。比如这里有猖獗的奴隶市场,很多黑心公司从海外一船船的运奴隶到南辛泽,过程中不做任何清洁消毒,等上岸了就把占满粪臭味的男奴女奴们像赶牲畜一样赶到车厢里运送过来——这样的人群每年、每个月、每天都在大批输入整个教区,连带导致这里疫病多发不是很正常么?
还有那些山里的猿人……好吧他们比起海外的猿人是文明一点,至少他们不吃人肉,但保不齐哪个部落还留着吃生肉的习俗,这也是很容易得病的好不好?
他们萨拉人厌恶这些家伙可不完全是因为偏见。
“那些奴隶——”
希茨菲尔突然换了聊天的风向:“大多数公司买卖奴隶是为了做什么?我听中校提到过,似乎是为了,挖矿?”
“对!”
警长赶忙点头。
“就是挖矿的……因为我们这里土地很硬,但好歹还有些矿石油田,所以对矿工的需求很大。”
“那么本地也有很多矿业公司了?”
“当然,实际上很多奴隶就是那些矿业公司运进来的,找别的公司买他们会被狠宰一笔,他们索性就组织人手自己做了。”
“你下矿井去看过吗。”
“没有——我为什么要去那种地方?”
“也许你该去看看。”
希茨菲尔意有所指的道,然后又换了话题:“西辛那和马尼翁……这两个地方人口流入多,但流出多么?”
“不多的。”
警长摇头。
因为大部分奴隶,无论男奴女奴,只要下矿井,用不了多久就累死了。
好吧——也许不一定是累死的,而是吸入了大量矿石粉尘得病死的,但这有什么区别呢?他们就是这里不可或缺的齿轮,要是没有这些人,整个教区的存在意义就没多少了。
“奴隶出不去,但主人家呢?”希茨菲尔看起来很好奇,“像你们这样的萨拉人呢?”
“歧视无处不在的,伯爵。”
警长语气很是意味深长。
维恩港任意一个小贵族都敢指着马尼翁的行政宝座说这是‘流放’,换个角度想,从一个粗俗野蛮到还没废除人口贸易的教区出来的人,不管他是去做什么的,外地难道会有好脸色么?
不,不会的,他们只会讥诮的说:
“瞧,他身上仿佛沾染着羊圈的臭味!”①
“瞧,他挥舞着脏钱来买东西哩!”
————————
①:羊圈,奴隶营地的别样说法。
————————
所以……多方面的原因,导致这地方的人很少出去。
这边的口音问题还是挺明显的,也没那么容易撒谎,说自己是别处出身。
但希茨菲尔不依不饶,她觉得这种歧视不能够成为借口。
因为很显然,能遭遇这种攻击的人肯定是身份层次还不够高,那些真正的高层,比如依靠同时做人口买卖和矿业采掘而暴富的家庭,他们想移民不是很轻松么?
“那我就不知道了。”警长表示在这方面爱莫能助,“实际上,我们倒是希望赚到钱的家伙立刻滚远远的,但他们就是要赖在这,赖了一代又一代,至今为止已经……”
他比划了一下。
“类似‘克金森兄弟’那种,已经不是我们能随便处理的了。”
希茨菲尔扬眉:“所以迪克特主教很重要。”
“是的……真可惜他已经死了。”
“克金森兄弟有派人来这里吗。”
“目前还没有,不过我有预感,他们很快会动手了。”
达贝警长的预感不是乱讲,而是他认为克金森兄弟毫无疑问已经卷入到一起与日蚀邪徒们同流合污的重案里去了,如果他们不想以叛国罪、反社会罪、反文明罪等名目被捕,他们肯定会发疯似的杀死一切有可能知道细节的人。
希茨菲尔抬头多看了他一眼,他赶紧保证:“来之前我已经和中校说了,几座桥梁和东部机场都被封锁,他们逃不掉的……想逃只能往大山里逃。”
“辛苦了,警长。”
第二次安抚他,希茨菲尔对一些事情已经心里有数。
她对旁边早已不耐烦的贝尔马伦道:“我们可以换地方了。”
换地方?
无论是达贝还是贝尔马伦都吃了一惊。
后者不相信会有这样的惊喜:“你不继续浪费时……我是说,你不进去看看人吗?”
“没必要,而且我不喜欢一直防守,防守解决不了这里的问题。”
希茨菲尔拽了拽围巾。
这不光是御寒,也能遮掩她脖上的项圈。
“要去找克金森?”
上一篇:都说了这不是人生模拟器!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