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爱丽丝威震天
从我苏醒开始,我经历的一切依然是幻象。
这个想法一经触发便不可收拾,希茨菲尔惊恐的发现,自己醒来后遇到的一切“不对劲”都能和猜测完美对应。
为什么在如此剧烈的颠簸——从上面滚下来之后,物资里还能取得鸟蛋?
她确实看车厢外面看的比较少,路途上窗帘拉的很死,所以她其实也不确定哈特骑士到底有没有在衣兜里藏了一只乌鸦。
但在刚进入红土前,从要塞区穿过的时候,她好像隐约听外面人议论过此事,听到他们说哈特骑士有一只宠物乌鸦,是雌鸟。
他对其他人都极其冷淡,唯独喜欢和乌鸦亲近。
又为什么……这条可以说偶然才掉下来的石窟隧道里恰好会有前代骑士留下的雕刻?
因为她从那些拍摄的照片里见过类似的雕刻,她本身就对这种情况有所预期。
同样的……莉亚对雕刻的说明解读,如果仔细分析她说的东西会察觉到那都是废话——当有人进一步向她索要精确结果,也就是依托于数学模型去得出结论的时候,她又顺势推脱说仪器坏了。
仪器可能真的坏了,毕竟箱子是从上面那么远滚下来的,她当时确实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但如果真正的原因是她不知道呢。
不是莉亚不知道,而是希茨菲尔自己,她不知道。
就假设这些是幻觉好了,那环境中的一切肯定都来源于她思想的构筑。
她不知道的东西,幻觉里的人也不会知道。
莉亚是因此才一直说废话吗?
还有伟伦塞尔,明明是更专业的学者,露面后就没有发表过什么堪称有见地的言论,面对涉及到“蠕虫文明”的雕刻壁画时居然能做到一声不吭。
是他忍耐力好吗?
还是她根本幻想不出来,这种情况换伟伦塞尔该说什么呢?
一共七幅蠕行者壁画,前六幅可能是她根据潜意识搜集到的外界信息而创作出的大胆幻想。
而到了第七幅,也就是帝王蠕虫的幼崽环绕约丁-福伦特斯,乖乖让他用‘阿霍因’之剑在外圈獠牙上雕刻图案的那幅画——
是因为我潜意识里就对圣约丁的失踪有所怀疑吗?
如果是的话,那么这个逻辑链应该是这样的:
首先,我在一个多月前身处维恩,从莉莉的秘密基地里找出来一条有些奇诡的旗帜。
旗帜上绣的人物就是约丁,我开始对这个名字加深印象,尤其铭刻了“约丁-福伦特斯神秘失踪”的相关记忆。
再加上旗帜的背景是红色土地,这些信息很自然的被我串联起来,变成了“约丁-福伦特斯有可能是去了蠕虫平原”。
虽然夏说过这个时间对不上,但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难以根除。
夏毕竟也无法排除这种可能,因为我们过去遭遇过的案例里也有不少,是被邪徒篡改了时间记录……
还有这块名牌……
它上面雕刻的名字是基尼-阿曼德。
如果这不是巧合,而是她只记得这个古代骑士的名字。
那按照推理,那个东西在阅读她记忆资料的时候只能采用这个名字。
太多巧合了……多到让她头皮发麻。
现在想,自她苏醒后,出现在她面前的人都遵循着一些固定的规律。
规律一:她不认识的人,他们的面孔出现极少,几乎不会和她说话。
说话的人她基本都比较熟,至少有一个大致的了解。
规律二:这些所谓的熟人表现出来的样子,态度,说出的话,没有例外都是按照她对他们的固定印象来发展的。
就比如她认为斯麦尔是一个外表谦和,内在强势的人。
那他表现出来的样子就一定是一个外表谦和,内在强势的人。
他一定会在和别人产生争执的时候坚持到底。
还有夏也是……她一直在竭力维护这边的推理,而这可能正是她自己的内心期望。
当最爱的人必须在“常理”和“我”这两个要素里选择一个,尽管人们都知道该怎么选,但谁不希望最爱的人会选自己呢……
那么我想,我知道夏不对劲在哪里了。
希茨菲尔板起脸,挪动臀部,往石壁方向退了一点。
“对所爱之人无论何种情况也要支持自己的期盼”。
这个要素,和“规律二”产生了冲突。
那确实是我的某种期望,但那样的夏就是不对的,是不正常的。
她绝不是那种人——如果她是那样的人,我当初就不会喜欢上她。
所以这是幻象。
从我醒来后经历的一切,都是虚假——
“艾苏恩?”
似乎被她后退的动作刺激到了,“夏依冰”露出狐疑的表情,进一步的逼近少女。
“你离我那么远干什么?”
“看着我。”
“难道我身上有什么东西,让人害怕?”
这种情况——
额头冒汗,希茨菲尔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左腿绑着白鲸,但白鲸可能也是假的。
“我……”她面色苍白,一边将身体抵住墙壁一边拼命搜刮理由。
那张熟悉、美丽、带点野性的面孔,在现在看来是那样的阴森诡异。
她不能让对方发现她察觉到了。
就算撕破脸,“第一枪”也该由她来开。
“艾苏恩……”
女人还在靠近。
角度的关系,在靠近到一定距离的时候,阴影开始挡住她的面容。
“你不知道吗?你的表现真的非常奇怪……”
这下退无可退了。
嗡——
就在女人即将贴紧希茨菲尔,她也不打算再找借口的时候,从后方,她们之前探查石窟的方向突然传来了一阵模糊的旋律。
所有人都被旋律吸引,连同“夏依冰”在内,一齐转头看向那边。
听起来像是小提琴。
希茨菲尔咽下一口口水。
很巧,这段旋律她也认识。
正是戴伦特曾经在马厩演奏过的那支《恶魔颤音》。
第五十四章 皆为虚幻
沙……沙……
黑暗中传来细碎的摩擦声,就好像那里有一只胀鼓鼓的麻布袋子,被人凭空拖着在地上移动。
趁着夏依冰和其他人一起转头看向那片黑暗,希茨菲尔快速起身站起来,从裙摆下抽出白鲸。
但下一秒她就眼角一跳——白鲸的触感迅速消失了。
果然,这个幻境是以我的认知为基础的。
一旦我开始怀疑这里面的某个东西,它的存在就会被幻境本身质疑,其存在性质也立刻会变得不稳定起来。
希茨菲尔在心里抽气,一点一点朝反方向后退。
她可不蠢。
不管制造幻境的是什么东西,对方必须阅读她的思想才能做到这些。
再加上白鲸的消失,她几乎立刻就能肯定——自己对幻境产生的任何一丝怀疑都无法瞒过对方感应。
它已经知道我发现它了。
那么这阵提琴旋律就不是什么突发意外,而是它为了麻痹我,暂时吸引我注意力,想让我忽略幻境本身的制约手段。
所以没有什么好犹豫的……傻子才留下来陪这些人一起演戏呢!
在找到醒过来的办法之前她能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跑!
能跑多快跑多快,能跑多远跑多远!
这是希茨菲尔的计划,是她决定在接下来无论如何也要坚定实施的想法。
她一点点的磨蹭到隧道中央,绕过了那些破损的箱子,正要转身,场面突然有了变化。
“艾苏恩……”
所有石窟里的人。
无论是骑士们,抑或商队里活下来的幸存者们,连同站起来的夏依冰一起,同时转身面对着她,口中念诵她的名字。
希茨菲尔见过很多足够诡异也足够可怕的景象,但像这样的……头一次面对这么多人——里面还有她认识的——目睹他们就好像共同全部的身体似的,同时同步的开口说话,她还是差点被吓炸了。
“艾苏恩……你为什么要走?”
所有人朝她跨出一步,脸上的表情是一样的呆板。
“这就是你幻想中最希望看到的现实……你不满意?为什么?”
“因为……”希茨菲尔微微咧嘴。
“因为现实才不会让人满意!你编故事的水平实在太烂!迟钝而又无知的蠢货!”
“……!?”
看得出来,幻境的控制者对她突然爆发的咒骂感到困惑。
这些面孔在那一瞬间浮现出惊愕和茫然,他们没能反应过来——就这样眼睁睁目睹希茨菲尔一个前冲,居然冲向了前方隧道。
是的,前方隧道。也就是朝下走的那条路。
她不可能往回跑,因为那里也有他们的人……其次她已经反应过来了,这个幻境的目的或许就是让她回头。
先是壁画,然后是哈特的分析解读,之所以让哈特来演绎这个角色,可能也是因为在自己心里,这位黄金骑士是最陌生的,天生带有一份神秘。
然后就是斯麦尔的坚持,利用了她对他的刻板印象,巧妙而又合理的进行安排,以“不惜代价传递信息”为借口要求带队返回地上。
唯一的意外也就是夏。
按照要素二,夏是不应该在那个时候开口反驳的。因为斯麦尔留下的缓冲余地非常足,他并没有在一开始就强制要求所有人返回,而是提出了先派人试探。
希茨菲尔猜测那个试探的结果恐怕会非常美妙,那时无论是夏还是她自己,她们按理来说都没有足够的理由再去反对。也就顺势会被带着一起回去。
可惜,她是喜欢夏的。
她喜欢夏,所以会对夏带有那样的幻想。正是这份感情扰乱了对方的全盘计划,让它演绎的角色露出破绽。
即使在幻境里,即使从各种意义上都不在我身边,她却依然能用这样的方式守护着我……
一边拔腿拼命狂奔,希茨菲尔一边在心里涌起感动。
那是一种暖洋洋的感觉,好像整个身体、连同思想都泡在温水里,柔软舒缓,无形中给了她一股力量。
她突然就不再害怕了。
她的脚步越发坚定,跨越的动作越发标准,在所有旁观者反应过来前窜入前方的黑暗,直接面对隐匿其中的提琴旋律。
旋律越来越清晰了。
沙……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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