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爱丽丝威震天
栏杆下面有一张枯槁的脸。
说实在的,如果不是她知道戴伦特有木人的身份,光看这张脸,她会以为对方吸食了什么禁忌药物。
“我好多了。”戴伦特躺在冰冷的石板上,旁边是一口几乎空掉的锅和几只盘子。
“你不排斥吃蜘蛛。”希茨菲尔肯定说道。
“这要赞美大自然,孕育出一些擅长食肉的植物。”戴伦特嘴角扯动一下,“我本来是排斥的,想到这一点就好多了。”
“我看你是饿狠了。”
“你这么说也对。”
“我们行动前弗里克就让我们先吃点东西,你当时没吃?”
“我那时不饿。”
“别找借口!”希茨菲尔脸黑下来,“你知道那不是为了让我们填饱肚子!!”
“也许吧。”戴伦特对她咧嘴讪笑,“但是当一个人真的不怎么饿而且因为某些情绪上的……低落……导致他就是不想吃东西的时候,你总不能因为他真的没吃就责怪他吧。”
“我就不该让它们给你吃的。”希茨菲尔缓缓摇头,“反正木头想饿死需要很久,也许三天后再来问你想吃什么比较合适。”
“别这样亲爱的……”
“我们一般给树木庄稼喂什么来着?”
“噢!我亲爱的艾苏恩-希茨菲尔!”
戴伦特狠狠抖了一下,瞪着眼睛从下面看她:“你可太恶毒啦!”
希茨菲尔撇撇嘴,她才不信这混蛋是真的害怕。
想了想,她挪动几步走回去,看到夏依冰已经又拿起小本子在仔细研究。
然后她立刻缩回来,蹲下对木人比划手指,并用悄悄话的语气对他道:“听着,接下来我们要说的事情是更私密的,我甚至可以对夏隐瞒我们聊过。”
“你在说什么?”戴伦特装傻。
“你情绪低落的事。”少女盯着他的眼睛,“别说你没有,你刚才自己还承认了!”
“……”戴伦特闭嘴,不再出声。
“从来到翁塞因开始,你也就进红土的时候骑马撒了一阵欢,其他时候整个人都不对劲,你不会以为别人对此一无所觉?”
希茨菲尔咧嘴冷笑,“你表现的就像黑夜耀阳一般明显!”
“你自己都能猜出来,还要特地找我来聊?”戴伦特翻了个身子,坐起来看她,“……你又不是没听过我拉小提琴。”
在翁塞因旅店后面的马厩里,他的演奏正好被少女抓到。
“可你不是也没说那支曲子的由来吗。”希茨菲尔哼了一声。
看着戴伦特还是一副不想说话的架势,她站起来,朝夏的方向瞥了一眼。
“我不想说,我也不排斥让他们把你和她关在一起。”
“你想杀了我吗!?”
戴伦特猛地瞪眼。
面对小胳膊小腿的希茨菲尔,他是可以油盐不进。
但如果勾起那个女人的好奇心,为了从自己这撬出真相她一定会动用各种手段,包括但不限于揍他几顿。
木头手脚虽然不容易坏,但他也能感到疼啊……
“那你就告诉我为什么。”
希茨菲尔再蹲下来,威胁性质的和他对视。
“为什么是翁塞因——为什么唯独是这个地方!”
“你很讨厌,艾苏恩……”
戴伦特声音又变得沙哑起来。
“强迫别人说自己的秘密,这样不好,很不礼貌……”
“正常来说是的,但别忘了我们现在在执行任务,而且我们可能没多长时间能苟活了。”
她将对夏依冰吐露过的消息内容也给戴伦特复述了一遍,不出意外让他大为震惊。
“这么说那本铁壳书可能是镇守封印的人留下的?”他惊讶说道,“索斯要塞可能是镇守邪神尸骸的地方?所以他们才会没由来的在这修一座要塞?”
对于索斯要塞的存在,以斯麦尔为首的一群人总是抱有疑惑。
毕竟这个位置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就算有莉亚那套“地壳变动”的解释也不令人信服。
可如果西北平原真的有邪神尸骨,或者干脆就是为了将邪神尸骨镇压在这里才修建要塞,很多事情就都能解释通了。
“邪神啊……又是邪神。”
木人站了起来,开始在牢房里来回踱步。
平心而论,除非是极度无助,没人愿意把自己最难过的事情说出来和别人分享。
但如果希茨菲尔的推测是真的,那帝王虫的诞生、失感症的出现、蠕虫巢的异动,以及这个规模庞大到不正常的蠕行者部落,这所有的一切就都能和“邪神”联系在一起。
这就不是一个概念了。
每一头邪神都是极度危险的……是有能力毁掉一整座大陆上所有智慧种的。
在这样的威胁面前,希茨菲尔要求他说出反常的原因就不是不礼貌了。
她反而是在关心他。
害怕他因为情绪上的低落……被影响到。
“是。”
他突然说道。
“是和翁塞因有关,因为你们所猜测的,我最爱的那个人就是在这里遇难死去的。”
“她是歌剧演员?”希茨菲尔问。
“算不上是,但她梦想干这一行。”木人苦笑,“她曾经说……想自己创作一幕冒险主题的歌剧送给我,并请求我一定不要阻挠。”
“你答应了。”
“……也后悔了。”点点头,戴伦特呼出一口郁气。
“事实证明有些时候就得不近人情。”
“就是因为对她太过信任,我才失去了我曾经拥有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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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一段往事 二
“我想知道你是怎么看待我的。”戴伦特突然说道,“直白一点,我想听真话。”
“一个习惯于用嬉皮笑脸隐藏所有心事的好吃懒蛋。”希茨菲尔毫不客气的道。
“哇喔~”戴伦特皱眉看了她一眼,“那些食物不是你心甘情愿做出来的?”
“是,但我心甘情愿是因为我自己也要吃,把这部分因素剥离出去我是一点都不情愿。”
“为什么?”
“因为你吃的太多,而且每次都不付钱。”
“别谈钱!”戴伦特立刻抬手止住她,“别谈钱!谈钱伤感情!”
希茨菲尔歪头抿唇,叉起了腰。
这世上还能找到比他更不要脸的人?
怕是一些邪徒来了都得甘拜下风。
“我不知道……咳嗯!你那么在意我的食量问题……”真难得,戴伦特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一边用咳嗽掩饰尴尬一边试图岔开话题,“不过你了解的并不是真正的我。”
“那真正的你又是怎样的呢?”希茨菲尔轻声讥讽他,“在你探索遗迹被污染身体之前?我觉得你会比现在更加过分。”
“不是那样的。”戴伦特这次没跟她打哈哈,神色平静的和她对视:“并不是那样。”
“一直以来你们对我的了解可能就是一个倒霉蛋或者说蠢货。”他又开始在牢房里踱步,“要么就是一个因为巧合在1948年重获新生的幸运儿,但并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1948年,我在遗迹里被邪神血肉强行融合。我的生命危在旦夕,如果得不到帮助,我会在一个月内转化为纯粹的木头。”
“皮特-布莱姆。”希茨菲尔说道,“巴尔维克的布莱姆医生救治了你。”
“是这样的。”戴伦特点头,“你可能一直以为我在那之前就是干这行的了。”
“难道不是?”
“不是。”
“如果你不是干这行的,你是怎么找到并且进入遗迹的?”
“拼命、努力,再加一点点运气。”
希茨菲尔深深皱眉。
她有点没听懂。
她确实认为戴伦特在被污染成木人前就在干警探了,因为一般人通常没有那个胆量——就算有也没那个本事去一个人探索遗迹。
再结合对方突然说这件看似不相关的事,她想到了一个可能。
“你之前是凡人?你是因为失去了所有亲人家属才去找死?”
“就是这样。”戴伦特站在阴影中,对她一点点咧嘴微笑,“不过有一点差距,我的一些长辈那时还没死,哦,他们的一些后辈,我的一些子侄辈当时也还在。”
那就是单纯为失去挚爱才做傻事了。
希茨菲尔默默猜测。
没想到戴伦特也能做出这种疯狂的事情。
“那是1916年的事情。”木人走到床边坐下来,只能听到隐约传来的断续声音,“1926年我带着她来到翁塞因,当时我们各自都经历过一场巨大的伤痛……我看中了翁塞因的稳固和森严,认为在这里一定可以安稳生活下去。”
“事实证明我想的没错,从1916到1926,我们在那里度过了整整10年的欢乐时光。”
“你能想象那种感觉吗?艾苏恩?”他突然把音量放大了一点,“每天醒来,你盼望着看到她的笑脸……这就像你存在的意义,光是想到你和她在一起你都忍不住笑……”
“……”少女有点尴尬的看了眼右边。
这种感觉,要说没有过就太虚伪了。
还是有过的,对夏,只不过没有夏对她产生这种感觉产生的那么频繁。
“你们是在那段时间学的小提琴?”她问戴伦特。
“不是我。”戴伦特摇头,“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了,在成为图书馆的探员之前,我是一个音乐老师。”
“所以她是被你影响的?她从小提琴……一些乐器开始认识歌剧,然后发展到爱上了它?”少女问道。
歌剧总是不会缺少乐器。
这个时代的娱乐手段还很贫瘠,但也由此催生出不少华美的音乐剧。如果一支歌剧没有足够优美丰富的配乐,那就可以断言它是不合格的。
希茨菲尔猜测戴伦特不止是会乐器,他可能还担任过剧团相关的工作,比如谱曲或者作词,甚至干脆就是剧团演奏。
“我很后悔没有阻止这势头。”戴伦特没有否认,“在这里居住的10年里,我们也认识了一些剧团方面的朋友,然后那一天是我生日,她说她想给我个惊喜……”
“但我没想到她是打算……创作出一幕以我为主角的短歌剧……”
“他们做好了布景和舞台……一切看起来都很顺利……但意外突然发生了……她在上架子的过程中踩空跌落……我帮她找了最好的医生……但还是……”
木人坐在床边,脑袋用力恳下去,一双粗长、犹如枯木枝桠的手指紧紧交叠在一起,不断挤压不断绞动,还神经质的踮起了脚尖。
希茨菲尔没打扰他。
这种时候她没必要说话,老实当个听众就足够了。
“呼!”叹了口气,戴伦特再次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总之就是这样……我们在翁塞因安逸祥和的生活了10年,10年后将她从我身边夺走的不是邪徒也不是梦魇,就只是一个普通的意外。”
“所以我能怎么办呢?”他抬起头,一双眼睛看向虚空。
“如果是别的东西杀了她,我至少还知道找谁复仇。”
“但那是个意外,就像命运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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