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休救世主掉到锤四万哪算退休啊 第59章

作者:冰洞海豹

  “科沃斯先生显然已经……”对于帝国摄政的未尽之言,藤丸立香明显有确切的答案,但她的眼神在灵能理事会中的其他成员上乱转,拿不准自己是不是该往下说。

  “说下去,我需要知道。”

  “这涉及了一些一万年前某个实验室中的秘密……”藤丸立香思考了一下,在此处运用了一些曲折的暗示,“我作为难得有幸看过相关设计图的人会知道,但我不确定是不是应该在这里说出来。”

  对于之前曾在狮鬃号上与她(和科兹)会面,经历过三个小时左右会议时间的基里曼和狄格里斯来说,在与“原体”相关的话题中由藤丸立香提到“设计图”这个关键词,自然就暗示着,其中包含一些与原体本身构造相关的最高级机密。整个银河中有权或者能够知晓相关知识的人都屈指可数,这确实不是可以在公共场合谈论的问题——哪怕灵能理事会的成员在某种程度上都能算得上基里曼本人的亲信。

  “……我明白了。”基里曼有点不太情愿地暂时放过了这个话题,“我会在近期空出时间,特别向你咨询这个问题。”

  “与外观上的变化相比,或许我们更应该关心一下他目前的精神状况。”藤丸立香有点不安地将莫名出现在她手中羽毛放在桌面上,把空出来的两只手插在一起,随后握住,放在自己大腿上,“万年的时光不可能没有在一个人的身上不留下丝毫痕迹,何况,那是在亚空间中的一万年。”

  “但我们没办法找到他。”

  “也不是完全没办法……”藤丸立香盯着眼前纯黑的“鸦羽”看了一会儿,又抬起头,对基里曼表示,“但……我现在比较担心的是其他的事情。”

  基里曼有点生气了:“难道还有什么事情,比找回一位可能失落在亚空间的忠诚原体还重要吗?”

  “我觉得科沃斯先生本人会对‘失落’这个词有点意见但——”本想再多说两句俏皮话缓和一下气氛的藤丸立香,在帝国摄政的怒目而视下屈服了,“好吧……我担心的是我带来的那一位。”

  这两个话题看似毫无关联,基里曼要反应一下才能想起,她指的是康拉德·科兹。

  短暂的思考没有在他的反应上造成可见的影响,在他人眼中,帝国摄政立即流畅地回复:“他被关押在轨道上。一切都很正常。”

  “我不好说。”藤丸立香忧心忡忡地说,“他会被乖乖关起来就已经很不正常了。但目前我更担心的不是这个。在亚空间里,帕梅尼奥的地面和轨道上或许相隔得不远。即便现在一切正常,我们也没法保证接下来也会一切正常——伱懂我的意思吧?”

  基里曼短暂地陷入了沉思:从刚才发生的事情看来,科拉克斯显然是在一定程度上拥有从帷幕后干涉现实的能力的——虽然强度有待考证,但至少所有人都见到了那只乌鸦。如果叫科拉克斯发现了暂时被关押在加拉坦星堡中的科兹的话……

  说实话,基里曼不知道究竟会发生什么。但他可以肯定,如果无人干预的话,这个场面绝对不会以和平的状态收场,连带损害也必定会无法计数。

  “暂时休会。”在以原体而论都很短暂的权衡后,他当机立断地如此下令,“我现在得立即回到轨道上去。狄格里斯,藤丸立香,你们也要和我一起。”

  咪呜(无了)

  (本章完)

第142章 很难受,不知道这章该叫啥

  

  藤丸立香对帝国军用交通的评价是:很极限。

  这不是在玩“极限战士很极限”的回文梗。在半个小时内从帕梅尼奥地面抵达远地轨道上加拉坦星堡内的过程,对她来说,完全相当于某种非常令人不适的极限运动了。藤丸立香不好确定,她现在感觉非常恶心是因为从地面到马库拉格之耀号的那段穿梭机旅程,还是因为从马库拉格之耀到加拉坦星堡的亚空间传送——但反正,她觉得自己快吐了。

  考虑到接下来要路过一大群不知所谓的蝙蝠,然后再面对一个精神不稳定的原体,藤丸立香认为这对凯莉亚来说还是有点早了,就没带她一起上来。目前帮她推轮椅的人因此变成了阿周那,而这个队伍中的成员,除开她自己,阿周那,智库馆长瓦罗·狄格里斯,以及不知该评价为气势汹汹还是忧心忡忡的罗伯特·基里曼之外,还多了新星战士战团长巴丹·多瓦罗,以及一小队禁军。

  这个异常重量级的阵容也没能提升他们在这段路上的体验感。加拉坦星堡的设施本身没有任何问题,有问题的是里面关着的东西——当不得不在一个区域内集中关押着五千余名午夜领主的时候,不论是谁,想要通过这个区域时,体验都绝对说不上好。

  加拉坦星堡是一件自大远征时期遗存下来的出色战争引擎,是一座能够在虚空之中行走的城市,但不是一座专门用来收押犯人的监狱。新星战士战团长巴丹·多瓦罗虽然成功将所有的囚犯都看管了起来,可这终究只是权宜之计。在另一些细节的问题,比如该如何隔绝囚犯与囚犯之间的沟通,或者阻止他们对走廊上经过的任何人大呼小叫这类的事情上,就处理得有些不尽人意了。

  事实上,目前尚未有任何一个午夜领主主动尝试越狱,这件事以加拉坦星堡目前的收押条件来看堪称奇迹。

  “我很抱歉,大人。”多瓦罗战团长对此有些尴尬,但这已经是他目前所能处理的极限了。在圣典的拆分之下,仅凭新星战士的规模是无法轻松看管五倍于圣典团人数的囚犯的,同样暂时驻扎在星堡上的灰骑士、死亡守望,甚至一部分凡人士兵与军官都为此事而发动协调了起来,然而其中的错综复杂的沟通、调度与安置等环节,则注定了这件事不会在短短几天内被处理得完美无缺。

  “我能理解,巴丹。”帝国摄政在四周以低哥特方言、高哥特语,甚至变样走音的诺斯特拉莫语叽叽喳喳着抱怨、侮辱乃至人身攻击的噪音中回复,“我请你再务必这样坚持半个月,等到机械教的那些人完成了他们的工作,我们就有多余的舰船来对这些囚犯进行分流了。”

  这可能是在说帝国正在紧急修复在与瘟疫舰队的冲突中造成损伤的舰船,也可能是在说机械教正在清理并评估被这些午夜领主们开过来的那些破烂——藤丸立香无意在有人愿意照管这堆烂摊子的前提下继续探究其中的细节,她现在只觉得周围不仅在胡乱嗥叫,甚至还在用力拍门板的午夜领主们很烦人。

  就在她决定为此开口说点什么的时候,她的轮椅不引人注意地稍微晃了一下。完全从她的表情上猜出了她在想什么的阿周那平静地低声提醒:“注意格调,御主。给这些人一个教训其实并不是您的工作,您也没必要自降身份以这种方式达成目的。”

  “我觉得我骂得赢。”藤丸立香小声回复时的语气中甚至有点遗憾,“而且我真的很想嘲笑他们中一些人的诺斯特拉莫语发音。”

  在万年前,自诺斯特拉莫这个星球自康拉德·科兹下令击发的炮火中毁灭起,诺斯特拉莫语就已经成为了一门死语言。除开午夜领主一系的战帮选择将这种语言作为军团文化的一部分流传下来,甚至将它和权力啊身份啊之类的东西挂上了钩,因此夜之子都多少懂得一点之外,万年后的今天,整个帝国中会说这门语言的人都屈指可数,遑论读写。

  ——作为在幻境中被迫实操而锻炼出的诺斯特拉莫语骂街高手,藤丸立香只觉得,这些几乎没有语言环境,完全是在半瓶子咣当,根本不理解这门语言中本身应有的复杂且诗意的隐喻,甚至在发音上都分不清/t/、/ts/和/tz/的后生仔们,实在是不行。

  但这句话同样也引起了帝国摄政的注意。话音刚落之际,罗伯特·基里曼非常不赞同的视线立刻宛如实质地从藤丸立香头顶上砸了下来,后者不得不缩在轮椅里偃旗息鼓,重新换一个话题:

  “说来,这些午夜领主来的时候总共该是有多少人?”她稍微提高了一点音量,以示自己是在对在场的所有人说话,“如果他们确实带来了如预言中的那样一支舰队的话,其中的乘员肯定不止这些人。”

  巴丹·多瓦罗转过头来对她怒目而视,似乎想斥责一些“不该问的别问”之类的话,但在他真正出声之前,基里曼已经回答了这个问题:

  “只论变节星际战士的话,约在四万九千到五万五千之间。”他们在逐步接近这段走廊的尽头,与关押着康拉德·科兹的特殊监牢越来越近,“现场非常混乱,我们目前没有太多时间与资源来让这个数字更精确。”

  “……我明白。”在得知了这个数字之后,藤丸立香也开始显出忧虑的神色,“这比我预测的还要差……”

  “你的预测?”基里曼反问。

  “我本以为是两万五千到三万。”内心中权衡了一番,最终选择无视掉新星战士战团长不快的目光之后,藤丸立香回答,“我首先知道了结果,对过程也有所猜想,那倒推问题本身本该是不困难的。但这个数字还是超乎了我的想象。”

  怪不得康拉德又开始自闭了。她一边叹气,一边在心里想。

  午夜领主们嘈杂的声音随着一行人的前进而渐渐被抛在身后,他们开始顺着一段螺旋向下的阶梯行走。藤丸立香的轮椅在此处被激活了反重力模式,而基里曼所关注的,显然是另一个重点:“你‘对过程有所猜想’?”

  “毫无疑问,康拉德在这件事上不加节制地利用了他自己的本质,以及原体与基因之子之间的灵能联系。”藤丸立香回复,“除开‘不加节制’之外的部分,这是我们在最开始时就计划好的一种对策方案。但我确实没想到他会这么……‘不加节制’。”

  基里曼回想起了报告中提到的,许多确实出现在了午夜领主舰船上,却无法合理地以科学解释的现象,强压下自己心底的不安:“伱的说明让这件事看起来更像某种亚空间邪物在作祟了。”

  “但,原体的本质基本可以约等于亚空间次级神,这是很确定的事,尤其是,那还是康拉德。”藤丸立香丝毫不顾周围所有人投来的各种目光,毫不在意地说着一些机密性的问题,“以他的精神状态,在激活本质之后搞出来的现场看起来既混沌又恐怖,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帝国摄政有些无奈地提醒:“你得注意点,这不是应该被轻易提起的事实。”

  “我有看场合嘛。现在这里只有我们。”藤丸立香理直气壮:“你跟我跟狄格里斯智库馆长还有禁军显然早就对此心知肚明,阿周那不算,多瓦罗战团长则很有必要知道他目前负责看守的到底是个什么。具体来讲,就是康拉德之所以能被关在这儿,是因为他暂时还没升起逃走的心思——说起来,你们有没有觉得,我们越往下走,气温越冷了?”

  这是其他人都没注意到的变化。这点气温的改变对原体、禁军,阿斯塔特以及从者都没有丝毫影响,因此不引人注意。但当他们决定查看一下气温的时候,的确发现,这里的体感温度要比更上面低了两摄氏度。

  “星堡中的恒温系统没有出故障。”在一秒钟内,便要求动力甲,以自己本身权限进行了查询的多瓦罗战团长非常确信,“这一区域的温控系统已经加大了功率输出,但气温依然下降了。”

  “这是灵能现象。”智库馆长的双眼中微微亮起了幽蓝色的光芒,“我感受得到亚空间的波动。”

  藤丸立香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纠结。气温还在下降,而且速率越来越快。她因此向着下方忧愁地看过去,长叹了一口气:

  “……他知道我过来了。”

  咪呜(豹毙,但是六点)

  硬写的,很难受。下一章也可能看着很难受,但豹已经豹毙了(海豹做不到啊——)

  (本章完)

第143章 怎么会有原体自闭变成史莱姆啊

  

  开启了反重力模式的轮椅载着藤丸立香一马当先地向下漂浮,很快,从她口鼻之中呼出的空气就在骤降的气温下被吹成了一团白雾。

  +我确实是来找你的。康拉德。但我也不是很想在跟你见面之前,就因为什么其他乱七八糟的原因而不得不重新开始卧床。+

  她试着通过契约的联结向对方传递念话,但没得到什么有效的回复。气温下降的速度似乎变慢了,又似乎没有,恒温系统再一次加大了运作功率,藤丸立香能听见附近的风道呼呼吹出暖风的声音。

  她一路飘到了整条路的最底下,甚至把本该推着她走的阿周那都甩在了后面。守卫在康拉德·科兹囚室门口的,有点出乎意料,是两位如临大敌的灰骑士。她用自己不大灵光的手指控制轮椅歪歪扭扭地停下,想要向他们请求“打开囚室的门”——但一张嘴,她首先结结实实地打了一个喷嚏。

  那个瞬间里,藤丸立香是绝望的:完了,这下要被阿斯克勒庇俄斯按住强灌热姜水了!医神很属意这个从中国英灵那学来的偏方!

  就在她本能地因为打喷嚏而捂着脸的时候,本也不太可能被甩开多远的其他人几乎同时抵达了这间被复杂的机械和灵能法术同时控制着的大门前。帝国摄政以威严的声音下令开启囚室、提审犯人,但他的话还没说完,一个陡然拔高变得尖锐的女声怒吼就打断了他:

  “康拉德·科——”

  藤丸立香甚至没来得及喊全始作俑者的名字,就已经被一片莫名出现的黑暗“拽住了”脚踝,拖下了轮椅,整个人在转瞬间被同样的黑暗吞噬。

  这里的灵能防护是由灰骑士布置的,即便是临时措施,本也应该足够严密,但空荡荡的,因为反重力模式启动而依然漂浮在半空中孤零零旋转的轮椅,则明确地提示了所有人:这或许是一个能困住大魔的防护结界,但对于一个理解了自身本质的原体来讲,还是不太够看。

  “……她没事。”隔了两秒后,阿周那突然开口,“我的御主通过念话告诉我,她现在一切都好,只是被午夜领主原体拽进了他的囚牢里而已。他似乎想要和我的御主单独谈谈。”

  换一个场景或是手法,基里曼或许还能有限度地同意执行这个“单独谈谈”。但现在,他只是铁青着脸色,再一次强硬地向驻守于此的灰骑士们命令:“把门打开!”

  ——

  “冷死了!”藤丸立香不满地大叫着,跌跌撞撞地钻到了房间里显然没被用过的床上,很不客气地拽了一块平平整整大毛毯的一角,把它裹在了自己的身上。

  空气是冷的,毛毯自然也是冷的。藤丸立香依然在毛毯里打颤,但她相信,这不会再持续很久了。科兹在达成了心愿、停止捣乱后,因过度汲取亚空间力量而导致的降温现象便缓缓平息,努力运作的恒温系统应当很快就能让房间内的温度回到正常的水平上——等一下,仔细一看,这间“牢房”的待遇还挺不错的。

  依然在发抖的藤丸立香在通过念话、简单将自己的现状告知了阿周那之后,就开始四下打量这个房间的陈设。这里有床,有书桌,有椅子,甚至有一个单人小沙发和小茶几。所有这一切都是原体尺码,典型的马库拉格风格样式,令人毫不怀疑是基里曼从自己的库房里掏出来放在这儿的。

  只可惜很显然,这些来自兄弟的照顾并没怎么让康拉德·科兹领情。整个房间里最可怜的是那只布艺小沙发,它应该原本是有一个以鲜亮的蓝色为底色的优美外衬的,但现在,它已经残破到连藤丸立香都不敢认上面的印花具体是什么了。

  失去了坐垫表皮的限制之后,弹簧自由地从上面伸出了螺旋形的尖头,白花花的填充物也显然曾经四处飘飞过,而现在,它们只是安静地趴在以沙发本身为中心的地面上,像一层薄薄的雪一般,一动不动。

  剩下的家具上也程度不等地遭到了科兹尖爪的破坏——不是梦魇斗篷上的那一对闪电爪,而是他自己的指甲。整个房间中看起来就仿佛是被什么大型猫科动物蹂躏过一番似的,唯一勉强逃出生天的,大概算是床。起码上面的被褥毛毯之类的东西还算整齐。

  而藤丸立香之所以能把整个房间都看得这么清楚,还是得归功于科兹本人没有遮挡她的视线——具体来说,他现在“有大概一半不在这个房间里”。

  “虽然亚空间实体都非常唯心,但我不觉得心情不好还会有这种副作用。”裹着毯子坐在床沿的藤丸立香低头对着自己脚下的地面如此说,“我的评价是你开始掌握要点了,但伱就是不肯用在正地方。”

  考虑到整个房间的家具都是原体的尺码,她坐在床沿的同时双脚悬空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不同寻常的是,在她悬空的双脚下方附近的地面上,一团黑到几乎完全看不清细节的粘稠流体正在犹豫着徘徊。

  ——确实开始掌握要点,学会了该怎样把自己的一大半卡在亚空间里,另一小半以本质的形态,在不需要拘泥于现实宇宙中所必须的形体的前提下行动的康拉德·科兹,缓缓从那一小团黑色流体中“生长”出来。

  这好像是藤丸立香第一次见到他按照预设,如此从无到有地构建出自己现实宇宙中的躯壳。按理来讲,在科兹终于搞清楚“灵基”这个来源于异世界的概念到底是什么东西之际,藤丸立香是应该鼓掌夸奖一下这位心理年龄绝不超过五岁的原体的。但看着他顶着一张沮丧到无以复加的面孔冒出来,藤丸立香的这句话就实在夸不出口。

  一方面,现在这么夸从气氛上来看有点阴阳怪气的嫌疑;另一方面,科兹这个人,怎么说呢,脑筋有点不大对劲。

  “我搞砸了。”科兹仿佛默认藤丸立香完全了解前因后果那样,没头没脑地说,语气沉痛且沮丧,“我原以为这件事很简单,原以为我清楚我该怎么做。我知道损失可能会超出预期,但我还是自顾自动了手。但在这件事进行的过程中,我才发现我有太多不理解的地方,事情本身也迅速地脱离了我的控制。”

  换一个人来,或许就要对一位原体的倾吐与忏悔而心软了。不明就里的人会在这里说些例如“你已经尽力了”、“把这当做一个不太好的开始,它终究还是一个开始”之类的话来安慰——但藤丸立香不。

  “是啊,你搞砸了。搞砸得超级狠,我想都没想过你能把事情搞成这样。”裹着毯子的小姑娘恶狠狠地说,“五万多个人最后只剩下五千多个,你是根本没有‘刹车’这个概念的吗?”

  ——对于康拉德·科兹,如果他自己都觉得他做错了什么事,那么在这种时候,去宽慰他反而会产生反效果。这种时候,不如直接顺着他的意思把他骂一顿,然后再提出解决问题的方法,才更能令他接受。

  “……”

  原体似乎想申辩什么,但他最终还是一个字都没有说。看来至少这一次,他自己也意识到,他的诡辩站不住脚了。这令藤丸立香感到有点欣慰,但她没有把这一点表现出来,而只是佯做气冲冲地拍了拍自己身边的床铺:

  “你坐下来讲话,我不想把头抬得那么高——脖子很冷。”她这么说,顺便又把自己往毯子里缩了缩。

  在等着科兹磨磨蹭蹭地在同一侧的床沿落座时,藤丸立香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希望这次“心理治疗”一切顺利吧。

  咪呜(豹毙)

  (本章完)

第144章 旁敲侧击的话题容易跑偏

  

  “我说得残酷一点:事情已成定局,你现在后悔也没用。死掉了的那些人就是死掉了,我不会帮你找借口把这件事正当化的。”

  裹着毯子的藤丸立香这样说。坐在她身边的科兹显得没什么精神,而且看起来有点心不在焉。

  但他显然在听着,因为他很迅速地给出了对于这句话的回应:“我不认为我需要这个。他们都在自己的生命中犯下了罄竹难书的罪行,从客观的视角来看,我不认为他们应当活下去。”

  “但是,你在使用什么标准进行审判呢?”一眼就看出这人在嘴硬的藤丸立香毫不容情地追击,“如果伱自己也认同这个进行审判的标准,那为什么你现在却又明显后悔了呢?你如果认为他们确实该死,可为什么又把这件事的结果称之为‘搞砸了’呢?”

  在灵能现象的强度减弱后,气温很快在加拉坦星堡内部的恒温系统作用下回升了上来。藤丸立香觉得她才刚刚把毯子捂暖,四周的温度也很快变得宜人了。

  科兹张了张嘴,很明显是想说什么,但他最终什么也没有说。这话题对他来说太过难以启齿,但如果不讲出来却又如鲠在喉。若是让他自己来评判,将之向可信的他人倾诉看起来非常软弱,但难道就此假装问题不存在,就不是另一种怯懦的行为了吗?

  他就这样自己和自己左右互搏了两秒多钟,对原体的思维速度来讲,这几乎就已经是一个世纪了。而藤丸立香就那样裹着毯子仰脸看着他,以此很明确地暗示,如果科兹不作出哪怕一丁点回应的话,她就不会让这个话题继续往下前进。

  于是,在科兹的一个世纪过去之后,他很艰难地开口——并非直接询问他想问出的那个问题,而是想方设法地将之迂回了一个角度:“你从前就没有遇到过类似的问题吗?比如必须杀死一些你其实不想杀的人……之类的?”

  藤丸立香眨了眨眼睛,几乎没停顿地回答:“当然有,毕竟我很少‘想要杀人’嘛。”

  她把这句话说得很轻松,但其实,她也在本能地试图把许多更沉重的东西隐没在这个被模糊掉的重点之下。在提到这个话题时,她的第一反应是“别让气氛被搞得太严肃”,但她又转念一想,意识到,她似乎正在推进一个“应该非常严肃”的话题。

  意识到这一点后,藤丸立香不得不又花了一秒钟重新整理思路,然后开口,决定在自己之前轻飘飘的回答中加入一些细节:“就像是电车难题那样啦,是我们那个年代有名到玩烂了的一个伦理学问题。大致上就是‘五个无辜的人被绑在电车轨道上,一辆失控的电车朝他们驶来,并且立刻就要将他们碾压致死。站在路边的你可以选择扳道闸,让电车开到另一条轨道上,但如果你这么做了,正在另一条轨道上作业的工作人员就会死。’这样的前提,然后询问到底该不该在这里扳道闸。只要我还在做类似与‘拯救世界’的事情,那不论怎么说,都少不了要做这种选择吧。”

  “那你会怎样选?”话题本身已经偏离了科兹最初的预想,这是他不直说而选择旁敲侧击所必须承担的后果,但同时,他也确实想知道藤丸立香会怎么处理她自己口中的这个问题,“我们都清楚,你当然会选择造成的伤害更小的那一种选项。但,你该怎样在这种‘双输’的局面中说服自己,这一行为是正确的?”

  “不要问这种没有结果的问题。在这个困境中,不存在完全正确的‘道德行为’。”藤丸立香评价,“只要你做出选择,就意味着会有人因为你的选择而死——包括在道闸边上选择‘不作为’也同样。想通了这一点之后,剩下的问题就好解决了:既然不论怎么做都会成为罪人,那至少还是从功利的角度上,选受损最小的那个选项吧。”

  这是科兹此前从未思考过的问题。在他的概念中,放弃一个人,救下五个人显然是更有效率、更合理,因此也更正确的选择。他在提问时很清楚,非常重视“个体的生命”这一点的藤丸立香同样会选择为拯救多数而放弃少数,但他没想到,对方虽然做出了如他所想的选择,却否定了这一行为的正确性。

  “这种想法或许对你来说有点难以理解,毕竟你是作为‘审判者’而出生的。”藤丸立香评价,“帝皇在赋予你执行审判所必要的知识与判断力的同时,也相当于给予了你相应的权力。如果将在执行这种权力时的你看做一整个法院而非一个单独的个体,那么你的‘审判’本身便毫无疑问,是有帝国这个庞大的政体进行背书的正当行为。当然,这只是个概念上抽象的比喻,放在实际中并不能说明什么,你在执行的过程中太过功利主义也……啊啊啊我到底在说什么我自己也搞不明白的话啊!”

  藤丸立香在气愤与羞赧之间让自己整个钻进了毯子里。

  这本来是个她在幻境里思考过的问题,她是认真想要找出康拉德·科兹作为“审判者”却失职的症结所在的。但那时候,她有着原体级的思维能力,她的确找到了一个她觉得正确的结论,如果要让现在的她来尝试有条理地将之重新推导出来,那么这个混合了伦理学、法学、哲学,甚至心理学等社科类学科的复杂问题,凭她只有中人之姿、平平无奇的脑子想要将之理顺,还是有点太困难了。

  “总而言之,我想表达的结论是:想要手上干干净净地完成自己的一切目标是完全不可能的!”少女的声音从毯子里闷闷地传出来,“难道你以为‘饮罪者’这个称号只是在‘啜饮他人的罪恶’吗?其中当然还包含我自己将会为了目标所犯下的一切罪行!不谨慎的思考,鲁莽的行动,没必要的伤亡,因我的命令而产生的这些东西当然也得由我自己承担下来!换成是你当然也一样!”

  “……但这好难。”科兹有些茫然地说,“我第一次发现,想要面对自己审判而出的结果也这样难。”

  “正确的事情往往都比较难。”藤丸立香重新从毯子里冒出头来,“我很高兴起码这次你没有一声不吭地就选了‘更简单’的那个选项,而是来向我抱怨这件事到底有多难。但我也只会提醒你,你是原体,不论你想不想,你都是目前剩下的那五千四百多个午夜领主的基因之父。你有责任继续引导他们,教授他们正确的处世之道,提供给他们变得更好的一个选择——至少如果是我在你的位置上,我会这么做。”

  “可是因为我的过失而死去的那些子嗣呢?”科兹终于鼓起勇气,将这个与他最想问的问题勉强贴了边的句子问了出来,“我该拿他们怎么办呢?”

  “记住他们。记住这一切,然后引以为戒,不要再制造类似的后来者。”藤丸立香的回应堪称冷酷,“想要纪念他们还是想要唾弃他们都随你,但要记得,他们死了,而你还有其他的、活着的子嗣。过去的事情不论好坏,都已经成了定局,死者已矣,能够与世界互相影响的只有生者。他们或许是你该背负的罪业,但不应该成为阻碍你继续前行的枷锁。”

  这是相当不留情面,也因此相当直白的回答。科兹显然接受了这个说法,但他还在继续犹豫着什么。藤丸立香倒是很愿意等他攒够勇气,将那个一直不肯问出来的问题诉诸于口,但可惜的是,门外的人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