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冰洞海豹
形势看起来还不错。虽然略有减员,但损失仍旧在计划之内。钢铁之手在第一轮冲击当中无疑占据优势,可惜,这必然只是暂时的。还是那个问题:他们在兵力的数量上终究占据劣势,而对抗中产生的消耗总是实打实的,弹药与能量的补给也总归会有耗尽的那一刻。如果敌人想要把这场战斗长久地拖延下去,那么最终胜出的,只会是福格瑞姆和他的主子。
“可他不会这样做的。”目前还沉稳地停留在中军的费鲁斯·马努斯对这个问题这样解释,“我了解福格瑞姆,他会觉得这样按部就班地稳妥取胜的手段……‘不够精彩’。”
“但也必须考虑你对他的估测没有成为事实的可能性。”戴比特这样说,“一万年过去,他或许也有所改变。”
林德里克正身处于这场对话的发生地相比更靠近前线一点点的地方。首席智库正在纵览战场,以灵能为自己的兄弟附加增益,令钢铁之手的各种机械都运转得更加和谐且富有活力,偶尔也以灵能闪电对防线查缺补漏。恩奇都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注视着战场的眼神中带着点百无聊赖的忧愁。
“我不知道。”在指挥链路中时刻掌握着战况的费鲁斯分了点神出来嘴硬,“至少这一万年过去,我自己是没怎么变的。”
很可惜的是,目前在他身边的人里,并不存在一个能够回嘴且敢于回嘴的角色。效率至上的戴比特没有给出任何一种在钢铁之手原体预期中的反应,而是直接转开了话题:“你觉得还能撑多久?”
“到结束为止。”费鲁斯回答,“我在打歼灭战。”
“但如果敌人源源不断怎么办?”戴比特的问题很现实,“我们没可能一直撑下去。”
“福格瑞姆不会有那种耐心的,在我们撑不下去之前,他肯定会出现。”美杜莎之主笃定的语气仿佛是在陈述一个“一加一等于二”这样的常识性问题,“而只要我们能杀死他,这件事就能结束了。”
戴比特拧着眉头张口,但他还没来得及出声,另一种阴柔的、带着缱绻缠绵之意的声音就在轰鸣震响着的炮火声的阻隔中,以一种奇异的、令所有人都能听得见,并且因此而汗毛倒竖的方式填补了这一小段沉默的空白:
“你是在说‘想要杀了我’么?亲爱的?”
这声音当中毫无疑问地带有魔力,甫一出现,就令战场当中其他所有的声音都黯然失色,全然不值得令人在意。所有人的注意力,不论他们当时正在做什么,都在那个瞬间里被那个声音所吸引。它本该无法被分辨出来向,那声音层叠响彻于上下左右所有的空间当中,但任何听见了它的人都能够准确地朝同一个方向转过头去,毫无偏差地让自己的目光集中在说话那人的身上:
那里凭空出现了一座本不存在的,以象牙、黄金和白玉堆砌而成的高台,顶上则是一副合拢的,由无数颜色各异、五彩斑斓,甚至流光溢彩到似乎不属于现实世界的珍珠与宝石所串联而成的珠幔。两只身姿妖娆的大守密者正身处于高台顶端,以暧昧撩人的动作从中间分开了那些密实的珠帘,已经在色孽的影响之下,近乎完全看不出昔日“紫衣凤凰”风姿的“福格瑞姆”,面上带着一种靡丽的笑容,缓缓自高台之上蛇行而下。
一位恶魔原体的戏剧性登场让战场上的枪炮声与金铁交击声暂时停了下来。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不自觉地被吸引之际,费鲁斯以自己如洪钟般的嗓音打破了这一切:
“好久不见,福格瑞姆。”他平静地这样说,“伱倒是变丑了不少。”
咪呜(安详)
(本章完)
第200章 你看我面容平和根本没有在生气啊
就像是费鲁斯竟然能以平静的语气提起福格瑞姆这件事很令人惊讶一样,福格瑞姆在面对这句显而易见的、对他外貌的侮辱时,所表现出的风度和平静也同样很令人惊讶。
至少,他看起来是这样表现的。
“一万年过去,你还是老样子,”恶魔原体的语气也如同在和一位阔别许久的老友谈话,但他柔滑的声音依旧浸满了诱人堕落的毒药,“在对于‘美’的感受性上有些……驽钝。”
“一件艺术品若是无法正确地将它本身应当表达的意义传递到观者的心中,那么它就称不上是‘艺术’,只能说是失败的垃圾。”费鲁斯平静且坚定地反驳,“这道理还是当初我在‘帝皇之傲’号上听见的。”
领会到这句话的言外之意后,确实被时隔万年陡然飞了回来扎进了自己心口的回旋镖攻击到了的“失败的垃圾”面色微沉:“没想到你还记得那么久之前的事,这真是令我开心。”
——钢铁之手原体对此的回应是,一发直冲着对方喉咙所在的位置发射的爆燃子弹。
即便这是一种以背包上的机械臂在不引人注意的角落进行的、近似“当面偷袭”的行为,费鲁斯也并不认为这发子弹能够成功命中目标。以原体的反应力,他甚至能清楚地看见战场对面的福格瑞姆在火光出现在枪口上的那个瞬间里露出了一点犹豫的神色,然后才决定动身规避了这次攻击,并最终以一种近乎舞蹈般优雅且从容的动作成功了。
但这没关系,这在费鲁斯的计算之中。那枚子弹的本意也并不全是攻击,在出膛的那一瞬间里,它也带上了费鲁斯希望它能够向对方转述的一句话:
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了。
万年前的福格瑞姆就向来善解人意,万年后的恶魔原体也依旧能轻易读懂戈尔贡的心绪。粉紫色的蛇怪在原地无意义地腾身翻滚了一圈,庆贺似的发出了一阵以与人类结构相近的发声器官绝不可能发出的怪笑声,随后以一种近乎嗔怪的语气责难道:“哎,我的老朋友,伱可真绝情。”
费鲁斯没有回话。他只是分开了自己面前的护卫,或者说,他面前的护卫在两位针锋相对的原体所形成的某种难以言明的超自然压力之下,主动为战团的基因之父让出了道路。以太在钢铁之手原体的身边按照他本人的意志翻卷涌动,填补着那些此前因现实宇宙的压制而难以完全展现的机能。
在这个亚空间与现实混同的环境当中,“美杜莎甲壳”背后的机械背包上所携带的设备与机能本身因以太的填补而进一步被扩展,“钢铁之手”上银白色的活化金属顺着戈尔贡裸露的皮肤蜿蜒而上,金色的粒子在那双手中汇聚成破炉者巨锤精致威严的样貌。全副武装的费鲁斯·马努斯以沉重的脚步踏在自己子嗣所让出来的道路之中,向着稍远处那个再次因为常人不能理解的某事亢奋得不能自已的蛇妖缓缓逼近。
“我收回我之前的话。”恶魔原体癫狂地大笑着,举起了四只手中仿佛自虚空中抽出的,装饰华贵、在柔和的弧线上泛着灵光和毒液的弯刀,“你还留着我送给你的礼物!天哪,费鲁斯,我感动到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那就,闭上,你那,该死的嘴——”
须臾之间,破炉者便已经在费鲁斯的手中,自上而下地向着福格瑞姆重砸而去。这是将要开启整场战斗的第一击,但面露狰狞之色的戈尔贡并没有给自己留出任何余地,而是以一位原体的全力施展了这个招式。这令他的对手得以确认到,他实际上并没有他所表现出来的那样平静。
这一认知再次带给了福格瑞姆一阵狂喜。恶魔原体完全可以从巨锤内含千钧之力的攻击之下躲闪开来,但这阵狂喜为他带来的冲动令他以盘绕着的蛇尾将自己稳定在原地,以手中的那四支与破炉者相较,显得格外纤细的利刃硬生生地抵住了费鲁斯摧山崩岳的沉重一击。
那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原本短暂地停滞住了的战场也借由这个讯号重新启动,对立的双方再一次开始厮杀。
原本因福格瑞姆的戏剧性登场而仿佛被按下暂停键的那些战斗重新开始了第二轮,两个大守密者也带着淫荡而猥亵的笑容,暧昧地吞吐着长舌,试图在这混乱的局面当中给自己分一杯羹。与之相对的,林德里克的心铸之杖上亮起了灵能闪电的光芒,而恩奇都也干脆地从军阵中心跃出,按照自己对目前形势的判断,准备在钢铁之手重火力的辅助之下迅速地料理掉那两个色孽大魔、解除了阵线崩溃的危机之后,再腾出手来帮助费鲁斯对抗福格瑞姆。
如果是以物理学的逻辑来判断,福格瑞姆手中的四把刀剑无论如何都应该在这样的攻击之下被砸成碎片了,但它们没有。混有亚空间之力的武器总是会在各方面显露出人意料的性能,但这并不能改变,它们的主人依然会在这样的攻击之下受伤的事实。
破炉者所传导的冲击力依然顺着刀锋流入了蛇妖现在的这个躯壳里,在破坏着他肉身的同时顺着他的尾巴传导向了地面,其中的余波依然令这片不知是真是幻的大地震颤。更别说,战锤上所缠绕着的电弧所昭示的能量、力场,以及灵能都在如此近的距离之下对恶魔原体造成了确实的伤害,令他仿若珠光般细腻的皮肤变得焦黑,摧毁了他精心装饰的甲胄上的外壳——福格瑞姆因此而高声尖叫,但没人说得清,这声尖叫当中所蕴含的感情,到底是痛苦多些,还是欢悦多些。
“我几乎要碰到你心口中熊熊燃烧的愤怒了!”沦为欢愉之主仆从的原体在令人眼花缭乱、迅捷到未被增强过的视力几乎无法追上的刀兵相交之际愉快地说,“我能否从你现在的这个身体当中剜出一颗喷涌着熔岩般血液的心脏呢?放心,我会给你留下另一颗,因为我还不想杀了你——”
“——但我,想杀了你!”费鲁斯咆哮着的声音甚至一度盖过了他背后的各种器械运作和开火的声音,“而且这一次,我不会再犯任何错了——我必将做到这一点!”
美杜莎甲壳背后的重力发生器和火焰喷射器在它们的主人说出了这句话的同时开始生效,试图不着痕迹地将敌人困在原地,随后烧成灰烬。费鲁斯可以确信自己确实将福格瑞姆笼罩在了重力发生器会起效的区域之内,这武器正持续以可以直接压扁一台兰德的功率运作,但福格瑞姆只是显得有些惊讶;在火焰的光芒也一并压上去之后,戈尔贡敏锐地发现,其中理当受困于其中的阴影依然像是一条游鱼那样从火焰当中滑走了,甚至还有余力咯咯笑着讥嘲他:
“我劝你不要白费力气了,老朋友,‘命运’这次无疑站在了我这一边。”
在蛇妖自得的、响彻了整个战场,就是要让所有的戈尔贡之子也能清楚听见的宣言之中,戴比特若有所思地皱起了眉头。
咪呜(六点)
(本章完)
第201章 和真神掰手腕
在这个宇宙当中,“命运”这种东西,在某些语境当中可以被视同为“奸奇”。
因不久前,恩奇都才表示过对于“‘欢愉之主’和‘万变之主’关系很好吗”这一点的疑惑,戴比特判断,在福格瑞姆所说的这一句话里,“命运”这个词的含义是符合上述那种语境的。
既然如此,虽然目前为止,战场当中尚且没有出现明确属于万变之主的仆从,但依然不应该小觑这位混沌大能在其他方面能够对局势造成的影响。即便是在戴比特原本的宇宙当中,“命运”和“因果”这类的东西也都是相当难以摆脱的影响因素,遑论是在眼下这个几乎可以确定“幕后正有一个满怀恶意的操盘手正在操纵一切”的情况。
但虽说奸奇是这方宇宙中四位混沌大能之一,祂在操控命运之时显然也不可能无中生有。藤丸立香曾经与戴比特和特斯卡特利波卡详细解说过这一尊亚空间神祇自相矛盾的权能,祂虽然能以看似全知的姿态恣意拨弄命运丝线的走向,但祂不可能做到真正的“全知”,“拨弄命运”于祂来说也并不是一件全无代价、能令他真正随心所欲地去执行的事情。
简单地说,祂如果想要“拨弄命运的丝线”,那么首先需要满足这样一个先决条件:那根“丝线”必须得存在,并且祂还得“碰得到”。
就比如,对于藤丸立香或者戴比特这种“没有丝线的外来者”,奸奇能对他们本身做出的影响就非常有限,只能通过影响并不与他们直接相关的另外的人、事、物来勉强引导他们的命运。再比如,虽然帝皇确确实实是这个宇宙当中的原住民,但奸奇显然也没办法直接操控那一轮投影在与泰拉相对的亚空间当中、熊熊燃烧着的金色太阳的命运——除非祂自己不要命了。
不过回到现在的状况上来,不论费鲁斯·马努斯还是钢铁之手战团中的所有成员,他们的命运丝线显然都不符合上述两种特例,只能毫无防备地暴露在万变之主不怀好意的指尖之下。如果福格瑞姆所言非虚,他所发起的这次进攻真的处于奸奇的注视之下,那么钢铁之手想要赢,就无异于在和一位真神正面掰手腕。
——而如果“想要赢”,他们这一边也需要首先满足一个先决条件:找到那张被用来掰手腕的桌子,不然之后的一切都没有意义。
这个问题如果仅放在这个宇宙当中,或许会被奸奇费尽心思地变成一个无解的问题。万变之主当然有在对手眼睁睁地看着的同时藏起那张桌子的能力,即便后者阴差阳错地即将发现它的存在,从来没打算过玩什么公平斗争的至高之鹰也能凭借自己对亚空间中森罗万象的掌控力,立刻发现自己计划中的疏漏,并进行相应调整,以保证在尘埃落定之前,那张桌子在自己之外的任何人眼中都保持着隐形,或者一种可望而不可即的状态。
但很可惜的是,在目前的这场战役当中,祂疏漏了戴比特的存在。或许是因为后者“外来者”的身份,或许是因为特斯卡特利波卡的有意照拂,戴比特甚至在所有人还没有出发的时候便已经意识到了“那张桌子”的存在:耶利哥、戈尔贡,以及伊思塔万Ⅴ的这三个神话故事。而不论奸奇是否发现了这一点,祂显然都没有对此做出任何应对。
然而,为什么是这样三个故事?
伊思塔万Ⅴ是最好理解,也是最难破解的一个。福格瑞姆确实曾经一度杀死过费鲁斯·马努斯,只要这两者出现在同一个战场之上,这场“戏剧”的重演便几乎是必然将会发生的事情,甚至不需要奸奇出手多做干预;
戈尔贡传说在此处显得有些奇怪,但并不是完全不能理解。或许奸奇是希望重演“珀尔修斯在神祇的帮助下斩杀戈尔贡”这一幕剧。但如果不看费鲁斯顶着的那个“戈尔贡”的别称的话,不论怎么看,现在的福格瑞姆都才是更符合“怪物”、“与蛇形相关的妖异”这类描述的那一个;
最令人无法理解的是耶利哥的传说。整支舰队在前往杰里克星球的过程中没有遇到任何可见的阻碍,直到帝皇之子的军舰突然冒出来之前,一切都非常顺利,其中没有丝毫“有什么东西在应验”的迹象。戴比特在四周随着时间推移愈发猛烈的炮火声中皱着眉,反复回顾了自己脑海中对神话故事,以及对杰里克星球本身所知的所有资料,然后模糊地意识到了一点:
在确认了奸奇在注视,这个星球名叫“杰里克”极大概率并非单纯巧合的前提下,如果这个“神话”没有应在当下,那就会应在之前和之后。
——在这个宇宙当中,“天主教”本身的源头也与一直暗中推动着人类文明发展的帝皇密不可分。因此,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大远征时期“费鲁斯曾用了七天攻下了杰里克”这一事实,或许在无意间与“‘主’以七日绕城之祭仪将耶利哥城赠予祂的选民”这段故事相合。它本身可能是个单纯的巧合,但这也确实给了奸奇一个在概念上混淆“杰里克”与“耶利哥”的机会。至少在弥密尔宝库在这颗星球上建起了一万年之后——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和钢铁之手一直以来都陷在一个在知情者看来“理所当然”的盲区当中。正如他不久前的判断,和“神”强相关的“耶利哥传说”真的成了一个胜负手,甚至还是一个令他们进退两难的胜负手。
猛然意识到不对的戴比特令自己的意识从思维里回到现实当中,迅速地环顾了四周,越过了暂且还在依照命令守护在中军的几个终结者卫队。此时,距离混战再度打响也已经过去了四分钟左右,但他还是成功且准确地在一片混乱中,抓住了正在逐步靠近战场前线的林德里克动力甲的信号,急迫地向首席智库发送信息:“现在的全局战况怎么样?钢铁之手是不是要输了?”
通常来讲,正在鏖战当中的林德里克是不会理会这种与战况本身没什么关联的无营养信息的——奈何戴比特的措辞太找打了,任何一个钢铁之手都无法忍受这种怀疑,并会立即将之视为一种侮辱。本来就已经与四处乱窜的大守密者斗法到火大的首席智库怀揣着炽烈的怒火释放了手中正在准备的法术,随后趁着着一点点空档怒气冲冲地回嘴:“你在说什么*美杜莎粗口*话!钢铁之手当然会赢!”
“我不是在说这种与战斗目标或者期望意志之类的东西相关的话!”戴比特的声音,非常少见的,听起来比林德里克还要焦急,“我需要实际的数据和逻辑论证!做你们最擅长的事!然后告诉我这样推演下去,钢铁之手到底会不会输!”
林德里克还想再骂,但他头脑中更理性的那部分已经令他意识到了,戴比特肯定是因为某些原因才会这样问的。首席智库因此一边咒骂着空气一边将自己的一部分思维沉入了指挥链当中,花了零点三秒的时间以自己的权限调取了目前为止的战报数据,又花了零点一秒的时间意识到了,这之中确实可能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战场上正在发生的、总体看来对对手有利的“巧合”太多了。仅就“因机械故障造成我方成员战损”这种在钢铁之手战团中小到以阿斯塔特的严格标准也几乎可以被忽略不计的巧合,在目前战报中的减员原因中已经占据了百分之七点四——而且,这一趋势还在逐步上升。区区四五分钟,战场上钢铁之手一方的战损数量便已经比原本的预计高出了百分之四十二点八六。
铁一般的数据一下子砸灭了林德里克的熊熊怒火,但要让他认同戴比特口中那句“钢铁之手是不是会输”,也是绝对不可能的。在半秒钟的停顿之后,他在战场杂音中,大吼向通讯频道里回复了对方:“数据上来看确实有很不对劲的地方,会给我方造成损伤的‘巧合’多到不正常!”
“耶利哥传说确实在与现实呼应!”戴比特这时才勉强赶到了林德里克的身边,“传说中,‘主’曾降下旨意,令众人在进入耶利哥城后:‘绝不可掠夺财物。所有东西都不能纳为己有。’如若不然,‘主’的怒火便会令他们在接下来的战争中节节败退!”
“什么?”林德里克确实在不久前从戴比特口中听说过这段故事,但他未能立刻理解这段故事与现实到底在何处呼应了,“可是——”
“我们都太想当然了,认为‘弥密尔宝库当中的藏品当然是属于费鲁斯·马努斯的东西’。”戴比特迅速地解释,“但不能忽视,这宝库在杰里克星球上已经存在了超过一万年——以这种程度的时间积淀,在神秘学上,当然可以说‘那宝库中的所有东西也是属于杰里克的’。”
当他们身处于弥密尔宝库中时,谁也没有想到,费鲁斯从中取出的那只玩具般的“发电机”,将会决定他们在接下来战役中的命运。
咪呜(安详)
(本章完)
第202章 协调性很差
“如果我们把那东西放回去呢?”林德里克试探着提议,“我们可以分一个小队去做这件事。”
“不太现实。”戴比特冷静地反驳,“且不说在现在的这个环境里,我们该怎么找回宝库的大致方位这件事——‘神’的怒火可是要以血祭来平息的。意图将设备从‘杰里克’带走的是费鲁斯本人,要是想着‘平息神的愤怒’,以此为目标的任何行为最终都只会加速导致他的死亡。”
不解决这个问题只会导致战团在命运的影响下不可遏制地走向失败,而如果尝试解决这个问题,又会在命运的影响下最终杀死他们的基因之父。这个进退两难的问题令林德里克罕见地踌躇了起来,一时间想不到什么能够破局的解法。
不论怎么选都只能导向一个坏结果,这听起来就非常奸奇。万变之主在这件事上所做出的主要贡献显然不在正面战场上,“耶利哥传说”在眼下确实成为了混沌的胜负手。
“你对目前的局势有什么建议吗?”林德里克不抱太大希望地向戴比特发问,后者稍有些令人失望、但完全在意料之中地回答:
“没有。这类‘临场发挥’不是我的长项,我更擅长在进行充足的计划与准备之后‘掀桌子’的战术——但现在显然没有那种时间。”
不知为何,戴比特在此时选择摘下了虚空服上的头盔。这是一个相当冒险的行为,如果目前这个空间内的气压环境还和杰里克地表一样的话,在生理结构上与普通凡人无异的戴比特这样解除掉自己的防护,便毫无疑问地会立刻因为体内外的气压差而当场暴毙。但亚空间的事情很难解释清楚,至少在这个现实与虚幻混杂着的空间里,摘下了头盔的戴比特看起来还活得好好的,并且会持续“活得好好的”下去。
“十六分钟。”他突然这样说,随手把摘下来的头盔扔去了一边,“现在开始收缩部队,重整态势,用这十六分钟开展作战会议,想出办法来摆脱这所谓的‘命运’。”
这样说的同时,戴比特已经在向前迈步,往争斗更加剧烈的前线走去。因为他扔掉了头盔,无法再接到内线通话,对此感到莫名其妙的林德里克不得不在纷飞的炮火当中对他大喊:“你在说什么?什么‘十六分钟’?”
“我预计自己能拖上十六分钟。”戴比特头也不回地说。
——
虽然关系平平淡淡,相互间几乎没有什么太多的干涉甚至交谈,但现在,只从契约从属的神秘学角度上来看,恩奇都确实是戴比特的从者。
御主以契约通路传来的念话明确发布了命令,在这个情况下,作为从者的恩奇都没什么不遵从的理由——“神造兵器”也是“兵器”,而兵器总归是得在他人手中挥舞的。即便在成为英灵之后,他对自己依然必须依照御主的命令进行战斗这一点,本身也没什么抵触。
当然,他会不会听相应的命令明显是另一回事。不过在眼下,在借由藤丸立香勉强与戴比特构建了信赖关系之后,恩奇都已经通过命令本身理解到了自己现在的御主打算做什么。至少仅在此刻,他没什么必须得违抗这个命令的理由。
在以“民之睿智(Age of Babylon)”这一宝具塑造出的刀枪剑戟撕碎了一只大守密者,又把另一只逼进了钢铁之手为它倾情准备的,以钷素、灵能、分解力场和能量武器所构成的,环绕着火焰、闪电和激光的绝路中之后,恩奇都灵巧地从这个战场上抽身而去,奔向了另一边“人力难以企及”的战场。
福格瑞姆和费鲁斯·马努斯之间正在进行的争斗依旧难分难解、如火如荼。以正在交锋的这两人为中心,四周空出了相当大的一片空地——只要稍微靠近一点,不论是战场的当中的哪一方,都会轻易地被正当中的那股狂暴的旋风卷入其中,然后绞得粉身碎骨,死无全尸。
两位盛怒中的原体以浑身解数相互对抗的场面,无异于一场严重的自然灾害。福格瑞姆手中的四把弯刀挥舞得密不透风,堕落后反而愈发精妙绝伦的剑术招招指向费鲁斯身上的致命处;后者则以身上的甲胄、背后装载着无数种威力和效果都令人难以想象的、层出不穷的机械臂来应对,武器的余波毫不留情地切削融化着地面,留下形式各异的弹坑。
在这个空间本身不够稳定的环境中,大地也因为这场应当以史诗来传颂的战斗而恐惧地震颤着。若是这附近有什么城市或山岳之类高于地平线的物理结构,那么它们也会被这场宏伟残酷的斗争毫不在意地削平。原体之间的较量就是如此可怖,不论是任何人,想要去与之正面对抗的行为都显然是不够明智的。
——但恩奇都,不论从任何角度上来评判,都不能算得上是“人”。
神造兵器自如地靠近了那片令人望而生畏的战场,灵巧地避开了双方交战中逸散而出的流弹和余波,精准地找出了一个,或者说,利用大地与泥土的支援塑造了兵器,自己动手“造”出了一个争斗的空隙,然后紧接着展开了“天之锁(Enkidu)”的机能,以锁链的形式直接插入了二者的战斗当中。在挡掉或者躲过了因此而感到不满的福格瑞姆多少带点情绪的追击的同时,他还顺便以锁链困住了显然已经“有点”上头了的费鲁斯,在两个呼吸之间直接把后者拖出了战场范围。
“你做什么?!”已经熟识了恩奇都的锁链、清楚这是友方,但仍然停留在愤怒情绪当中的钢铁之手原体没什么好气地斥责,“这和我们原本说好的计划不同!”
“情况有变,我的御主要求重新开展作战会议。”锁链边漂浮在半空中的泥偶这样回答他,并且持续地将他向着阵线后方拖拽。
“怎么可能——”
费鲁斯想要表达的意思是唐突撤退并不现实,不论是从理性和感性上来看都是如此。但紧接着,他还未出口的句子便卡住了,因为他意识到:已经过去了两秒,但福格瑞姆没有继续向他的方向追击。
对一位原体来讲,两秒钟的空档无疑是一个重大失误,费鲁斯因此略带疑惑地重新把自己的目光投向不知为何陡然变得寂静的战场——
——在这个瞬间里,他莫名理解了“戴比特协调性很差,在战场上根本完全不可能和任何人合作”的这句,来自藤丸立香的,在原本的他看来显得过于极端且绝对的评价。他说不清战场上正在发生什么,甚至以原体的智慧也无法真正理解眼前正在进行的事,但帝皇在制造原体时为他安放的那些与人类一般无二的思维本能地令他理解到了一个事实:
戴比特·泽姆·沃伊德,即便通过了最为严格的基因测试,即便从外观和生理结构及机能上看来都毫无疑问能够被归类进“凡人”的行列,他也依然,“不是人类”。
某种并非通往亚空间,也并非通往现实宇宙的裂隙在这个空间内展开了。从中向外窥探的是,纯然漆黑的某种……
人智所不能理解的怪物。
咪呜(六点)
(本章完)
第203章 戴比特泽姆沃伊德
“名字会影响到一个人的命运”,这一点在各界的神秘学当中都有类似的展现。虽然这一点反映在现实当中的程度因地缘、民俗、文化等方面的不同而有轻有重,但不论如何,只要对神秘学稍有涉猎,就不可避免地会接触到“名字与当事人的命运紧密相连”这类的说法。
对戴比特来说,也是如此——但并不是他被名字所影响,而是他在“被影响”后,选择了自己的名字:
戴比特(Day-bit),最小(bit)的一天(day),象征着他一日中只能留存下五分钟的记忆;
泽姆(Sem),德语闪米特人(Semiten)之略,象征着他作为闪族文化研究者的后裔,也暗指将永远缠绕在他身上“命运”的起点;
沃伊德(Void),虚空(Void),无尽的宇宙,永恒的熵增,吞噬一切的黑暗——
永远与他相连,或许直到宇宙热寂也无法摆脱的梦魇。
这种“梦魇”,正以实际存在的形式,在戴比特的意志之下,迅速显现在这片战场上。
重重叠叠的、被雾气影影绰绰地包裹着的黑影自那被开启的“某种裂隙”当中降临。仅从视觉的角度上来看,事情是这样发生的,但这些东西以它们本身的“存在”所给在场的任何人,或者说,任何“有知觉的生物”,所带来的感触,都并非仅仅以“视觉”这一种孱弱且片面的感官所能完全概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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