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火宅居士
塔露拉让开道来，那原本和靴子丢在一块的外套，已妥帖地收纳起来，叠在床头一旁。
看到幽灵鲨的身影，科西切留下的毒液又在翻涌：
看，这个欧特博士从来就没有放下过戒备。
你从来没有和他单独相处的机会……
如果他真得信任你，为什么每次和你见面的时候，都会带上一位近战高手？
承认吧！
如果他真的将“我”剪除得一干二净，又怎么可能一直这么戒备？
另一部分心智又反驳道：
即便之前我是被黑蛇影响，但夺取切尔诺伯格的确实是整合运动！
而我也确实是整合运动的首领！
在我仍然对整合运动有大量影响力的情况下，如果放任我行动才是一种愚蠢！
更何况……我现在自己都不信自己！
“……露拉！”
“塔露拉小姐！”
正当塔露拉还在“走神”时，欧特与阿米娅相继呼唤了她。
“抱歉。”
科西切所培育的礼节和风度，驱动着塔露拉做出些招待：“我这里有些茶叶，从后勤部那里弄的。”
“阿米娅，帮下忙。”
“嗯！”小兔子主动搭手。
淡绿色的茶水在半透明的玻璃杯中荡漾，些许流露的茶梗立在正中，上下沉浮。
待几人坐定后，塔露拉的眼睛还是不由自主地瞥了一眼幽灵鲨。
在阿米娅这样的术士身旁，挟持欧特博士还有些可能，但是与这只鲨鱼缠斗的过程里……不！不要这么想！
她摇了摇头，询问道：“欧特博士，有何贵干？”
“我注意到塔露拉小姐你还保留着那套衣服。”欧特看向塔露拉一旁的外套。
那原本是卡谢娜审美的具现化。
对现在的塔露拉来说，也恰恰是“黑蛇”人格主导的那段时光的物质实体。
“我把它保留下来，作为一个警醒。”塔露拉回复道。
“我注意到，你在尝试修复它？”
“见笑了，我在龙门时女红就没怎么学好——晖洁也是。”塔露拉的俏脸上浮现些许笑意：“我们俩做出来的东西都歪歪扭扭的。”
“我跟科西切走后……他更多的是将我作为继承人来培养，没有用我联姻的念头。也正因此，即便是在乌萨斯，我也没有学过太多缝纫。”
欧特捕捉到一个有趣的现象：塔露拉在描述科西切将她拐走那件事的时候，选择了一个非常中性，甚至褒义的说法——“我跟科西切走”。
在原本的世界线里，阿米娅、陈晖洁在核心城和“塔露拉”对线的时候，使得塔露拉意识到她的记忆有问题，才唤醒了黑蛇体内的塔露拉。
而现在，这件事根本就没有发生，塔露拉的记忆本身就有不少问题待处理。
这个也是速通切城副本的后遗症之一，居然忘记考虑这个了……事到如今可以把科西切复活再杀一次吗？
这个彻头彻尾的混球，如是想到。
无论如何，想要把塔露拉利用好，就不能任由她保持这种心态。
“原来如此，在整合运动期间，塔露拉你的衣服是由阿丽娜修补的吧？”
第二百三十七章 很喜欢一句话“啊？”
“确实如此。”
在整合运动成立的早期，塔露拉与霜星交战、切磋，熟悉彼此的时候，塔露拉的法术曾波及到她的斗篷。
那个时候，帮助塔露拉修复那件斗篷的人，就是阿丽娜。
实际上，不仅仅是那一件斗篷。在短暂又漫长的雪原生活里，一直为塔露拉修复衣物的人，都是阿丽娜。
一想到阿丽娜，塔露拉阴郁而冷寂的颜色就暖化了。
她的嘴角不自觉地挂上一缕笑颜。
“她一直以为我对针线活一窍不通，而我也喜欢看她专心缝纫的样子，还喜欢在那个时候打扰她，跟她多说几句话。”
欧特沉默了一阵，然后告诉塔露拉：“现在她肯定知道了。”
“……什么？”塔露拉不自觉地后仰。
阿米娅却有些担忧。
“总之，我看你的那件……外套，有些太过简陋，想要请阿丽娜帮忙修改一下版型。”
这是一个很烂的借口，最烂的地方，在于前后毫无逻辑、连贯性。
但塔露拉已经察觉到某种可能性，她满脸渴望地拒绝道：“……还是算了。”
“为什么？”
塔露拉却说道：“阴阳有别，能够与她再接触两次就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看来，是一些传统因素使得她产生了微妙的误解。
“塔露拉，看来先前在交界地时，你没有完全弄明白一些事。”欧特解释道：“那里不是地狱，也不是地府。”
“是有别于寻常逝者之地的，一处独特的境界。”
“你是说……？”塔露拉听懂了暗示。
“没有无常、判官、阴天子，也没有冥王或者魔王。”欧特向塔露拉伸手，隔空抹了一下她的眼睛。
“只有我。”
“睁开双眼。”
“……阿丽娜。”
塔露拉不自觉地抓住了欧特的手。
阿丽娜的身体与欧特完全重叠，但作为“灵魂”的她和作为“活人”的欧特，被塔露拉以不同的感知方式感受。明明是完全重叠的两人，但塔露拉却能并行不悖地同时看到两人。
过了好一会儿，塔露拉才问道：“现在是怎么一回事？”
阿米娅分明能感受到那股异质的情绪一阵扭动，而塔露拉却像是听到了什么似得。
龙女点头，说道：“我明白了。”
“阿米娅，帮我把缝纫的工具取来。”欧特转头拜托道。
“嗯。”小兔子看着欧特，然后才起身离开。
在她出门前，欧特直接解释道：“阿丽娜没有肉身，如果想要她帮忙，那就得给她提供一具肉体才行。”
但阿米娅的低落源自其他因素：“Doc獭……不，没什么。”
她的眼神很明显就是有什么。
【关于灵魂的事情，我们不方便在塔露拉面前聊。】
得到这隐秘的回应后，她的兔耳欢快一抖，带上了门。
塔露拉看着欧特身旁的沉默不语，但存在感依旧惊人的幽灵鲨，又猛烈摇头。
“怎么了？”阿丽娜关切道。
“有一些坏想法。”塔露拉长舒一口气，面对着小鹿，她实话实说：“黑蛇或许已经被击垮，但他残留的影响却依然在。”
她坦然道：“我现在一直有挟持欧特博士，摆脱罗德岛控制的想法。”
幽灵鲨松开了欧特的左臂，一言不发，但酒红色的眸子里满是杀意。
欧特用这解放出来的左臂，顺着修女的脊背安抚一圈。
他照实评说：“罗德岛现在确实在限制你的人身自由。”
“欧特博士，我可真没料到你会这么……直白。”
“我不是政客——顶多是个科研主管。”欧特的面部表情，没有丝毫波动。
这屑人又在搞这套形象工程。
“即便如此，将事实以一种更加柔软的方式表述，也可以为你减少大量麻烦……”塔露拉好意劝诫。
听到塔露拉的话后，欧特不置可否，又问道：“那么你更喜欢哪种说法？”
“罗德岛出于对你病情的担忧，对魏彦吾先生和陈晖洁小姐出资的敬意，出于医生的职业道德，强烈建议病患塔露拉留院观察。”
“还是说，你更加偏好另一个说法：为防止暴徒领袖塔露拉突发恶疾，野心复生，鼓动感染者在天灾即将来临时再度暴动，将其限制活动、随身监视？”
抛出这两种可能，欧特将他真正的目的巧妙的隐藏了起来：他需要在塔露拉复出之前，对切城难民、整合运动残部建立更加深厚的影响力和存在感。
在多个国家建立全新的办事处模式前，罗德岛还有必要保持一个较为无害的形象。因此，切城重建后，欧特打算将整合运动放手，只保留对切尔诺伯格的直接影响。
但速通的结果之一，就是塔露拉的形象没有被缺德黑蛇败光。一旦塔露拉在整合运动眼前公开活动，那么建立影响就无从谈起。
欧特的“直白”让塔露拉有些哭笑不得：“我个人确实更喜欢后者。”
“他们太难了，现在容不得些许的波折。”
阿丽娜不由地伸手抚摸塔露拉的脸蛋，哀怜道：“塔露拉……你对自己太苛刻了。”
龙女则抓紧了欧特的手，闭上了双眼。
“不，你以前就是对的。”
“哪怕那个法术从来都不存在，我也是会......被他代表的那些东西......操控。”
“此时此刻，我内心涌动着阴暗而下流的念头：眼前这个男人，他究竟采用了什么恶毒的手段来控制了你？”
“他一定是在利用你来操纵我。”
“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他究竟会对你做什么？”
阿丽娜哭笑不得之余，说道：“他会抓我去当文书苦工。”
“……啊？”
正当塔露拉剖析自己那已经被黑蛇浸透了的脏心烂肺时，阿丽娜又给出了一个令人非常惊讶的回答：“他把自己的员工也带进交界地，利用他们的睡眠时间为自己工作。”
欧特则澄清道：“作为交换，他们在白天实际上处于休假状态。”
“此外，阿丽娜小姐，你的工作不足以称之为‘文书苦工’，你的工作内容，是帮助我收纳整理文件。”
第二百三十八章 缝衣
欧特这甚至已经超越资本家，超越封建主，超越奴隶主，一口气回滚到“神”权时代，死人照样要给他打工的抽象行为……真把塔露拉的情绪酝酿彻底打断了。
眼见着塔露拉将情绪调解过来，阿丽娜也是松了口气。
欧特也强调道：“无论你是否相信，但黑蛇源石技艺的直接影响已经被清除。”
塔露拉却苦笑道：“但钉子已经在木板上留下了痕迹，即便是清除钉子，其痕迹依然留存。”
她终于接受了现实——现在那些黑暗的想法，出自，且仅仅出自她自己。
“这些下作的念头，一直都潜藏在我的内心深处，科西切不过是利用源石技艺，将其捏成了一个自认为是新蛇的人格……”
“不一定是自认为。”欧特有不同意见：“你的养父本人，可能也是相同的结果。”
“很难想象他那样的人，会为了别人的理念奔走。”塔露拉柔和的反对，又说道：“无论如何，这些念头让我感到恶心——连同产生了这些念头的我自己。”
黑暗的念头谁都有。
不过，如果以此为由，恐怕说服不了塔露拉。
“Doc獭！”
阿米娅打开大门，除却本人以外，还带来了陈晖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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