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月
她凝视著诸多震怒或者惶恐的野兽,漠然宣告:“崖城之争到此为止,切勿再起争端。无能者逐出,不从者死。”
自短暂的停顿之后,白鹿猎人最后发问:
“——现在,荒集在此发问,汝等要反叛魁首么?”
一瞬间的死寂里,除了陈行舟和雷耀兴之外,所有人竟然齐刷刷的后退了一步,神情动摇,很快,原本狂暴的灵质波动尽数消散。
甚至还有人主动的放下了手中的武器和配枪,再三后退。
老林依旧岿然不动。
而就在雷耀兴身后,诸多的沉默的支持者里,有人神情变化著,咬牙收手转身匆匆离去;有的人犹豫之后,向后退出。
到最后,就连最亲近的助手和下属,都在白鹿猎人的俯瞰之中驯服的低下了头。可看到依旧挺立狰狞的雷耀兴时,便不由得低声劝告:
“兴哥,留得青山在啊……”
“兴哥!”
雷耀兴没有说话,也没有理会那些人的拉扯。
面色铁青。
他冷眼凝视著周围那些退让开的人影,最后,看向了安凝,杀意狂暴,如同笼中困兽,被无形的锁链所桎梏一般,难以挣脱。
只是咬牙,强撑著,不肯低头。
“安家来的人啊……”
他从牙缝里挤出冷笑:“嘿,还真是,好久不见啊。”
安凝只是抛过去了一个盒子:“来之前,阿公说,看在和雷武业的那点微末交情的份儿上,让我给你带个东西。”
她说:“希望你好自为之。”
盒子落在雷耀兴的脚边。
他沉默的弯下腰来,捡起,将盒子打开,里面的并不是什么速死的毒药亦或者书信,在柔软华贵的绒布和缓冲层中间的,只有一只随处可见的粗瓷鸡公碗。
就好像已经用过不少年了。
上面的鸡公失色黯淡,带著不少的划痕。
“白鹿是荒野之道,弱肉强食本是正理,可荒野同样也有荒野的规矩,倘若谁想要断绝水源、危及荒原,那他就是所有野兽的敌人。
半个月的时间,你没能整合崖城,压服不协,倘若现在还不知进退、垂死挣扎的话,那就是祸患之源。”
安凝说:“荒野容不下你了,你就要离开荒野,自谋出路。
这是他给你的保证。”
饭碗,自然是用来装饭,哪怕是荒集的饭碗也一样。
人只要还有饭碗,那就有一口饭吃,只要这个碗还在,这口饭谁都抢不走。
人有饭吃,就还能活下去。
这便是荒集所给恩赐。
离开崖城,自谋生路。
倘若有雄心壮志的话,他日未尝不可卷土重来,重夺话事人之位。
命与运,都掌握在你自己的手中。
“现在,我代替荒集再来问你一次,雷耀兴——”
自死寂里,安凝最后发问,“魁首的命令,你是否遵从?”
雷耀兴没有回答。
只是沉默的凝视著手中的碗,铁青的脸上浮现笑意,如此嘲弄,可却不知道究竟是在嘲弄别人还是自己。
可当最后,他抬起头来,看向自己空空荡荡的四周,再看向人群之中的陈行舟时,抽搐的神情便渐渐平静。
到最后,只剩下疲惫和麻木。
“嘿,一败涂地啊。”
他轻叹著,向著安凝抬起了手中的碗,五指的骨节发白:“多谢安公给的救命稻草。”
就这样,满不在乎的平静一笑。
“可惜了。”
雷耀兴说,“磕头求来的活命,我不要!”
啪!
自挥手之中,荒集最后的慈悲脱手而出,摔在地上了,砸成了粉碎。
清脆的声音宛如雷鸣,令所有人的表情一震。
紧接著,便是血液流淌的声音。
落在了地上。
“呵……呵……”
雷耀兴瞪大了眼睛,呆滞的抬起手,摸向自己的喉咙时,才察觉到那冰冷质感,割裂手指,如此锋锐。
在粗瓷大碗落地,摔成粉碎的一瞬,其中的一片自地上轻盈的弹起。
仿佛巧合一般,贯入了他的喉咙。
即便是天选者的动态视力也无从察觉,哪怕是重生位阶的恢复能力也无从豁免。
躲不开,绕不过,也无从提防。
譬如命运。
碗是用来吃饭的,饭碗被砸碎了,就再没饭吃了。
人就会死。
这便是雷耀兴自己所选的绝路。
.
那一瞬间,崖城之外,荒野中的远方,群山深处的密林之间,有飞鸟惊起。
靠椅上晒著太阳的老人似有所感,眼角微微抬起。
很快,却了无兴趣的收回视线。
可惜了。
学了雷武业生死不由人的傲气,却没学到他当年胯下受辱的隐忍。
原本假以时日未尝不可能飞腾于九天之上,可惜,龙门难过。
终究不成大器。
不,或许是自己选择了放弃,因为……九天之上的云雾中,那里的位置早已经被人所占据!
大小变化,升隐自如。
高远到令他彻底绝望。
只是……此刻趁势而起、呼风唤雨的巨蛟,他日显现真型时,又究竟是龙是蛇呢?
老人凝视著远方渐渐飘来的阴云,似是出神。
许久,挥了挥手。
再度闭眼小憩。
云散雾消,晴空万里。
第144章 进退
碗碎人亡。
只是一瞬间,雷耀兴便仰天倒下,自徒劳的挣扎里,血尽而死。
死寂中,没有人说话。
只有季觉梗著脖子,仰头,瞪大眼睛,恨不得拿个望远镜出来,凑上去逐帧观察——他妈的什么鬼?怎么回事儿?发生了什么?
一个重生位阶丢进熔炉里烧都烧不死,防御强一点的,拿反器材步枪顶在脸上打都打不穿皮肤。
此刻,居然被一块从地上弹起来粗瓷碎片割开了喉咙,失血而亡?
甚至就连挣扎都没有力气……
这是个什么原理?是个怎么回事儿?
他的头发都快竖起来了。
无法理解,搞不清楚,也想不明白。
在那一瞬间只来得及感受上瓷碗碎裂时所浮现的一缕灵质波动,静谧流转,又悄无声息,稍纵即逝的自灵堂之中掠过。
便贯穿了血肉和灵魂,夺走了生命,最终,回归于黑暗中。
没有拔刀相见,也没有你死我活,只是轻描淡写的,完成了处刑。
一切都太过于理所当然了,以至于和季觉所认知的现实彻底脱节,甚至,颠覆,带来的便是毛骨悚然的恶寒。
笼罩所有。
“这就是白鹿猎人吗?”他失声呢喃。
旁边的童山回过头来,“看得明白么?”
季觉断然摇头。
“那是白鹿猎人的绝罚处刑,比飞光之锋还要更上几重的绝技。”
童山轻声说:“在白鹿追随者中,只有三家获封猎人的名号,被赋予了上善的爪与牙。他们的职责是捍卫荒野,维持循环,铲除祸端。就像是猎杀入侵物种的猎人一样,维持生态平衡和荒野延续。
在其中,安氏的职责,就是抹除内部的隐患,他们所有的技艺都是创建在猎杀同类的基础之上……绝罚正是因此而诞生,外人注定无法理解,也无从窥探。”
他略微的停顿了一瞬,看向季觉的眼神越发微妙起来:“之前我以为闻主管能管得住一只离群的白鹿已经是异数了,倒是没想到,你能更青出于蓝。”
季觉的表情抽搐了起来,好几次,欲言又止。
明明挎著批脸面无表情,气质那么严肃,眼神那么认真,这么娴熟的吃瓜流程是怎么回事儿?
你们童家多少都带点是吧!
季觉忽然绝望的发现……怎么这么多世家里,对比起来,最正常的居然是楼家了?
坏了,不会楼家其实也有狠活儿,只不过楼大少被甩出来做了工匠根本就没学到正经本事吧?
自错愕和呆滞之中,地上的血色渐渐蔓延,尸体冰冷,再无任何声息。
就连赐福和灵质都尽数消散了,化为了虚无之雾,随风而去。
这要不是场合不对的话,季觉高低得提著工具箱上去挽救一下,眼睁睁的就看著材料失去价值,他居然不知道该不该痛心一下。
就这样,安凝沉默的俯瞰,直到最后的光彩从雷耀兴的眸中流逝。
一片空洞中,只剩下黯淡的黑。
她收回了视线,最后环顾了一眼四周,就仿佛道别一般微微颔首,转身离去了。
一直到那纤细的身影消失在雨幕之中,整个灵堂内被冻结的氛围才终于好转了些许,可依旧凝重。
倒不如说,紧张惶恐更胜刚刚。
面对白鹿猎人的绝罚,只要等死就行了,可有的时候死并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不知道自己接下来究竟要面对什么。
自己的生命,是否又能继续留在自己的身体中?
就在雷耀兴周围,蔓延的血色流到了心腹们的脚边,可在死寂之中,他们却甚至就连动都不敢动。
惶恐的等待著自己的结局。
直到呛咳声中,陈行舟的声音传来。
“人走灯灭,恩怨两消。看在曾经的恩惠份儿上,伱们帮他收拾一下吧,停灵结束之后,一起合葬,也算成全雷老爷子和他的父子之情。”
轮椅上的男人说:“雷耀兴既然已经死了,其他的就不必再追究,交了帐之后,你们去留随意,想要离开崖城也没问题。
也希望你们不要自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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