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月
那个该死的家伙……
倘若他想要搞事情的话,恐怕就会更加麻烦了。但暂时还不用担心,除非他疯了,否则绝对不敢靠近不死之症。
九孽之中,白馆对涡系天选者的钟爱众所周知。一旦照见白馆之影,终有一日,渴求生命本质和永存的天选者,都将走入无终常乐之馆中去。
无一例外!
此刻,在连城狠下决心之后,心情终于轻松了些许。
深吸了一口气,重新整理仪容。
只是,在这哀嚎遍布的死寂里,忽然有清脆的声音响起。
敲门声。
如此刺耳,像是钢针一样,刺的连城心里阵阵发冷。
他深吸了一口气,拉开了门。
便看到了仿佛溺死者一般肿胀腐烂的院长,遍布脓液的面孔之上,浮现出夸张的笑容,看著他。
连城挤出笑容:“什么事,院长?”
“出了点事情,大家,开个会。”
院长拍了拍手,于是,在他身后,一个又一个诡异的身影从黑暗里浮现,走出来,遍布伤痕和畸变的面孔之上,都带著如出一辙的热情大笑。
自闪烁的灯光之下,明灭不定的阴影在笑容之间舞动著,勾勒出狰狞的弧度。
而最后所走出的,却是一张……预料之外的年轻面孔。
同样带著笑容。
却如此的和蔼可亲,满怀著亲和和温柔,令人心生赞叹和信任。
向著他,缓缓点头。
“为你介绍一下,这是刚刚经过钱主任引荐,最新加入我们传染科专项治疗组的新人。”
院长热情的向著身后招手,对新人说道:“他比你早来几个星期,也算是你的前辈,来来跟前辈打个招呼吧。”
“好的。”
季觉点头,回眸,望向了连城,热情的伸出了手来。
等待著,他的回应。
可莫名的窒息和心慌却在此刻骤然从连城的心头浮现,心惊肉跳的,有那么一瞬间,他眼前好像一花,温柔的笑容消失不见了,剩下的,只有一张无数血色和残灵簇拥之下永恒燃烧的骸骨之面。
但紧接著,一切幻觉仿佛又迅速消失了。
只剩下季觉伸出的手掌。
静静的等待。
毫无动摇,仿佛可以等到海枯石烂,磐石无转移。
直到连城终于回过神来了,手掌微微抽搐著,缓缓抬起。
可不等他伸出,那一只手,便已经热情的探出,将他的五指,握在了手中。
如此的热情,又是如此的,用力。
就像是液压钳向著即将施暴的对象致以最初的问候一般!
“你好啊,主祭。”
季觉的右手猛然一扯,将他向前拉出一步,热情的展开手臂,同他拥抱在一处,如此亲密的。就这样,拍著他的肩膀,在他耳边倾诉,告诉他:
“下一个就是你。”
连城的表情瞬间僵硬,无法克制的,痉挛起来。
可季觉的手掌却终于松开了。
主动,后退了一步,完成问候之后,回到了院长的身旁。
看著他。
在瞬间的对视之中,两张僵硬或是平静的笑容之中,眼神各不相同。
怒火和震惊,冰冷与恶意。
无声流转。
很快,便归于寂静。
连城勉强的笑著,可在背后,剧痛之中几乎失去感觉的右手愤怒的握紧了,青筋崩起。
他妈的,他妈的,他妈的……
他低下了头。
敛起了即将爆发的杀意和怒火。
就这样,汇入了队伍之中。
.
连城甚至忘记了,自己是怎么走到的会议室。
一路上,自惊骇和狂怒之中,他的大脑好像有那么一瞬都彻底空空荡荡,仿佛行尸走肉一样顺应著安排。
同其他所有人一样聆听著讲话和训示,按部就班的鼓掌。
最后,再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稿子,进行报告,声音都有些空洞和断续,再没有曾经的慷慨激昂。
“综上所述,采用了新型疗法之后,患者的状况已经出现了可喜的进展……”
可就在所有人都专注聆听并且欣喜鼓掌的时候,却有再一个刺耳的杂音出现了。
“咳咳,且慢。”
一时间,连城的报告中断,整个会议室里一片死寂,所有人都不满的看过来,隐隐皱眉,看向了不知天高地厚打断发言的新人。
“抱歉,我知道这时候说话不合时宜,但作为医生,我必须为患者的状态负责。”
季觉抬起手,整理了一下白大褂的衣襟,正色发问:“我只有一个问题……”
他停顿了一下,郑重的看向所有人:
“这种治疗方法,真的有用吗?”
一时间,短暂的沉默里,连城脸色越发难看,不等其他人说话,率先驳斥:“这都是大家亲眼所见,难道会有假么?
倘若一无所知的话,那就不要在这里浪费大家的时间,你耽搁的每一分钟每一秒,都有患者在遭受苦难!”
抓住这关键的机会,连城率先发作,想要一鼓作气的将这个家伙赶出专项组去。
一言既出,所有参会的医师们都纷纷点头。
明显是对患者出现的大片枯萎的肢体和腐烂状况早已经有所了解。
可不等连城再说话,钱主任便已经抬起头来,漠然训斥:“你是新人,带耳朵,带眼睛过来就行,好好学习。
这里不是你说话的地方!”
连城原本做出的震怒神情微微一滞,此刻钱主任的话与其说是训斥,倒不如说……就好像回护?
认真的吗?
就连他自己都被这样的猜想逗笑了,时墟里的畸变体,既然会去主动回护一个外来者?太荒谬了!
但季觉却丝毫没有抓紧这个机会,见好就收。
而是翻著手中的文件和报告,淡然说道:“可到现在,都没有任何一例患者被治愈吧?”
一言既出,死寂再度到来。
再然后,季觉才继续说道:“虽然大家都黏在了一起,很难分出彼此,可这也恰恰是问题所在吧?
我们怎么能判断这样的治疗方式有效,而不是平添患者的折磨呢?”
一时间,原本充斥著怒火和不快的会议室里,也掀起了一片细碎的低语声,乃至,怀疑和动摇。
“我说过了——”
钱主任提高了声音,漆黑的眼睛里浮现血丝:“这里不是你说话的地方!再这样的话,就给我滚出去!”
“且慢,钱主任。”
这时候,说话的是自始至终都沉默著的院长,那一张仿佛垂眸沉思的臃肿面孔缓缓抬起来,便令整个会议室肃然沉寂。
“你的担忧,确实不无道理。不过,如今的治疗方法,已经胜出了以往的尝试许多,也取得了诸多的成果。
即便目前没有成功,我相信,也只是暂时,毕竟,病去如抽丝,患者这么多年身患绝症,积重难返,我们总要有所耐心才对。”
他停顿了一下,非人的面孔之上,几颗眼睛缓缓睁大了,迸射寒光,死死的盯向了季觉,声音冰冷起来:
“只是,你说了这么多,难道有什么高见?不妨提出来,大家互相探讨。”
钱主任的表情微微一动。
仿佛想说话,可在院长的眼神之中,却终究还是闭上了嘴。
而在所有冰冷视线的凝视之下,季觉淡定如常,甚至,微笑。
“高见谈不上,只不过,有个小小的建议而已。”
他抬起了一根手指,“就像是各位所说的那样,患者们生病太久,积重难返,病去如抽丝,想要治好并不简单等等……”
自短暂的停顿之中,他的笑容越发的和煦:“但既然如此的话,那为什么,不找个轻症来试试呢?”
“……”
院长一时呆滞。
“找一个轻症,使用如今的方法治疗。”
季觉坦荡的展开双手,环顾著诸多错愕的神情:“只要能够顺利治愈,这不就说明治疗方法是可信且有效的么?”
“完全就是废话!”
连城在无法克制,暴怒,拍桌而起,指著季觉怒骂:“所有患者都聚合一体,忽然之间哪里找……”
可话还没说完,他心中忽然一凉。
或者说,凉的透彻。
糟了……
“这还不简单么?”
季觉看过来了,微笑著,看著他,满怀著钦佩、期待和祝愿:“当然谁提出的治疗方法,谁来证明啊!”
连城呆滞著,僵硬在原地,正想要说话,便听见了季觉紧随其后的声音。
“还是说,您作为医生,没有亲自实践自身治疗方法的信心?!”
季觉缓缓起身,双手按在桌子上,凑近了。
隔著这一张过于狭窄的桌子,他终于,图穷匕见,自微笑中,最后发问:“该不会,就连你自己心里,都没底吧?”
“怎么可能!”
连城的冷汗瞬间从后背中沁出,下意识的瞪眼,怒斥,就好像要为自己竖立信心一样。再然后,便想要转移话题或者交点,然后,将这个该死的家伙也拉进水里。
“可……”
没什么‘可’的了,他还没说完,就在一次被季觉打断了。
可这一次,季觉说出的话,却令他都难以置信。
就好像,理解他的难处一般。
站在他的角度说道:
“确实,临床试验毕竟不是这么草率的事情,不可能忽然之间就让提出方案的医师来进行验证,这样也过于严苛了。”
季觉说完之后,才回过头来,看向他,仿佛恍然大悟:“等等,你该不会是是想说……谁提出的质疑,应该谁来进行验证吧?”
连城的面色瞬间涨红,自从未有过的暴怒里。
你▇了个▇的!我▇你▇!你个▇▇!
你他▇说的全都是我的词儿啊!全他▇是我的词儿!!!
倘若这里不是会议室的话,连城此刻狂怒之下,恐怕已经扑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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