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月
如是,怨念著,留恋著,三步一回头的,季觉扛起了包裹,时隔五天之后,终于爬出了工坊,回家洗漱睡觉去了。
远方的更远方,盯梢者躺在车里,气若游丝的抬头看了一眼,收回了视线。
妈的,累了,毁灭吧。
“这么多天了,一点东西都还查不出来?你干什么吃的?”
电话里的苍老的声音满是冷漠:“你知不知道那边催的有多急?这么长时间了,什么事情都不做,连盯人都盯不了。你要不还是考虑一下,换个东家怎么样?”
“别,别,老板,已经有眉目了。”
中年人汗流浃背:“我已经联系到了魇,就等那小子露头,最迟明天,我连那小子看了姓闻的几眼给你挖出来!”
“最好是这样!不然的话,你自己去跟那边交代吧!”毫无耐心的老者姜尽挂掉了电话。
只剩下面包车里为了省油连空调都不敢开的中年人,汗流浃背,捏著电话,犹豫再三之后,终究开始拨通了另一个电话。
“老板不想等了。”他说:“还得你来一趟。”
“早这么说不就得了?还磨蹭这么久。”
电话另一头,被称为‘魇’的人嘲弄道:“一个死小孩儿,你战战兢兢盯这么久,连个窃听器都不敢放,能有什么成果?”
“还不确定他是不是天选征召者,万一呢?这种事情,小心为上。”
中年人抬头,看了一眼远处消失的身影,不知为何,忽然有种恶寒:“你也小心点,那小子百分之百不正常,我看有点邪性。”
“行了行了,钱先打过来。”
魇冷笑起来:“你想要的东西,我倒是能给你挖出来,不过他变成傻子的话,可不能怪我……你懂的,我的风格,比较粗暴一些。”
“别留下什么痕迹和马脚来,知道吗?”
中年人最后叮嘱:“老板不喜欢别人做事的时候出篓子,要是被……”
“放心,不会牵连到你们的。老子明天就去帝国了,安全局再牛逼,能插著翅膀跑到莱茵港来抓我?”
魇的笑意变得古怪起来:“没想到,临走之前还能玩个尽兴啊。”
电话挂断了。
中年人沉默的抽著烟,再没说话,只是不知为何,忽然考虑起退休的问题来了。
只是,这么多年,跟著那个姓姜的,做了这么多见不得光的事情……自己的运气,真能混到退休的那天么?
别说退休,没了他们的庇佑,恐怕明天下午的时候,他尸体就飘到海上去了。
在午后的阳光下,他看著后视镜里自己胡子拉碴不人不鬼的样子,忽然羡慕起那个骑著摩托哼著歌远去的身影来。
就算看上去再怎么无知又傻逼。
可至少还能活在光里……
被挂断的电话另一头,悠扬的音松下和提示从广播系统中响起。
在海关入口的前面,魇挂断了电话,信步而行,通过了安检和核验,走进了头等舱的休息室里。
“先生请用茶。”
服务员端上了茶水,笑颜如花,莫名的对这位陌生的旅客充满了好感。
“谢谢。”
被称为魇的男人放下了公文包,看上去就像是随处可见的差旅商人一样,靠在独立休息室的沙发上,似是疲惫:“我要休息一会儿,麻烦不要让人打扰我,好吗?”
“好的,先生。”
服务员后退了两步,体贴的为他关上了门。
于是,寂静里就只剩下男人和那茶杯中袅袅升起的水雾。巨大的落地玻璃之外,是空港停机坪的繁忙景象。
一座座宛如楼宇一般起落的飞空艇在云天之上穿行,去往四面八方。
他并不是明天去帝国,而是今天晚上,而且是做完这一单之后,火速离开。
而且去的不是帝国,而是中土之外的群岛。
就像是雇主的下属跟他说的那样,安全第一。谁都不知道那帮家伙是不是因为自己知道的太多,想要用这‘最后一单’来灭自己的口。
做什么事情,总要留一手。
在海州这么多年,他已经在银行的不记名帐户里攒下了一笔不菲的积蓄,足够他在那边买一座山和一座渔场,然后雇几个员工,舒舒服服的钓鱼冲浪到老死。
这一单临时起意接下来的生意,也不过是为了将来游艇的配置再往上一个台阶而已。
要加一套唱吧吗?自己又不太喜欢唱歌,不过群岛女孩儿的歌喉倒是出了名的婉转……
如是,散乱的思索中,他端著茶杯,从公文包里抽出了早就送到自己手里的文档,看著上面的照片和记录,忍不住遗憾一叹。
本来还说有可能抓住一条天选征召者的大鱼,卖给别人的话,还能来一笔横财,没想到,真就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小子。
还是个孽化可能性比常人高好几十倍的受咒者。
姜尽那老东西真的是老糊涂了,还是说病急乱投医?
与他无关。
至少,自己还可以爽完一场。
自久违的饥渴感中,他靠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呼吸渐渐放缓,很快,沉沉睡去。
而在他双眸合拢之前,那一双眼瞳中的邪异神采便早先一步,消失不见。
此时此刻,此地此处,只剩下了一具空壳。
食梦之貘自梦中出发,去往了新的游乐场。
与此同时,刚刚回到家冲了个澡的季觉,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忽然之间,原本还尚在忍耐范围内的困意,忽然如同潮水一样暴涨。
以至于,来不及完全擦干。
“等等,好像,不太……”
对劲?
他踉跄的向前了两步,半身趴在床上,还来不及爬上去,便沉沉睡去。
鼾声响起。
长期的灵质匮乏和虚弱,能力甚至做不出反应,在反应过来之前,便已经坠入了貘所编制而出的梦里。
毫无反抗之力。
再然后,在虚无之中,没有尽头的噩梦如潮水那样升起!
第40章 假货
好像,忽然睡著了。
季觉从地板上睁开眼睛,感觉到了浑身的痛楚,就像是被人打了一顿,整个人仿佛都快散架了。
他努力的翻了个身,看向了熟悉的天花板,试图从眩晕中理清头绪,搞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可脑门剧痛眩晕,什么都想不起来。
难道是卷太多了,以至于累崩了?
不对啊,自己在三级工程师考试之前,在图书馆狂卷一个星期之后,还能抽空再顺带做两套紧急救生员的考题的!
老了?
我还没二十呢啊!
季觉捂著阵痛的脑袋,缓缓从地上爬起来,努力的深呼吸,可空气里却充斥著刺鼻的霉味。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了,漏进了很多雨,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外面的天空覆盖著厚重的云层,看不见星星和月亮。
只有远方,那些灯光无法照亮的阴暗小巷里,忽然传来了刺耳的悲鸣,像是野狗垂死的哀嚎。季觉哆嗦了一下,下意识的关上了窗户,然后,看到了墙上大片大片的霉菌和脱落的墙皮。
不由得呆滞当场。
自己这是,睡了多久?
莫名的恐惧和不安从心头泛起,令他的呼吸渐渐急促,冷汗淋漓,当他抬起手,看向手腕上时,那里却空无一物。
表不见了!
甚至就连能力都已经消失无踪,就像是过载崩溃了一样,灵魂之中,空空荡荡。
只有令人头皮发麻的摩擦声,从楼下,渐渐传来。
季觉,屏住了呼吸。
小心翼翼的推开门,看向那一片舞动的黑暗,黑暗里,空无一物,只有一扇在风雨中摇摇欲坠不断开阖的铁门。
他的心脏,骤然痉挛!
就像是被看不见的恐惧握紧了,难以跳跃,黑暗里好像传来了什么轻笑声,可是他却听不清晰,所感受到的,只有颤栗。
在梦的帷幕之后,无形的貘咧嘴,吮吸著那迅速井喷而出的恐惧,惬意呻吟。自从得到貘的矩阵之后,这样的乐趣,怎么都享受不够。
被称为魇的天选者,从来不显现在人的面前,甚至从不曾跟自己的雇主和敌人见面。
他最爱的,就是化身为噩梦,潜入到对手的梦中,肆意的戏耍和蹂躏自己的目标,直到对方在恐惧中渐渐被摧垮,击溃,变成了木偶和玩具。
现在,他只需要动动手指,季觉心中最恐怖的回忆和惊悚的场景,就将从梦中浮现,令一切渐渐坠入地狱里。
在洞开的大门之后,吹来了夹杂著风和雨的寒风。
早就在季觉的面前,一行泥泞的脚印不知何时,蔓延到了自己的家里,像是看不见的怪物一样,隐藏在无法窥探的黑暗里。
而在那一瞬间,诡异的咀嚼声,从客厅的尽头响起!
他踉跄的后退了一步,几乎站不稳,无形的恐惧喷薄,已经抵达峰值,化为了实质。
太简单了,太轻松了,太容易了。
魇的嘴角缓缓勾起,融入了那恐惧所塑造的形象里,具现为黑影,踏上了舞台。
——猎杀和蹂躏的游戏开始!
他狞笑著,睁开眼睛,然后……愣在了原地。
茫然的眨了一下眼睛,看向眼前,难以理解,为什么自己趴在冰箱上面?
还有,为什么,自己的嘴里,还叼著,半个鸡腿?
没有利刃,没有爪牙。
干瘪又佝偻的枯瘦身影趴在了冰箱上面,和自己在玻璃上的倒影,面面相觑。再然后,才听见身后那惊恐的尖叫,乃至,震怒的咆哮。
“我的鸡腿,我的电冰箱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季觉的眼泪都快掉出来了,被眼前的一幕彻底击垮,彻底忘记了理智和思考,奋不顾身的扑上去:“我他妈的和你拼了!”
嘭!
魇甚至来不及回头,就被一棍子,砸在脑门上,感觉到自己颅骨破裂的清脆声音,天旋地转。
“等……”
他下意识的回头,摆手,想要将季觉撕碎,可干瘪的手臂直接被一棍子直接给抡断了,就像是麦秆。
“不对!”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我……”
“你什么你?!”
季觉怒吼,手里的半截桌腿直接拍在那一张诡异的面孔上,怒吼:“伱他妈赔我的电冰箱啊!”
眼看著自己刚修好的冰箱门又掉在了地上,季觉脑子里的弦彻底绷断了,眼睛猩红,拳脚并用:
“让你非法入侵!”
“让你吃老子的鸡腿!!”
“让你他妈的,弄坏!老子的!电冰!箱!!!!”
嘭!
桌腿居然在震怒之下,被季觉砸断了,可季觉丝毫不停,依然踩在他的身上,随手捞起了旁边的盘子,直接照著对方的脑门拍下去。
啪!
碎片飞迸,两块五一个用了七八年的盘子也彻底碎了!
季觉,心如刀割。
再然后,就是插在柜橱上面的擀面杖,右手,抄起了水槽里还没洗的平底锅,双手并用,左右开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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