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之上 第38章

作者:风月

  “都欺负我是吧?都他妈欺负我一个穷鬼做什么!”季觉质问,怒吼,“老子学贷都还没还完呢!你把老子摩托呢?!

  草,我牛马哪儿去了?!”

  察觉到小牛马竟然也被偷走了,季觉感觉自己再也好不了了,眼睛红的好像快要滴出血,平底锅没头没脑的照著对方脸上拍,气得根本停不下来!

  “等一下,我,不对,你先停……我……”

  在暴风雨一样的拳打脚踢里,魇下意识的抱著脑袋,感觉眼前一阵阵发黑,搞不明白,他妈的究竟发生了什么?

  怎么有人最可怕的噩梦是被人弄坏自己家的电冰箱,怎么可能有人最害怕的是被人偷吃了自己的鸡腿?

  妈的,你神经病吧?!

  他忍不住想要控诉质问,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

  随著那染血的擀面杖再度轮下,自扩散的痛楚里,梦境骤然崩溃。

  空港休息室的沙发上,魇惨叫著从梦中醒来,睁开了眼睛,感觉到血色从眼耳和口鼻中缓缓渗出,难以置信。

  自己,居然在梦里,被杀死了?

  “先生?先生!”门外传来匆忙的敲门声:“需要帮忙吗?发生了什么?”

  “我没事!不要烦我!”

  魇失控的怒吼,顾不上风度和礼仪,直接隔著门,下达了暗示,让服务员滚开,不要再过来。

  寂静中,只剩下他粗重的喘息,眼睛之中,遍布血丝,如此狰狞。

  “季觉——”

  他的牙缝里挤出嘶哑声音,无法咽下这未曾有过的耻辱,“咱还没完呢。”

  不等自己激荡的灵质恢复正常。

  魇再度,闭上眼睛。

  噩梦自远方,再度呼啸而来!

  房间里,季觉刚刚睁开眼睛,还没搞明白怎么回事儿,就又趴下了,鼾声响起。

  自漫长的恍惚和昏沉之后,他茫然的睁开了眼睛,看到了午后的阳光。

  有人轻轻的推著他的肩膀,如此温柔。

  “醒醒,季觉。”

  坐在旁边的闻雯低头看著他,“又睡著了?”

  “啊,对不起。”

  季觉下意识的道歉,揉了揉脸:“最近肝的比较厉害,我……”

  他抬头看过来,话语戛然而止,好像茫然。

  闻雯微笑著,托著下巴,看著他。

  “怎么了?”她端起旁边的冰淇淋,拿起勺子来:“要不要尝尝?这家冰淇淋的味道还挺不错的。”

  “啊?”季觉不解。

  “来,张嘴。”

  闻雯的勺子舀起冰淇淋和奶油,送到了他的嘴边:“尝尝?”

  “啊……额……还是,不了。”

  季觉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点,尴尬一笑:“我高血糖,吃不了这些东西的。不过,闻姐你对我这么好,我反而有些紧张。”

  “切,一天到晚不知道在想什么。”

  闻雯撇了撇嘴,从口袋里拿出烟盒来,娴熟的叼在嘴角,正准备点火,就看到,季觉乖巧的将旁边的烟灰缸递过来。

  “你小子,好歹是个天选征……”

  她摇了摇头,像是准备说什么,然后,就看到了,季觉抄起烟灰缸的手,抬起来,对准她的脑门。

  嘭!!!

  巨响中,闻雯头破血流,鲜血淋漓,烟灰缸也碎成了两截。

  “季觉,你疯了?!”她怒吼。

  “你是谁?”

  季觉站起身来,手里捏著破碎的烟灰缸,面无表情的看著那一张愤怒的面孔,一字一顿的发问:“你,是谁?”

  “你睡糊涂了么?我是闻雯,我……”

  “闻姐从来不抽白星以外的牌子。”季觉断然摇头:“再好的都不抽。”

  “我只是换个口味!”

  “嗯,或许呢,说不定。”

  季觉无所谓的点了点头,毫不在乎,只是,垂眸瞥著她的时候,就忍不住鄙夷:“但闻姐绝对不会笑的这么恶心,像条舔狗一样,油腻的要死。”

  从小到大,那样的笑容,季觉见过无数次了。

  每次有人对自己这么笑的时候,就是在图谋自己的什么了。

  可闻雯从来都没有这么笑过。

  一次都没有。

  “香水,味道,语气,仔细想起来,破绽太多了,就连这张脸,好像都不太对劲。”

  季觉轻叹著,告诉眼前的伪装者:“我猜,要么你不怎么了解她,要么,你很了解她,了解到……根本不敢在她跟前出现。”

  他分辨著眼前那一张渐渐扭曲的表情,顿时了然:“原来如此,你根本不敢看她的脸,对吧?”

  那一瞬间,鲜血淋漓的破碎面孔,陡然变化,化为了未曾见过的阴沉面目。

  带著某种兽类的轮廓。

  如此狰狞。

  藏身背后的梦魇被逼到了死角,食梦之貘在愤怒中显现。

  “我本来,还想让你醉死在好梦里,现在看来,没那个必要了。”

  魇的声音响起,像是从四面八方:“这都是你自找的,季觉。”

  轰!

  大地陡然一震,天空分崩离析。

  季觉的大脑,剧烈痛楚。

  眼前混黑。

  就像是,有无形的手伸入了自己的脑子里,粗暴的挖掘著过往,缀取著痛苦和绝望的碎片,汇聚成海洋。

  将他,彻底淹没!

第41章 噩梦

  好像被人在粗暴的推搡。

  好像被人堵在教室后门处,踢打,辱骂。

  好像交不出学费,被老师赶出了学校,像是狗一样走在大街上,哭号,无力,绝望徘徊,认清现实之后,低下头,挨家挨户,请求工作和收留。

  好像被送到了寄养的家庭,忍受冷眼。

  好像被送进了医院里,浑身重度烧伤,像是快要死掉了。

  好像……忽然之间,再一次的,回到了十年前!

  噩梦的回朔从不停止,轰然向前,残暴的挖掘著曾经的所有碎片,直到最后,突破了一切障碍,轻而易举的,握住了绝望的核心!

  “找到了。”

  魇狞笑著,将隐藏在回忆中的真正噩梦,再度打开!

  那一瞬间,蓝天化为了被烧焦的穹庐,猩红的火光映照在如铅的黑云之上,大地崩裂,焦土之上的火星起落。

  哀嚎声和悲鸣在废墟中熄灭。

  熊熊火焰在车厢的残骸之上燃烧。

  季觉再次被回忆所吞没了。

  如此平静。

  令魇难以理解。

  这并非是认清自己是谁就能够挣脱的清醒梦,也不是什么只要看破就无法伤害的幻觉。这是货真价实的痛苦之源,将对手彻底推进深渊的恶毒技艺。

  可此刻,他从季觉的脸上,却看不到任何的惊恐和绝望。

  只有一片,令他隐约恶寒的,平静。

  就好像,回到了自己的家里,回到了柔软的床铺上一样,他淡然的环顾著四周的一切,任由痛苦的回忆将自己吞没了。

  信步向前,坐在了废墟上。

  “啊……太糗了。”

  季觉挠了挠脸,轻声叹息:“前些日子才说,有可能不回来了,结果没想到,好像又被人送回这里来了。”

  无人回应,只有遥远的方向,隐约的歌声回荡,永无休止。

  在那一瞬间,无形的貘居然失去了力量,坠入尘埃。

  有冰冷的风呼啸而过,吹来了无数死亡的哀鸣。

  自呆滞和震惊里,魇低头,看向自己双手上的尘垢与灰烬,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但又跌倒在了地上。

  茫然环顾四周。

  他对梦的控制,被夺走了!

  “怎么回事?!”

  他下意识的起身,想要夺回自己的主控权,却看到,大地之上渐渐亮起的银光,那繁复如电路一般的庄严轮廓,像是看不见的网一般,将自己,囊括在了其中!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耳边,虚幻的声音响起。

  如此清脆。

  于是,停滞的时光,于此倒流,尘封的所有再度显现。

  就在焦土和灰烬之中,一个个模糊的轮廓,痛苦的躯体,再度重聚,从死亡中归来,哀嚎,嘶鸣,祈祷,亦或者怒吼。

  到最后,他们,不,它们,都回过了头。

  看向了呆滞的貘。

  破碎焦烂的面孔上,没有眼睛,只有两个漆黑的空洞,仿佛通往深渊的洞穴一样。可空洞里,却骤然有烈光涌现。

  像是山峦被点燃,海洋也沸腾,天穹和大地自毁灭的潮水中分崩离析。

  那是,货真价实的……

  ——天灾!

  自闯入者最后的惊恐尖叫里,十年之前那一场毁灭所有的天灾再度从大地的尽头显现。

  货真价实的绝望和毁灭,浩荡袭来!

  噩梦破碎时,如同泡影。

  灵魂被焚烧殆尽的时候,也一样。

  这就是食梦者的,最终结局。

  “先生?先生?”

  深夜,空港的私人休息室外面,服务员再一次敲响了门,柔声提醒:“您的航班就要起飞了,先生,听得见吗?先生?”

  无人回应,只有一片死寂。

  当门被推开之后,惊恐的尖叫声骤然响起,混乱扩散开来,很快,被封锁内外,隔离线拉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