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东南西望月
毕竟是教师家庭，这孩子的文化课基础是出人意料的扎实，学习习惯也不错，可惜高中一年级的时候因为校园霸凌的事情而荒废了不少学业，需要回头补习许多课程。
更重要的一点在于......她现在有点厌学。
大概是跟职业歌手一起组乐队给她看到了升学之外的发展方向，所以每天上课都在放空大脑，神游在音响与镁光灯环绕的舞台。
为了能早日赚够钱、还清债务搬出阁楼，来栖晓也是强撑着精神在监督井芹仁菜。
至少在月测结束之前，他都得保证这小孩拿出十分的学习态度。
当然，他来栖晓也不是什么魔鬼，放学时间该有的乐队活动还是不会阻止井芹仁菜参加的。
一晃就三个小时过去了，窗外的天空渐渐泛着一层绯红。
讲台上的物理老师布置完课后作业，刚好是响起了放学的铃声，彰显着老一辈理科生严谨的学术素养。
Line群聊。
【扣杀太阳的三岛（三岛由辉）：哎，今天的课程真是恶毒啊，英语和数学轮流催眠，最后还要安排理综收尾补刀，差点就睡着了。大家放学了要一起去体育馆的台阶那里吃饭吗？今天可以趁机偷看舞蹈社的女生们训练哦。】
【坂本龙司：田径队的训练还有一会儿结束，我没问题。】
【扣杀太阳的三岛：真羡慕你的训练排到了今天......那雨宫呢？】
【大宇宙人真可怕：不行。】
【扣杀太阳的三岛：为什么？去学校附近的饭店里打包一份盖饭应该很快吧？】
【坂本龙司：你别管他了，他既然中午有可爱的学妹送便当。放学之后肯定是要跟人家交换食物，共进晚餐，卿卿我我......哦，那位学妹你应该知道的，就是那个一年级的芳泽，学体操的，长得超级可爱啊。】
【扣杀太阳的三岛：可恶啊！！赶紧爆炸吧，你这个现充！！！】
【大宇宙人真可怕：说得不对。】
【坂本龙司：？】
【三岛由辉：难道你有社团活动？】
【大宇宙人真可怕：正在社团活动室，跟五位美少女一起组乐队。】
【大宇宙人真可怕（上传了一张照片）。】
【坂本龙司：你可以自杀了。】
【三岛由辉：怪不得！羡慕！！！】
【大宇宙人真可怕：羡慕？】
【大宇宙人真可怕：如果我说，长达一个半小时的排练之后，还要去安和同学的家里帮她补习两个小时功课，再跟外校的女生去涩谷打工......】
【大宇宙人真可怕：以上忙碌如牛马的日程就是我的现状，你们还羡慕吗？】
长久的沉默。
仿佛时间暂停般的群聊里，坂本龙司的头像重新亮了出来。
【坂本龙司：我希望一个半小时后，能看到雨宫莲跳楼自杀的消息登上新闻头条。】
【三岛由辉：同意。】
......
夕阳的余辉洒在校园的长椅上，温暖的金色光斑照在灰色的水泥地面上，留下一条条斑驳的痕迹，好像太平洋缟蛇一样蜿蜒延伸向建筑群的阴影深处。
井芹仁菜和伊地知虹夏并肩走在树荫底下，纠结着乐队的名字。
曾经办过乐队的河原木桃香很大方的把起名的权力交给了这些满心憧憬与梦想的女孩们......也算是独属于成年人的偷懒的借口，然后凑到勉强能算是“职业”的乐队贝斯手身旁，有些神秘的戳了戳她的肩膀。
“凉，看那边。”
正在听歌的山田凉顺着河原木桃香的手指看去，在黄昏的火光里，少年少女互相说悄悄话的身影格外和谐。
“他们这是......”
“嗯，感觉有隐情哦。”
山田凉搓了搓下巴，露出了一个“不出所料”的得意笑容，“节奏吉他和键盘手交往吗？倒也不赖。”
“就是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聊上的，明明都不同校。”
“仔细想想，其实很正常嘛......毕竟雨宫和小祥在遭遇方面有些相像，而且每天都一起打工，共同话题是很多的，会交往也在意料之中。”
“哎，全是女生的乐队里怎么就招了这么个美少年呢？也不知道再过几个月，大家还能不能有心思继续玩乐队啊，总感觉这个乐队时刻都站在结束的边缘了。”
山田凉点头，“也不知道下一个遭殃的女生是谁......”
说着，两个人就不约而同的看向了正在跟伊地知虹夏激烈讨论乐队名字的井芹仁菜。
这是乐队的主唱。
山田凉想到了井芹仁菜跟来栖晓几乎是每天都黏在一块，便是用一种悲哀的目光同身旁的河原木桃香对视，“我们完蛋了。”
远处操场的塑胶跑道上传来田径队的男生们中期十足的口号声，然后是整齐有力的脚步，伴随嘹亮的哨声在校园上空徘徊。
“那么就在这里告别了，”来栖晓把乐队的伙伴们一个个送到了电车站，跟她们告别，“这周末就是路演了，大家想到了合适的乐队名字可以在群里分享。”
最后离开的山田凉用狐疑的目光盯着并肩站在车站门口的来栖晓和丰川祥子好一会儿，这才走进电扶梯，跟他们挥手告别，“明天见。”
“明天见。”丰川祥子同样是跟她挥手。
然后她偏头看向一旁低头在手机里回复信息的来栖晓，有些紧张的问他，“我们接下来是什么时候开始行动？”
“你先去打工吧，就算你的父亲悔改了，家里的债务也不会消失......顺便，我现在也有兼职要做。晚上九点的时候在涩谷中央大街的汉堡店旁边集合。”
“嗯，”丰川祥子很信服的点头。
“差点忘了，你好像一直没说过自己家里的债务......”来栖晓有些好奇的看向丰川祥子，“大概的数字能稍微说一下吗？”
听到这样的问题，即便是丰川祥子再怎么信赖和尊敬心灵怪盗，此时此刻也要犹豫不决。
来栖晓见她这副模样，便是感到了一种莫名其妙的畏惧。“难道数字很夸张吗？”
“差、差不多吧......”
“八位数？”来栖晓试探性的问她，这个数字已经很大胆了，属于是正常家庭绝对无法承受之重。
丰川祥子摇头。
“九位数？”来栖晓感到一阵心惊肉跳、
“也、也不是......”
怪盗不敢听了，拔腿就跑。“我不该问这个问题的！”
丰川祥子气恼的抓住了来栖晓的衣袖，不让他逃跑，自己可是刚刚鼓起勇气要跟对方坦白家庭的困境，怎么这样能落荒而逃？
来栖晓也不敢过分挣扎，免得弄伤了自己来之不易的怪盗团成员，便是唉声叹气，“算了，我准备好了，你说吧。”
“一百六十亿。”
“多、多少？”来栖晓的呼吸系统一瞬间停止运行了。
“一百六十亿。”丰川祥子很小声的重复了一遍这个数字。
怪盗回忆自己上辈子所有改心过的恶人，如果抛开那几位财阀的大人物，恐怕其余全部人捆起来都不值“一百六十亿”啊。
他用一种敬畏而恐惧的目光注视着近在咫尺的美少女，好像她是地狱派来索命的厉鬼。
“背着这样的债务......你未来该怎么结婚？”
丰川祥子有些不适应这种过于成人和现实的话题，“其实这笔债务不会落到我头上......”
“听上去很复杂，”怪盗不断倒退，丰川祥子就这样扯着他的衣袖一路跟着。
“快放开！让我冷静一下！”
“你必须听我说完！”
“晚上，晚上一定听你说！”
来栖晓真是满头大汗了，他敢打赌，自己上辈子跟恶神正体交手的时候都没有任何的畏惧之心。
但现在真是畏惧到有点膝盖发软了。
一百六十亿，就算把印象空间可以掉落战利品的权限给他打开了，他一天不吃不喝全在殴打阴影，最多也就是赚一百万円。
这一百六十亿如果落到他的头上......要保证每天留出足够的休息时间以恢复使用人格面具消耗的精力的情况下，那怎么也得五百多年才能还清吧？
五百年，孙悟空都让唐僧救出来了，九九八十一难也走完了，都到西天取完经了，一群大妖怪都重新开始当天庭牛马了，佛祖脸都笑开花了......到时候，他的骨灰可能还要从被刨开的坟头里让冷风吹起，倔强的飘在讨债人子子孙孙的脸上，凑在他们耳边低语，“求求你们再通融我一年的时间，我一定能还清债务。”
太可怕了，根本不能再往下联想了。
来栖晓面色惨白的跟丰川祥子解释了好一阵子，这才获得了脱身去做兼职的机会。
*
PM7:24。
苍山一丁目，“藤木居”。
安和昴捧着新买的国中三年级的数学课本，表情古怪的盯着坐在身旁满脸心有余悸的来栖晓。
“虽然我知道跟你们这些升学高中的人比起来，我的基础很差就是了......但也没必要这么难受吧？”
“跟你没关系，只是忽然回想起了一些很可怕的事情。”
来栖晓叹了口气，“我们继续吧，刚才讲到了《平面几何》的‘三角形各项性质’。”
安和昴用签字笔在书页上勾画着那些性质总结和运用公式，有些拘谨的抬头望着他，“真的不是因为我吗？”
“放心，我的容忍力像田泽湖一般深。”
“田泽湖？”
“日本最深的湖。”
“那你刚才......”
“往事的沉重，即便是田泽湖也无法承受。就好比有些财务上的窟窿堪比天塌地陷，恐怕只有中国神话里的女娲才能想办法给它补上。”
来栖晓拿起草稿本，人格面具「狄俄斯库里」就站在他的身后甩开了一卷几十米长的习题册，他正在从国中时代做过的一张张试题里开始筛选适合安和昴的题目，然后把它们手抄到纸页上。
客厅里很安静，只是偶尔有男生讲授知识点的声音，还有女孩乖巧的应诺声，书页翻动、笔尖游走，沙沙的细小声响。
过了一会儿，在检查完安和昴的学习成果之后，来栖晓就站起身，放她休息一会儿。
他拿着手机在客厅里踱步，忽然是发现电视机旁边摆放的三只蛇箱或者叫爬行动物玻璃箱的硕大容器，里面空空如也。
“安和同学，你有养蛇的习惯吗？”
“没有啊。”
“蜥蜴呢？变色龙呢？”
“你就不能问我一点正常的爱好吗？”
“那奇怪了，这几个玻璃箱是跟你同居的女生们买的？”
“嗯......好像是。”
“为什么没有买宠物就先把容器买好了。”
“可能已经在快递的途中了吧......”安和昴的语气里带着一些隐隐约约的害怕。
毫无征兆的，“藤木居”的门铃响了。
来栖晓挑了挑眉毛，正要走过去看看情况。
紧接着，走廊深处的那个房间就开门了。
名叫“海老冢智”，有着人偶般精致容貌的娇小女生快步走出，很是警惕的瞅了来栖晓一会儿，然后轻手轻脚的走进玄关，打开了房门，“你好，后藤同学。”
不明形状的粉色生物正在门外哆哆嗦嗦的回答，“你好...海老冢小姐，请...请多多指教。”
仔细看，会发现那其实是个身穿粉色运动服的女生，因为身后硕大且沉重的吉他盒而不得不微微佝偻着脊背，看上去就像是某种习惯性弯曲蠕动、尽可能避开天敌注意的蛇类生物......很像是下北泽民间传说里的“野槌蛇”。
不同于面对来栖晓时紧张而烦躁的态度，海老冢智现在倒是很有耐心的把这位背着吉他盒的女生请进了公寓，然后走到来栖晓身旁的时候就停下了脚步，看着餐桌旁边的安和昴，便是干巴巴的盯着他，“可以把我们乐队的鼓手还回来吗？我们要开始排练了。”
“乐队？”怪盗更加惊奇了。
但这样说着，海老冢智已经是不由分说的牵起安和昴走向自己的房间。
安和昴好像已经习惯了对方的独断专行，便是歉意的朝着来栖晓竖起手掌晃了晃。
空旷的客厅里很快只剩下了来栖晓一个人。
来栖晓低头看着身旁重叠的蛇箱，没过几秒，手机里就蹦出了安和昴的短信。
【抱歉啦，智小姐她对陌生人很警惕，再加上今天约好了要进行乐队的排练，所以刚才有些失礼了......总之，课程就明天再继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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