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品托阿
至于其他人，自然是要随雷斯劳弗离开的。
海因里希的研究室位于瑟拉克教会神学院内，是一处独立的小房间，几乎不对弟子布兰登之外的任何人开放，即便是领主、主教，也必须要提前预约，在征得同意后才有机会进入。而随着雷斯劳弗等人的破例拜访，他们很快便明白了，这一切是因为什么。
“小心些，不要碰到任何东西，”海因里希和布兰登熟门熟路地绕开地面上复杂的线路结构以及周围说不上名字来的机械，“这些仪器贵还是其次，重要的是它们一旦损坏，再想修复是个大问题。”
“倾樽城已经塌了。”
倾樽城不单是酒神庇佑之地，更有着一座可以和其他世界相互连通的稳定星港，这里面的部分仪器或者其中的某些部件，想来就是从那边进口而来。如今一旦想要替换的确要麻烦得多。
现在去一趟马格帕雷斯可不是小事。
“暗月水晶、瑞寇森釜……”波尔低声辨认着其中的每一样事物，正所谓内行看门道，从马格帕雷斯出来的老法师也许施法能力差一些，但这些仪器可是有一个算一个的熟悉，“这里每走一步，差不多就是在和一万帝国金币擦肩而过。”
“但是，海因里希阁下，您是怎么弄到这些东西的？要知道，即便是在马格帕雷斯学院，这里面的一些仪器都只能配备一到两台而已。”
原因无他，只是贵罢了。皇室每年赞助的资金有一多半都要用在那些比帝国公主还要金贵的仪器上——安格丽塔在出逃之后为了适应环境，改去了很多习惯；但它们一旦出了问题，可是立刻就要罢工的。
“还能怎么样？无非是自己想办法而已，”恶魔学者对此倒是轻描淡写，“我需要这些东西，我知道应该如何做，那么如果想要继续，唯一的办法就是自己补完中间的环节。这里的东西波尔阁下你也许能认出来，但如果你实际使用就会发现，它们和你用过的大不相同。”
海因里希的解决方法很简单：除去那些无法自己解决的，剩下的都靠自己解决。这座实验室里的个别仪器甚至只有一个水晶镜片是购置的，剩下的一切全都由他自己“攒”出来。
或许不够精密，但胜在更加皮实耐用，而且绝对符合海因里希自己的操作习惯。
“这么多金子啊……”对于两位资深研究者之间的交流，雷斯劳弗所能感叹的也就只剩下这个了，他开始仔细地打量起周围的一切，尤其是那些显而易见的贵重物品上。但他很快就沮丧地发现，这些东西不是易碎易爆，就是沉重非常，总而言之，如果想要劫掠这样一个地方，除了把一切都搞砸外，恐怕得不到任何东西。
多少金币啊，都被这么牢牢“禁锢”在这么一间小房子里了。
“那么这些东西会对我做什么？”都卜勒从惋惜中回过神来，朝着前面的海因里希问道，“剜开皮肉？还是砍开脑袋？”
“用不着那么费事，”海因里希指了指里面的一张金属架搭成的简陋床体，“你所做的只需要适应那个就可以了，其他的一切都不需要你来操心。”
“上面恐怕不会太舒服，毕竟之前躺在这上面的，我都是用绑的。”
雷斯劳弗看了看那被叫做“床”的铁架子，上面斑斑点点，尽是陈旧的血迹，两侧还有皮带铁钩，前者对付需要控制的对象，后者对付不想被控制的那些。
“如果你觉得不靠谱，可以先用别的试试——比如你手里的那个，”海因里希看得出来雷斯劳弗还有迟疑，便补充说着，同时指了指都卜勒顺手拎到这里，连着食魂魔脑袋的半条脊骨，“这东西不会动，用带子固定一下即可。”
雷斯劳弗依言将那“根”残尸摆了上去，布兰登立刻走到跟前，熟练地开始连接各种管线，其中一些看起来应该是给活物用的，因此虽然一并被插了上去，却并没有实际运作起来。
“你能看懂这些都是干什么的吗？”黛西瞪大了眼睛，用胳膊肘捅了捅一旁的老法师，“这怎么看着好像比我老家的还高级……”
“术业有专攻，我怎么会知道的清楚？最多看出些端倪罢了，”波尔苦笑，“我可万万没有想到，沉铁堡赫赫有名的恶魔学者，奥术方面居然专攻的会是死灵学派。”
“为了能够更好地理解透彻这些邪魔，倾樽城倒塌前我会订一些实物来操作，”海因里希耸了耸肩，“但你们也能理解，这其中只有很少一部分能是活的——大部分是小魔鬼、夸塞魔或者怯魔原魔之类，剩下的基本都只是尸体。”
稍微强大一些的邪魔基本都有些特殊的能力，一旦不慎让其逃脱，很可能会酿成惨剧，即便有人敢贩卖活的，海因里希也不敢买。
说话间，随着师徒两人的操作，成串的结果开始化作一行行荧光的字符，滚动在空气当中。只是让众人都有些意外的是，这上面的文字既非伊纳萨斯语，也不是帝国语。
反而是和守志长诗上的那些誓言文字很是相像。
“精灵语，或者叫真语也可以，”注意到安格丽塔低头去看自己的配剑，布兰登适时说明道，“精灵在我们更早之前就开始抵抗邪魔的入侵了，他们的语言中对一切特定情况的说明也更加清晰准确。”
“事实上，龙族更早，但那些巨龙的词汇反而更含糊，巨人就更不必说，”恶魔学家哼了一声，“所以其实我更倾向于，精灵在这方面有着超过真龙的优越性，但这话不能多说，搞不好会被‘龙’上门找麻烦。”
“让我看看……嗯，典型的纳巴索魔，也就是食魂魔成员特征，最常居住的深渊层面数定位在一百到两百之间，还有……”海因里希检索着各项更加细节的指标，在确认完全无误后示意布兰登将那根脊骨丢到一边，“很好，看起来各项指标均属正常。”
“请吧，雷斯劳弗阁下，让我们看看，你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第457章 实验事故
雷斯劳弗有自信面对些许针头而面不改色，毕竟卡莉斯特拉的那件武器他都挺过来了，但考虑到都卜勒的破坏性，海因里希和布兰登还是礼貌但坚决地为他套上皮带。
这肯定束缚不住雷斯劳弗，但权当是一层心理安慰。
清洁消毒过后的全新针头缓缓刺探进了雷斯劳弗的几处主要血管，用来保持凝血和大出血之间安全区间的奥术符文立刻变得明亮了起来，静脉和动脉之中，完全不同颜色的血浆被缓慢输送离体，而随着它们到达检测的装置之内，周围各个机器都开始轰鸣了起来。
或许是察觉到自己的主人受到了伤害，巴巴萨巴仑警惕地飞了出来，用审视的眼光打量着一切：“啊，我在卡尼亚见过类似的东西，阿弗纳斯也有，不过扎瑞尔大公一向不太在乎被测试目标的死活，所以以她的眼光来看，你这里估计很多都是不必要的冗余。”
“如果抛弃一切良知和底线，我确信那的确会让技术快速进步，”海因里希冷笑，“而代价就是让一位天使化身成无药可救的魔鬼大公。”
小魔鬼咧嘴：“我觉得没啥不好的。”
“所以你是魔鬼，小东西——我对你们的了解可算不少。”
联想到之前它来报信时，被对方轻易抓住的场面，巴巴萨巴仑决定明智地不再吭声。而很快，恶魔学家本人却发出了怪异的一声轻咦。
“这可真是……刚刚的测试结果明明是正常的。”
“发生了什么事，老师？”布兰登连忙过去，当他看到上面那一行行对比明显的精灵语文字后，却也不由得“啊”了一声，“这……两边的数据不一样？这怎么可能？”
为了确保结果准确无误差，他们会从不同的部位抽取两份血样作为对照，然而现在，右臂和另一边的却完全不同？这是不可能的！
“嗯哼，方便让当事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吗？”雷斯劳弗并没有被麻醉，他躺在冰冷的架子上看不到具体（即便看到也看不懂），只能开口询问。
“你的右臂和其他的部分结果相左……你难不成还被移植过一条魔鬼的手臂吗？”海因里希觉得不可思议，这看起来可不像是一个雇佣兵能鼓捣出来的成果，“尽管其他部位也有不弱的炼狱力量反馈，但和右臂这局部相比简直小巫见大巫，或许我们可以假设，这是移植过后的自然现象。”
“如果你对这个有所怀疑的话，我可以告诉你这件事是真的，”雷斯劳弗笑了一下，“倾樽城，我的右臂被一个叫因蒂希思的魔鬼毁了，作为报复，我撕下了她的手臂，并且饮下了魔鬼的血液。”
“但如果你要想知道它是如何到我身上的，那恐怕会更让你难以相信——我觉得酒神戴尔尼索斯可能显灵并且帮了我一把。”
海因里希和布兰登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的惊愕。神迹？这听起来的确不可置信，但除此之外，似乎也没有什么能够更好地解释这一切？
“这对你有什么影响吗？”学者连忙追问。
雷斯劳弗思索了片刻：“这条手臂的力气更大一些，而且我或许能够忍受更高的温度，再有，就是我恢复的速度或许比以往快一些？但这我不能确定，或许只是错觉。”
“没关系，我这里可以，”海因里希立刻开始着手对这三方面进行探究，很快他便得出了结论，“看起来你的确获得了一部分魔鬼的特征……难怪我几次见你，都一直觉得附近有炼狱的气息。”
“那边的小魔鬼，实话实说地告诉我，你会不会觉得……你的主人在某种程度上可以算作是一头魔鬼？任何角度都可以。”
巴巴萨巴仑有心想要顺从自己的天性说谎，但某位藏身于琴中的上司却暗中警告了它，让它不得不实话实说，“啊，这的确如此，我勇猛非凡的主人可以同时被视作魔鬼或者凡人，简单来说——在炼狱是魔鬼、在物质世界就算凡人，或者也可以取决于其他的限制。”
比如魔鬼最喜欢的灵魂契约。如果雷斯劳弗这样的特性在所有凡人身上都有体现，那魔鬼们的工作无疑会轻松许多。但考虑这样的代价……还是不要这样为好。
“嗯，我从未见过这样的例子，”海因里希点了点头，“但让我们先将它搁置一旁吧，你更大的问题是在灵魂方面，对么？不需要你来动，我可以完成所有的工作。”
说着，伴随着另外一部分仪器的嗡鸣声，雷斯劳弗觉得自己的大脑被放空了些许，恍惚之间，似乎那些只有闭上眼睛才会被他自己看到的灵体纷纷出现在了他的周围。
然而下一秒，雷斯劳弗原本已经开始发散的瞳孔突然聚拢，整个人都再度变得清醒非常！
“信号断了！”他听到了布兰登的声音，“单独的符文或许并不足够，雷斯劳弗阁下的意志要超过常人。”
“再来一次，提高功率，”海因里希回应着，“我们的符文通常只用在小魔鬼身上，效力不足是可能的。”
雷斯劳弗很快便再度感受到了那种放空的感觉，周围的那些精魄似乎离他近了一些，但依旧麻木地悬浮着。
“信号又断了！”“提高功率！”“还是不行！”
安格丽塔等人眼花缭乱地看着雷斯劳弗一次次即将被麻醉，又一次次突然清醒，而布兰登手中的操纵杆则被一次又一次地向下拉动，最后被完全抵到最下方。
“等一下！”安格丽塔忽然联想到了一些东西，连忙出声试图阻止，“雷斯劳弗叔叔可能并不会被法术影响操控，之前在欣木城我们遇到过一头拉米亚，那个怪物曾经试图蛊惑雷斯劳弗叔叔，后来也有敌人尝试过类似的事情，但从来都没有成功——”
“那是他们的方式不对，小姐，”布兰登的眼睛已经有些发红了，他在将操纵杆固定在下方的最高档后，又再度打开了一个阀门，试图再辅助以药物注射，“老师，我们再试一次，如果还是不行的话就只能把雷斯劳弗阁下敲晕过去了！”
这是赌气的话，事实上，如果在那可以和“爆闪星尘”相提并论的麻醉剂下雷斯劳弗依旧能够保持清醒，他们就只能宣告彻底失败！
这一次，随着那该死的液体注射进他的血管，雷斯劳弗瞬间发现自己已然沉入了那上下颠倒的怪异空间之内。然而和欣木城的那位约纳塔大师仪式不同的是，这次的劲道显然更加猛烈，因为周围的那些精魄已经不再只有一只化豺聒噪。所有的精魄、包括那头陆鲨，此刻全都变得疯狂了起来，并且朝着雷斯劳弗这边围杀而至！
第458章 彻底疯狂
“咣当！”
束缚在雷斯劳弗身上的皮带被蛮力生生崩裂开来，原本插在身上的诸多针头纷纷倒射而出，甚至就连那沉重的金属床架也伴随着一声巨响，向着右侧翻倒在地。
不似人类的咆哮声从雷斯劳弗的喉咙中振荡开来，然而此时的都卜勒双目却并无焦点，显然那些麻醉仍然在发挥效果。
只是……和正常的效果可能有些出入。
“镇定下来！”海因里希手疾眼快，从身旁的一个夹层中抽出一份魔法卷轴，立时撕开并将目标对准了雷斯劳弗，然而，那远超命令术的强大法术却全然没有发挥作用，雷斯劳弗既没有听从他的指令，却也没有陷入到迷惑之中，反而反手拖动起身旁金属架的一条床腿，朝着旁边的布兰登猛砸过去！
“我请求吾主的庇护！”布兰登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吓得呆立当场，好在年轻的神官终于在最后关头反应了过来，一点烛光随着庇护术的施展点亮在他的胸口，微弱的光芒在体表凝结成坚不可摧的屏障，硬生生扛下了雷斯劳弗一下又一下疯狂的砸击。
虽然性命暂且无虞，但那能让人高马大的雷斯劳弗平躺的金属架被如此挥舞在头顶，布兰登依旧被吓得脸色惨白。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某种潜意识，”海因里希瞥眼看向精灵语的检测结论，语速飞快，“真是见了鬼——他的体内应该藏有另一个意识，或者应该反过来说，这个才是真正的他！”
“那个看起来还勉强有些理性的才是‘附庸’！”
“双、双重人格？”黛西有些发懵地看着癫狂的雷斯劳弗，她和安格丽塔玛丽三人倒是对都卜勒此刻的状态不算意外，甚至可以说，他此刻死心眼地猛击那不可逾越的庇护术屏障，已经是危害最小的情况了。
海因里希此时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随你怎么起名，我不是医生……但我想这其中区别恐怕不小。”
“就如我刚才所说的，这并不是对立或者分割的关系，而是附属！少许的理智附加在完全的疯狂之上，通常形况下前者会作为类似于后者伪装的存在而表现在外，但刚刚的麻醉恐怕太过火了！”
“这是我的问题……”布兰登绝望地站在雷斯劳弗的阴影，连大喘气都不敢，生怕周围的庇护术会因此消散。
但哪怕如此，这个神术也只能坚持一分钟的时间，而且在接下来的半分钟左右之内无法再度生效于同一人。
半分钟？那已经足够他被雷斯劳弗杀死十几个来回了！
“现在不是归责或者说明理论的时候！”安格丽塔恨不得冲上去揪住海因里希的衣领，“雷斯劳弗叔叔要怎么才能恢复？！”
“麻醉的效果理论上能够持续十分钟，考虑到雷斯劳弗阁下的特殊体质，应该会更短！”布兰登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实在不行……实在不行的话……”
就让他来扛过这段时间好了……他肯定活不下来，但至少比让雷斯劳弗波及其他人或者这里的仪器更好。唯一的问题反倒是，他该如何扛过十分钟，或者该如何扛过第一个分钟后的那几十秒？
显而易见，此刻的雷斯劳弗是完全不受控制的！
时间在一秒一秒地流逝，金属床架砸落的声音如同催命的倒计时，让每个人的脸上渐渐褪去血色——如果早知道会出现这种情况，他们应该转过天来准备好合适的法术再说！
“要不……安妮你试试看，能不能感化老雷……的理性部分？”黛西刚一张嘴，便知道自己出了个馊主意，好在玛丽手疾眼快，将毫不犹豫就要上前的安妮揽在怀里。
“三思！三思啊！那是被麻醉了不是睡着了，就算您叫破喉咙也是叫不醒的！”
“那我就只有一寄了！”黛西咬牙，看向对这种意料之外的情况束手无策的海因里希，“我能请个帮手过来！”
“那恐怕来不及……”海因里希下意识地回应，但被黛西权作默认，下一刻，浓烈的硫磺气味便席卷了整个研究室，一道妙曼而虚幻的投影出现在了吟游诗人的身前。
琤泠虽然换了一身穿着，但服饰的主旨和之前教训奥塞斯时却并没有多大差别，她身上依旧裸露着大片大片的火红色肌肤，眉眼带着悠然的轻笑，打量着那正在快速消散的神术屏障。
“琤泠？”黛西惊呆了，这是她第一次真正看到琤泠的样貌，“快，想个办法，至少先把布兰登救下来再说！”
就算他是事故的始作俑者，哪怕该死也大可不必让雷斯劳弗来行刑。
“嗯哼？这个倒是简单，”时间已经连分秒必争中的“分”都可以去掉了，魔鬼没有拖沓，随着那庇护术在时间终结的瞬间纷然破碎，她手指向前微微一点，下一秒已经和神官互换了位置。雷斯劳弗的攻击依旧如同山岳崩塌般轰然砸落，但却穿透了魔鬼的投影，径直落在了地砖上。
“和女主人的猜测差不多，”虽然投影被不断搅成一团，但琤泠的目光却并未消散，因为事实上，她的注视并非出自这里的投影，而是从下层位面穿越而来，“完全的疯狂，抛弃思维，因此几乎可以免疫所有作用于精神甚至灵魂的法术。”
“——我说，是时候该对女主人完成最后的报答了，杀了那边那个学者。”突然，琤泠话音一转，抬手指向了海因里希。
“你说什么？！”“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此言一出，众人纷纷大骇，这个魔鬼终于撕下了她伪装的忠信，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
然而，雷斯劳弗手中的床架却丝毫没有转移目标的意思，伴随着砖石飞溅，再度穿透琤泠砸在了地面之上。
“我清楚得很，黛西，”琤泠双手一摊，“放心，只是确认一下。就如你们所见，雷斯劳弗先生此刻并不会搭理我。”
“而你们应该感谢我才是，如果不是我自告奋勇代替女主人的意志亲临，刚刚这一下，他就要因为自己的失信而和女主人签下契约，”魔鬼双手交叉，重新归于小腹上，淡淡地说着恐怖的事实，“但作为对等的代价，我没有女主人的伟力，所以想要让他的理性重新回归，就只能采取其他的方式。”
“该不会——”海因里希怔了片刻，突然错愕地脱口而出，但下一秒又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生怕给这个不知底细的邪魔提了醒。
但琤泠并不需要，她是带着目的而来的，而且丝毫不加掩饰。
“就是那个‘该不会’，不是有那么些哲人说过吗？任何可能变糟的事情最终都会变糟，相比之下，这已经算是好的了，”琤泠似笑非笑地道，“来吧，把那段恶魔的脊骨拿过来，我们需要这个，你知道了。”
“和邪魔奋斗了一生的学者不得不听从邪魔的指令来挽回错误，缝合过魔鬼的‘凡人’又要缝合恶魔，啊……”千娇百媚的魔鬼深深吸了一口物质世界的甘甜空气，又用那无比勾魂的声线将它吐出。
“多么邪恶，多么……让人神清气爽。”
第459章 魔鬼的提议
“魔鬼！”海因里希狠狠地瞪视着琤泠，双手攥拳，骨节“咔咔”作响，“这一切都是你的阴谋诡计？！”
“你休想得逞！”
“但这不可能，”黛西连忙开口，“就算是魔鬼也不可能全知全能，她怎么可能人在炼狱，在这里挖坑设套呢？”
“感谢你的说明，黛西小姐，”魔鬼朝着吟游诗人笑了笑，但却并没有发出笑声，“但没关系，这是我应得的。”
她依旧站定在雷斯劳弗无意识的轰击之下，打量着在场的每一个凡人：“就因为现在出现在这里的是我，而非其他的任何‘邪魔’，所以你们可以随意地指控我。只是，我真的在乎吗？不；真的是我做的吗？答案依旧是不。”
“我没有这种兴趣，也没有这个本事。我不过是个唱曲儿的，现在偶然顺从自己的喜好，以及服从女主人的意志，”琤泠平静地道，“而且，黛西小姐知道的，我和深渊的蛆虫有着切齿仇恨。和它们勾兑？呵。”
“我宁可去做劣魔。”
“既然如此，那你又要怎么解释你打算让海因里希阁下做的事？”波尔插嘴道，“那条食魂魔的脊骨有什么用处？”
见无人肯动，琤泠伸手招了招，巴巴萨巴仑立刻飞了过去，将那节脊骨丢到了琤泠脚边。魔鬼看了看那已经不会再吸取生命力的恶魔双眸，又重新打量了一番面前的都卜勒：“脊骨？不，重要的是它的眼球和脊髓——你们难道不知道，食魂魔的这两样东西是非常珍贵的材料吗？”
“一对完好的食魂魔眼球在集市上只能用灵魂硬币购买，而完整的一条食魂魔脊骨差不多要三倍的价格，因为后者比前者更难获得也更难保存。如果我真的想要完全的利己，只要站在这里等十分钟，然后带着它们离开就好了，但现在，我却要帮你们解决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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