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我凉得有点早了 第254章

作者:意眸

  那触感轻柔得像一片羽毛拂过,带着克制的深情和无言的歉疚。

  缪尔赛思的身体猛地一僵。

  预期中的热烈没有到来,脸颊上那轻柔的、带着明显克制意味的触感,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在她心中激起了巨大的失落和困惑。

  她倏地睁开了眼睛,翡翠色的瞳孔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错愕和一丝被拒绝的受伤。

  “教……授?”她的声音带着水汽般的颤抖,尾音上扬,充满了不解和委屈,“这就是……你的‘标记’?”

  她抬手,指尖碰了碰刚刚被亲吻的地方,仿佛那里还残留着他唇瓣的温度,眼神委屈又控诉地看着他,“你在敷衍我吗?就像……就像哄伊芙利特一样?”

  鸿羽看着她眼中迅速积聚的水汽——那并非全是演技,确实有真实的失落——心头微涩。

  他轻轻叹了口气,灰蓝色的眼眸直视着她。

  “敷衍?”他摇了摇头,声音在水流的背景音里显得格外郑重,“缪缪,我从未敷衍过你。无论是你的研究,你的玩笑,还是……你的心意。”

  他微微停顿,目光扫过她光洁脸颊上那处被他亲过的地方,仿佛在确认自己的印记。

  “这个吻,不是敷衍。”他继续道,语气带着一种无法被质疑的坦诚,“它代表的是珍视,是我此刻能给你的,最不含糊的回应。”

  “珍视?”缪尔赛思重复着这个词,翡翠眼眸中的水汽似乎凝滞了,委屈被一种更深的探究取代,“那为什么不是这里?”

  她纤细的指尖点了点自己水润饱满的唇瓣,带着孩子气的不甘,“塞雷娅她……”

  话到嘴边,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只是鼓起脸颊,像只气呼呼的水母。

  鸿羽当然知道她想说什么。

  他伸出手,没有触碰她,只是轻轻拂过她一缕沾着水汽的栗色发丝,动作轻柔得像对待一片娇嫩的水草叶。

  “因为‘珍视’,所以更需慎重。缪缪,你值得最纯粹的承诺,而不是一时冲动的回应。有些界限,在尘埃落定之前,我需要守住,这不仅是对你负责,也是对我自己……况且塞雷娅她是……”

  鸿羽的话说到一半又憋了回去,“塞雷娅是强吻自己的”这种话还是别说出来的比较好。

  但同时,他的话语也很诚恳,没有推诿,没有借口,只是坦陈那份“慎重”背后的责任。

  缪尔赛思定定地看着他。他眼中的坦诚和那份沉甸甸的“慎重”像冰凉的水流,浇熄了她心头那点因被“区别对待”而燃起的委屈小火苗。

  虽然依旧有小小的、名为“欲求不满”的泡泡在心底咕嘟咕嘟冒出来,但更多的是一种奇异的熨帖感。

  他不敷衍。他没有把她当成需要“哄”的孩子,也没有轻率地对待她的感情。这份“慎重”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尊重和珍重。

  “哼!”她轻哼一声,脸上的委屈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释然和狡黠的娇嗔,“教授真是……狡猾又古板!‘珍视’……说得那么好听!”

  她嘴上抱怨着,身体却突然向前一凑!

  鸿羽以为她还要“索吻”,下意识地想后仰,却见她只是飞快地踮起脚尖,温软湿润的唇瓣带着水族箱的清冽气息,“啾”地一声,同样印在了他的脸颊上。

  这个吻快得像蜻蜓点水,却带着缪尔赛思特有的、任性又直率的温度。

  “扯平了!塞雷娅可以我也可以!”她迅速退开一步,双手背在身后,翡翠眼眸亮晶晶的,闪烁着得意的光芒,脸颊微红,像初绽的睡莲,“我的‘标记’!而且……”

  她故意拖长了调子,指尖点了点自己刚刚亲过的地方,又指了指鸿羽亲过她的地方,促狭地眨眨眼,“我亲的这边!我的标记比你的深!盖住了!”

  她像宣告胜利般扬起下巴,那点小小的“欲求不满”被这小小的“报复”和宣告主权的得意彻底冲散,气氛瞬间从微妙的凝滞转向了轻松明快。

  鸿羽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反击”和歪理逗得哑然失笑。

  脸颊上被她亲过的地方还残留着微凉的湿意和柔软的触感,像被一片带着露珠的花瓣拂过。

  看着她那副“我赢了”的小得意模样,连日来的沉重似乎也减轻了几分。

  “好,你赢了。”鸿羽无奈地摇头,嘴角却忍不住上扬,带着纵容的笑意,“缪尔赛思主任的‘标记’确实是……十分的独一无二。”

  “那是当然!”缪尔赛思得意地晃晃脑袋,栗色发丝上的水珠甩落几滴,“教授你记住就好!今天算你过关啦!”

  她心情大好,拿起旁边的喷壶,哼着不成调的歌,脚步轻快地走向她的水蕨培养池,仿佛刚才那场小小的“交锋”从未发生过,只留下空气中淡淡的、属于她的清新水汽和一丝轻松愉悦的氛围。

  鸿羽看着她的背影融入那片葱郁的水生植物中,指尖轻轻碰了碰自己被她“盖章”的脸颊,又抚过被她“盖住”的那一侧。

  这一次的被“强吻”,还真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因为这次的对象不是自己的嘴唇,而是脸颊。

  缪尔赛思其实意外的纯情,就连过激的举动都做不出来,每一次对自己的“挑逗”也都是浅尝截止,就连吻都是索取而非主动。

  哪怕是主动的做了点“过激”的行为也只是堪堪亲吻了自己的脸颊。

  鸿羽灰蓝色的眼眸深处,那复杂的情绪漩涡似乎平静了一些,被这带着水汽的、略显幼稚却无比真实的互动,悄然抚平了一丝涟漪。

  莱茵生命的夜晚,在这片水光潋滟的生态科一隅,终于找回了一点它本该有的、不那么沉重的宁静。

  至于明日缪尔赛思会想出什么新的“标记”方式……那就是明日需要面对的“挑战”了。

  鸿羽看着在水中摇曳生姿的水草,嘴角噙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放松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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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3,霍尔海雅的坦白,以及鸿羽的约定(6.6k)

  特里蒙的午后阳光透过高窗,在梅德兰基金会贵宾接待室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投下斜长的光斑。

  空气里弥漫着昂贵雪茄和旧羊皮纸混合的、属于权力与秘密的气息。

  霍尔海雅斜倚在宽大的丝绒扶手椅中,青灰色的长发如瀑垂落,映衬着身上那件剪裁考究的墨绿色长裙。

  她指尖捏着一枚小巧精致的白瓷茶杯,青蓝色的眼眸却并未落在茶汤上,而是越过氤氲的热气,投向门口。

  当那道熟悉的白发身影推门而入时,她羽耳几不可察地轻轻一抖,随即被一个慵懒的、带着惯常戏谑的微笑所掩盖。

  “教授~”她的尾音像羽毛般扬起,带着一丝刻意的甜腻,“真是守时呢。我还以为你要被莱茵生命那些‘娇花’缠住,忘了我们的约定?”

  鸿羽灰蓝色的眼眸扫过她,无视了她话里的试探,径直走到她对面的沙发坐下。

  他没有寒暄,只是从随身的文件袋中取出一个用特殊纤维包裹的、散发着古老气息的扁平方盒。

  “你要的东西。”他将方盒推过光滑的桌面,金属盒盖与大理石桌面摩擦发出轻微的声响。

  “我有一些一些……‘特殊渠道’的补充。关于‘羽蛇神民’,百年前消亡前的核心祭祀记录、部分‘神谕’石板拓片,以及……你重点提及的‘血脉传承仪式’的相关禁忌记载。”

  霍尔海雅的呼吸几不可察地停滞了一瞬。

  她放下茶杯,指尖在触及冰凉的金属盒盖时,甚至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轻颤。那份渴望与恐惧交织的情绪,被她迅速压入眼底最深处。

  她优雅地打开盒盖,里面是几卷用特殊药水处理过的古老兽皮卷轴,以及几块沉重的、刻满奇异文字的黑色石板拓片。

  她的目光贪婪地扫过那些古老的符号,青蓝色的瞳孔在接触到某些特定纹路时,剧烈地收缩了一下。

  仿佛那些冰冷的文字瞬间活了过来,在她脑海中掀起无声的风暴。她下意识地抬手,指尖轻轻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

  “效率惊人呢,教授。”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甚至带上惯常的调笑,“看来梅德兰的‘特殊渠道’,在你面前也没什么秘密可言?还是说……为了我,你动用了某些连莱茵生命的其他人都未必清楚的‘私人关系’?”

  她抬起眼,目光灼灼地看向鸿羽,带着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那条灵活的、覆着细腻鳞片的尾巴,不知何时已经从椅背后悄悄探出,鳞片尖端若有似无地、极其缓慢地扫过鸿羽放在沙发扶手上的手腕内侧,带来一阵冰凉的、带着细微电流般的痒意。

  鸿羽的手腕微微绷紧,却没有立刻移开。

  他灰蓝色的眼眸平静地迎上她的视线:“交易的一部分而已,霍尔海雅,你交给了我那些关于海顿制药的数据,我也会兑现我对你的承诺。”

  看来霍尔海雅并不知道自己现在也算得上是梅德兰基金会所有人的上司了,毕竟托自己和弗里斯顿的关系,就连马克·麦克斯都得叫自己一声“义父”。

  而他说的那些特殊渠道自然就是弗里斯顿和马克·麦克斯了。

  霍尔海雅指尖描绘着拓片上蜿蜒如蛇的古老文字,冰凉的触感仿佛顺着指尖蔓延至心脏。

  她青蓝色的眼眸深处,翻涌着鸿羽无法完全解读的暗流——那并非仅仅是获取知识的欣喜,更像溺水者抓住浮木的绝望与贪婪。

  “教授的效率,总是让人…叹为观止。”她终于抬起头,唇边勾起一抹惯常的、带着慵懒戏谑的弧度,试图将那份沉重重新掩藏在风情之下。

  羽耳微微颤动,泄露了一丝内心的不平静。“这些资料,尤其是关于‘血脉传承仪式’的禁忌…价值连城。看来,我欠你的人情,越来越大了呢。”

  她的尾巴尖依旧若有似无地蹭着鸿羽的手腕内侧,鳞片带来细微的麻痒,但此刻这亲昵更像一种无意识的寻求锚点,而非刻意的挑逗。

  “我说过,这是交易的一部分。”鸿羽的声音平稳,灰蓝色的眼睛如同深潭,倒映着她强撑的艳丽与眼底难以掩饰的疲惫。“你给了我海顿制药的关键数据,我兑现承诺。互不相欠。”

  “互不相欠?”霍尔海雅轻笑一声,笑声却带着一丝空洞的回响。

  她放下拓片,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那墨绿色的裙摆像一片沉静的湖。“教授,有些东西,是算不清的。”

  她的目光穿透氤氲的茶气,牢牢锁住他,“比如,你带给我的这些…希望。又比如,它们背后所连接的……绝望。”

  接待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昂贵的雪茄香气变得滞涩。阳光斜照在她脸上,一半明媚,一半却陷入更深的阴影。

  鸿羽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等待着她未尽的言语。他能感觉到,霍尔海雅此刻站在一个危险的临界点上,那层精心构筑的、游刃有余的外壳正在剥落。

  “教授……查找了这么多的资料……你应该也都知道了吧?”

  “你知道我为什么对重整羽蛇族荣光如此执着……对吧,教授?”她的声音低了下去,不再是那种刻意上扬的调子,而是带着一种近乎自嘲的疲惫。

  “不仅仅是因为‘责任’或者‘荣耀’这种冠冕堂皇的词,她抬起手,纤细的指尖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动作优雅却透着一股沉重的意味。

  “是因为这个。从我睁开眼睛,呼吸第一口空气开始,这里……就不完全属于我自己。”

  她的眼神变得有些空茫,仿佛穿透了眼前的鸿羽,看向某个只有她能感知到的、充满低语与画面的深渊。

  “羽蛇一族,在婴儿降生时,会由族中的前人,将整个族群过去四百年的历史、荣光、屈辱、所有的辉煌与所有的痛苦…如同烙印一般,强行‘植入’新生儿的脑海。”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陈述感,“那不是传承,教授。那是……酷刑。是四百年的亡魂,拥挤在一个稚嫩脆弱的容器里,日夜不停地尖叫、低语、哀嚎、命令。”

  她的指尖微微颤抖,青蓝色的眼眸深处第一次清晰地浮现出痛苦与挣扎,像被困在网中的鸟。

  “我无时无刻不被它们折磨。‘老祖宗们’的幻听……他们告诉我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告诉我什么是羽蛇的骄傲,什么是必须洗刷的耻辱……我的每一个念头,每一次呼吸,似乎都带着他们的审视。我甚至…分不清哪些想法是我自己的,哪些只是他们在我脑子里复读的回声。”

  “……了解过一些,但那时的我不太能确定你是不是也被……”鸿羽的声音到这里停顿住了,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

  他见过无数源石技艺和精神干扰的案例,但这种将族群集体记忆如同诅咒般植入婴儿意识的手段,其残忍与扭曲,依旧超出了他的想象。

  他看着霍尔海雅,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她艳丽外表下那被重重枷锁束缚的灵魂。

  “所以…我如此执着。”霍尔海雅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重建荣光,找回失落的仪式,延续‘纯净’的血脉…这似乎是我唯一能抓住的‘意义’。一个能让我说服自己忍受这无边折磨的理由。一个…能让我脑子里的‘老祖宗们’暂时闭嘴的……虚假的希望?或许,我只是想证明,我这痛苦的一生,并非毫无价值?证明我承受这一切,是值得的?”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自我怀疑和迷茫,那份一直以来的自信与掌控感荡然无存。

  她像站在悬崖边,脚下是名为“使命”的深渊,身后却空无一物。

  “然而,”她的目光重新聚焦在鸿羽脸上,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清醒,“这个虚假的希望,这个支撑我活下去的‘意义’,本身也是带着剧毒的馈赠。”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将那沉重的字眼吐露出来:

  “那个维系血脉、也维系着这恐怖记忆传承的古老仪式……它的核心副作用,就是透支生命。每一个接受了‘记忆烙印’的羽蛇,无论多么强大,多么小心……都活不过42岁。”

  “明明是神民的血脉,却在这样的自我摧残下……寿命甚至比不过先民所留下来的血脉。”

  声音落下,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贵宾室。

  窗外特里蒙的喧嚣仿佛被彻底隔绝。

  阳光依旧明亮,却失去了温度,冰冷地照在霍尔海雅苍白的脸上。

  她端起那杯早已凉透的茶,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杯沿与碟子碰撞发出清脆却刺耳的声响。

  她没有喝,只是盯着杯中浑浊的茶汤,仿佛那映照着她短暂而注定走向衰亡的倒影。

  “42岁呀……”她低声重复着,像是在咀嚼一个苦涩的果实,又像是在宣判自己的刑期。

  “多么精确又讽刺的数字。像一道无法逾越的死亡线,清晰地刻在我的生命尽头。我所有的挣扎,所有的谋划,所有的……‘意义’,都被困在这短短的四十二个年头里……”

  “像个被设定好倒计时的……精致玩偶。”

  巨大的悲凉和无力感从她身上弥漫开来,取代了之前的挣扎与迷茫。

  那是一种认命般的疲惫。

  她看向鸿羽,青蓝色的眼眸里,那些复杂的情愫——依赖、眷恋、欣赏、或许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深究的爱意——此刻都浸泡在名为“短暂”的苦涩药液中,显得格外脆弱和……徒劳。

  “教授,”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带着一种近乎破碎的坦诚,“你知道吗?在这些年无尽的扮演、挣扎和痛苦里……唯一让我感觉是‘真实’的,是属于‘霍尔海雅’这个个体本身的情绪……竟然是对你的……”

  她的话语在这里顿住了,似乎那个词太过沉重,也太过奢侈,在生命倒计时的阴影下显得如此不合时宜。

  她微微偏过头,避开了鸿羽深邃的目光,长长的睫毛垂下,掩去了眸中翻涌的水光。

  “……是对你的……在意。”她最终选择了一个更模糊,却也足够清晰的词。

  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巨大的羞赧。

  “不是因为你带来的资料,不是因为你的身份……只是因为你。你的敏锐,你的……存在本身。这感觉……很陌生,也很……奢侈……”

  “但它似乎不属于‘羽蛇的使命’,只属于‘霍尔海雅’。”

  她自嘲地笑了笑,那笑容脆弱得仿佛一触即碎。

  “很可笑,对吧?一个连‘自我’都快被消磨殆尽的人,一个生命进入倒计时的人……居然还会生出这种……不合时宜的念头。这份‘真实’,这份‘在意’……它又能改变什么呢?它甚至……连说出口的意义都没有。”

  霍尔海雅抬起头,重新看向鸿羽,眼中那份脆弱迅速被一种近乎偏执的倔强所取代,像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哪怕那稻草本身也脆弱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