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柏小姐正在杀出异闻带! 第91章

作者:青散人

  不过看样子,这只死魂灵是不愿意将其还回去了。

  诸如此类的灵体在噤声书局内部还有很多,伴随着赫柏到来,它们正在逐渐苏醒。

  在赫柏安抚直升机的时候,丰川祥子始终躬着身,一言不发地等待着。

  她感到自己的脸上火辣辣的,有一种难言的苦涩从舌尖一点一点绽开,这种挫折和重压前所未有,她几乎想要从望海崖上跳下去摔个粉身碎骨,也有一种想要回到东国藏进被子里的冲动。

  但丰川祥子克制住了,她用右手的指甲狠狠地掐着左手指节的内侧。

  不能逃,不能退,不能动摇......她对自己说。

  整个丰川家都要仰着噤声书局的鼻息而存活,她哪里还有逃避的理由?

  这种难言的沉默一直持续到赫柏回来:“你怎么还在这?”

  这声音如同雷击,几近将丰川祥子打得摇摇欲坠,她不自觉地瞪大了眼睛。

  ‘什么叫我还在这?’她有些哀怨地想。

  丰川祥子几乎要被这种无言的冷漠给压到窒息,她拼尽全力将身体躬得更低,像是一张被压弯的弓。

  “抱歉,我,我......”

  她张口,那种麻木的苦涩快要呕出来了。

  “我的意思是。”赫柏叹了口气,“你为什么还保持着鞠躬的姿势?”

  安抚直升机的时间不长,可也有一两分钟。

  这段时间,丰川祥子就一直保持着这幅恭敬的姿态,难道不累?

  布兰库格之主的话清楚地传进丰川祥子的耳边,让后者的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只能羞愤地低着头不置一言。

  但很快她又强迫自己昂起头,在目光和赫柏对视的一瞬间,又仿佛触电般地坠下去,落在赫柏的肩膀上。

  赫柏对她招了招手。

  “随我来。”布兰库格之主说道。

  ......

  望海崖之后的路显得平缓,丰川祥子已经做好了花力气的准备,但实际上并不难走。、

  在望海崖下,海鸥们成群结队地筑巢和飞翔。

  这些洁白且聒噪的鸟儿盘旋在她们的头顶,用锐利的眼神观察着行人手中是否有食物,很可惜它们并没有找到,于是又扑棱着翅膀飞开去。

  “这里是个放松心情的好地方,但我不建议你来这里野餐。”赫柏侧身指向望海崖,“除非你想让你的好心情随着食物一起被海鸥们糟蹋。”

  布兰库格岛上有三种信使,分别是乌鸦,白鸽和海鸥,它们无时不刻,都在带来新消息。

  即便是噤声书局,也专门留了一些空间,用于招待这些信使。

  丰川祥子跟着赫柏亦步亦趋,她仔细地听着,同时睁大眼睛观察四周。她看见一座久未修葺的露天花园,以及一片由围墙缠绕住的空间,两座高塔矗立在更遥远的地方。

  “这是芬芳花园。很可惜,它已经荒废日久。我也不是一个热衷于园艺的人,如果你有兴趣可以在这里种些花草。”

  “那片被墙围起来的地方是习武园。”赫柏说道,“曾经有不少人在里面对练,如果不用围墙封住,可能会出现一些奇怪的现象。”

  赫柏的语气没什么特别,但丰川祥子却警惕地抖了一下肩膀。

  她刚刚被美景有些软化的心,立刻又被未知的危险吓得刚硬。

  丰川祥子有心想要问赫柏,“奇怪的现象”是什么,然而赫柏却没有在此深入,而是带着她从习武园和高塔之间穿过,走上回廊庭院。

  比起芬芳花园,这座回廊庭院要整洁得多,一股宁静的氛围让人的脚步也不禁慢下来。

  “这里夏天绽开海东青,冬天盛放蓝冠花。”赫柏说,“总之这两种植物都不需要我去操心,很省时省力。”

  厚重的大门在赫柏面前无声再启,肃穆洁白的门厅在其后展露。

  在内凹的过道上,陈设着数百年、甚至数千年以前的古物。从神色庄严的雕像,到生有四足的青铜小鼎,再到刻着难名文字的石板,以及立在不远处的牧羊人手杖......十数个世纪的厚重压得丰川祥子说不出话。

  赫柏拿起那块石板。

  她拿起笔,在石板上书写了一个新的名字。

  布兰库格的最高处,那口铜铸的大钟开始摇曳,将要发出轰鸣。

  赫柏头也未抬:“安静。”

  于是将要发出轰鸣的铜钟顷刻归于寂静,只有隐隐的余音在空气中回响。

139 第一日

  当赫柏在那块石板上留下丰川祥子的名字之后,也就意味着她正式成为了噤声书局的图书管理员。

  “恭喜,恭喜。”赫柏鼓掌以示祝贺。

  如果她的语气能更有起伏一点,或许庆贺的意味会更隆重。

  丰川祥子一时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垮着脸。

  要说高兴吧,自己接下来的生活注定可见不会轻松;可若说不高兴吧,自己可是在这样一个强大而隐秘的组织中,担任二把手耶。

  丰川祥子的内心五味杂陈。为了掩饰,她下意识地打开了手上那罐可乐,凑到嘴边喝了一口。

  “呃......”

  赫柏看见丰川祥子的脸皱了起来。

  丰川祥子精致的五官全都扭在了一起,她下意识地想要把手里这罐味道难以名状的汽水丢掉,可转瞬间便意识到,这是赫柏递给她的饮品。

  急促地呼吸了两下,丰川祥子脸上浮现大无畏的表情,仰头将手中的生姜味崂山可乐一口饮尽。

  “好,很好喝......十分感谢。”

  丰川祥子又扯出一个尴尬的笑。

  她又一次开始本能地胡思乱想:下马威?还是一次警告?或者是在宣誓自身的权威?

  “总之,再一次欢迎,庆祝你成为图书管理员。”有着漂亮绿色眼睛的少女伸出手,“我是赫柏·斯坦顿。怎么称呼随你喜欢。”

  那只骨肉匀称,白皙修长的手掌悬停在丰川祥子的面前。

  她下意识伸出手,与其交握。

  ‘好温暖。’丰川祥子一怔。

  从赫柏掌心里传来的温度,几乎要让她鼻尖一酸。

  “我叫......丰川祥子,请多关照。”

  “丰川——”赫柏挑了挑眉,“这个姓氏可不多见,丰川龙之介你知道吗?”

  再怎么说,这也是幕末时代的老人了,赫柏只是随口一说,并不奢望丰川祥子能说出个四六来。

  但是后者却偏偏瞪大了眼睛。

  “是的,我知道。”丰川祥子因震撼而声音发飘,“他,是我的外曾祖父......”

  她不明白为何赫柏会突然说出这个名字,因为即便在丰川家内部,这个名字也已经没有多少人记得了。

  难道眼前这位赫柏小姐,曾经与自己的外曾祖父相识?可那已经是一百多年前的人啊。

  赫柏突然感到风从很遥远的地方吹来,她平静地点了点头:“这样的话,那你们是否还信仰御伽山鬼王呢?”

  “是的。”丰川祥子回答,“但现在的丰川家,只有我的外祖父在正式供奉御伽山鬼王了。”

  赫柏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但她的脸上不自觉地多了些柔和的神色。

  在这个时代,在嵯峨和坂田金时等人都已经远去的时代,能够再见到故人之后,又何尝不是一件幸事?

  这种神色上的变化,丰川祥子也能够感受到。

  如果说原本赫柏看向自己的眼神,只是上级对于下级;那么现在,便给她一种长辈看向后辈的感觉。

  这种和煦的眼神,几乎让丰川祥子感到有些......无所适从的熟悉。

  自己的外祖父?不,他是一个以严苛手段表达爱意的老人,而且因为安排过于强硬,甚至会起到反作用。

  自己的父亲?也不是,或许曾经的父亲是一个温柔的人,但在那场投资失败之后,他的精神、脊梁和过去的温柔全都不见了。

  但在自己短暂的生命之中,并非未有体会过这种温柔——是了,是母亲。

  丰川祥子的内心深处涌现一股强烈的负罪感:自己这是怎么了?竟然会产生这样令人鄙夷的想法。

  母亲就是母亲,是完全不可替代的人。

  这种想法,不仅侮辱了已经早逝的母亲,还侮辱了眼前的赫柏小姐......更侮辱了我自己。

  丰川祥子握紧拳头。

  她沉默地跟随着赫柏,沿着大旋梯拾级而上。

  在确认了丰川祥子的身份之后,赫柏变得更加健谈了些:“一层有音乐室、阅览室、餐厅和仓库。小祥,你想去看看吗?”

  无论是年纪、辈分、亦或是地位,赫柏叫小祥似乎都没有任何问题。

  丰川祥子沉默地同意了这个称呼。

  “我,我想去音乐室。”

  她们走过堆满了无数书籍的阅览室——通常情况下,噤声书局的访客只被允许来到此处。

  阅览室中,棕黄色的烛火、灯光和透过彩绘玻璃的自然光柔和地洒下来,落在那些书架上。柔软的沙发、阅读椅和脚凳次第列开,桌上放着一套茶具,以及数包茶叶。

  丰川祥子注视着那些可以称得上美丽的知识载体,心想就算抛开其他不谈,在这里读书也必是一种极高的享受。

  但和音乐室相比,阅览室对于丰川祥子的吸引力可谓是微不足道了。

  当赫柏推开门的时候,即便是门轴的旋转也像是美妙的琶音。而丰川祥子几乎一瞬间,便被门后的景色深深吸引。

  音乐室

  ——这是一间宽敞而明亮的房间,顶上悬挂着数盏光线柔和的吊灯,而在右侧则有一扇很大的窗户,橘红色的窗帘正束在床边,一张灰色的沙发正依在床窗边,可以随时坐在沙发上看向外面波涛起伏的大海。

  但不仅仅如此,在墙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乐器。既有来自欧洲的管乐器,也有来自东方的弦乐器,当然来自新大陆的木琴、口簧也在其列。地面上则安置着几面大鼓,一把大提琴和金色的竖琴。

  从古老的竖琴与横笛,再到新兴的铜管乐器与吉他,都可以在此处被找到。

  而最令丰川祥子为之喜悦的,还要数一台正安静等在墙角的三角钢琴。

  她欢快地迈出脚步,随后意识到了什么,又退回去看赫柏的脸色。

  “封圣之鼓。”赫柏指向一面非洲式样的粉红色大鼓。

  “简洁钢琴。”她对着那台三角钢琴努了努嘴角。

  紧接着赫柏走到房间的另一边:“这是鸟鸣竖琴和微颤提琴。”

  这四种乐器就是音乐室中最有价值的物品。

  某一代图书管理员酷爱音乐,她精通声乐作品,但对于乐器也同样精通。

  她热衷于举办独奏会——但就赫柏来看,这只是一种没有找到队友的妥协。

  所以后来当这位管理员的技艺精进后,她点化了自己最擅长的四种乐器,令它们得以活化过来,能够在冬日的独奏会上自行弹唱演奏。

  在那位图书管理员卸任之后,这一屋子的乐器都陷入了沉寂。

  赫柏简略地给丰川祥子讲了一下这些乐器的来历,而后者则有些眼神复杂地凝望着那台钢琴:“赫柏小姐,我能试一试它吗?”

  “请便。”赫柏做了个手势,随后坐在灰色的沙发上。

  丰川祥子走过去,掀开三角钢琴的琴盖,随后双手摁在琴键上。

  这台钢琴没有拒绝她的触碰。

  如同流水一般的佳音从其中涌现,丰川祥子的十指叩击着琴键,如同雨滴敲打在屋檐上。那是李斯特的《钟》,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沉郁气质,却又莫名地叫人有感慨的冲动。

  丰川祥子忘我地演奏着,她的脸上逐渐涌现泪水,而伴随着钢琴的鸣奏,那面鼓也开始依照鼓点而响。

  大提琴低沉地颤动琴弦,竖琴开始拨动自己。

  音乐好似风暴一般在这个房间中回旋着,丰川祥子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但足足到半分钟后,余音才彻底消失。

  钢琴突然发出几个欢快的音节。

  “这是......”

  “这台钢琴已经被你唤醒。”赫柏解释,“而它已经认定你为新的主人。”

  丰川祥子有些受宠若惊。

  她弹过很多钢琴,但活的钢琴还是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