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折翼魔王
“…为师说你是愚夫，你回非也，为师又说你心存善念，你又回非也，莫非是存心戏弄为师？”
“非也……咳，还请夫子且听我一言。”
刘备立刻开始酝酿情绪，那双桃花眼中逐渐浮现出极为复杂的情绪，那张明明看起来十分年轻俊郎的脸庞，此刻却彷佛画风都变了一般，显得沧桑而失落。
“有一人，原本是汉室宗亲，他的祖先中山靖王乃是……”
“啪。”
可惜刘备还没有来得及说完，就被卢夫子用竹简敲击了下额头。
接着便是传来一声不耐烦:“为师既收你为徒，自然清楚你的底细，如今旧事重提是作甚？何况，为师记得从未教过你故弄玄虚的啊……”
“咳咳咳，是备自己从兵法上学来的。”
刘备捂着自己发痛的额头，又低头看着这个踮着脚的小夫子大人，心中还是难以生出敬畏感。
只是觉得对方小小的，又香香的，而且还是软软的。
很适合抱在怀里自动进行方程次活动。
“既是兵法所学，那你再去抄写兵法十遍，明日交还于为师。”
“……”
刘备连忙正了正色神色:“夫子肯定明白，仅仅祛除一个蹇家，于整个天下而言不过就是九牛一毛，没了蹇家还能有下一个蹇家，到时候难道是冒出一个就杀一个吗？”
“殿时杀光了天下所有人，那何人为官，又何人为民呢？”
“就如同那医者治病，要做到‘药到病除’，治本而不治根的道理……要解决这病态的天下，唯有内部改革与外部暴力，前者已有许多人努力并失败了，而后者……”
“行了，你无需继续说下去。”
卢夫子再次踮起脚，用竹简敲了下他的额头，淡然说道:“为师乃是朝廷亲拜的九江郡太守，既食君俸禄，那就该守人臣之礼。”
“你再说下去，为师可要大义灭亲，将你强行关押在为师的身边了。”
这话没有毛病。
卢夫子既想守人臣之礼，又要念及师生情谊，那最佳处理方式自然就是将刘备关在自己周边，亲自来看管与调教。
那不就是每天都要抄书了吗。
刘备冷汗都快流出来了，但是他转念一想，夫子又何尝不知道这些道理呢？
她前半生拒绝一切为官的邀请，仅以儒学见世人，这不就变相的说明了她对天下门儿清，并且还不想趟这浑水，但是这么一个人却在最近接受了调令……
这其中必然有隐情。
“为师已经知晓了汝的志向，那么剩下的两个选择，你都必定是不会考虑了……既然如此，你从哪里来的，就回到哪里去吧。”
这是逐客令。
刘备脸色都变了几分，他试探性的问道:“夫子，要不你还是给那两个选择讲出来给弟子听听吧？”
“没什么好听的。”
卢夫子摇了摇头，将手中的逐渐递到了刘备的手中，并表示道:“为师打累了，待会若你自己出言不逊，那么你就自己打自己。”
“？”
神金。
刘备懒得跟这个小夫子吵，连忙又追着问了好几遍，后者这才缓缓回答道:
“一是让你三日后回归涿县，并发誓今生不再入雒阳；另一个就是带你去认个亲戚……但如今看来，你哪个都不会选择。”
这倒是实话。
卢夫子提供的这些选择都是保身之策，而非破敌之法。
也是，她如今也算半个朝廷中人了，即使要偏袒自己的弟子也不可太过，否则上位者必然就要逼迫她‘大义灭亲’了。
真是一入朝廷，身不由己。
但话又说回来了，这世上又有谁真的能得偿所愿，按照自己的想法而活？
“……”
刘备站直身子，神情严肃的向着卢夫子行了三次礼仪，郑重道:“弟子刘备，在此谢过夫子。”
“你并没有采纳任何选择，为师并未帮助到你。”
“非也，能与夫子谈上这么一会儿，对于备来说已然是心满意足了。”
“是吗。”
卢夫子不可置否的耸耸肩，又是举起三根白玉般的手指，轻声说道:“既然如此，为师就再给你三个问题，只要是为师知道的都会回答你。”
“还有这种好事？”
刘备立即再次拜谢:“夫子的恩情，备必定始终铭记于心。”
“行了，你快些提问吧……”
卢夫子捂着嘴打了个哈切，睡眼朦胧的说道:“为师乏了…要睡觉觉……”
仁善篇 : 第三十三章:三个问题（上）
夫子此言一出，刘备的目光立刻就异样起来了。
卢夫子眼见他露出不敬的眼神，立即叉腰，瞪眼道:“为师年纪很大了，自然不如你这头充满精力的小老虎，莫非你还要拦着为师睡觉不成？”
“备岂敢这般不尊师长。”
刘备收回目光，心中虽然有着小九九，但面上还是保持着尊敬样。
来之前，他预想过夫子有可能是一个古板又严厉的中年男子，就像是前世上学时的秃头的教导主任，亦或者是爱笑的慈祥小老头。
但始终没想到会是银发赤瞳小女孩。
先不说这家伙刚刚踮脚时的丢人模样，就说这才聊了没来两句话就嫌累，还囔囔着要睡觉觉……可还真是丢人啊。
“所以你问嘛？”
卢夫子找了块石头坐下，循着月光，那双赤红眼瞳的视线也落到了刘备身上。
“弟子自然是要问。”
刘备跟着走到石头旁边，但即使小小夫子坐在了石头上边，也因为身高问题而呈仰视样子。
虽然让夫子就这么仰视自己也很有成就感，但要是万一她老人家恼羞成怒打自己怎么办……
算了，要尊敬师长，要尊老爱幼。
无奈之下，刘备只得原地蹲了下来，这才成功与夫子平视。
他开口问道:“弟子前来时听闻夫子出行一事，还请问夫子是否将那些义士给……”
“为师放过他们了。”
卢夫子扬起白洁的下巴，竟全然不顾礼仪的直接打断弟子的话，抢先说道:
“当年两次事件之后，这些党人逃的逃死的死，已经完全成不了气候了，陛下也没有心思要斩草除根。”
“毕竟，对于高位者来说，不会有永远的敌人，同时也不会有永远的朋友，二者都可以根据实际情况而进行转化。”
“陛下今日可以听从奸邪之辈而下狱天下‘党人’，日后只待时机转变，自然也可以听从忠贞之辈而大赦天下，还他们一个正名，不是吗。”
“这次行动，主要是张俭太过死板和古老了。他离开雒阳多年后，明明全然不知雒阳之攻防，竟还坦然从正门进来，这才落了门道儿。”
动不动就让弟子抄书的人……你居然还好意思说别人死板和古老。
刘备眯起了眼睛。
而一边卢夫子说着话，一边打开手中竹简，接着淡声说道:
“可正如为师先前所言，上边的人只管享乐，自然就没心思理会他们，若只是给天下人做做样子，也只需要几个人头就行……甚至，极端情况之下，都可以不是这些义士的人头。”
“但是，你知道此次事件，为何会有那么多的大人物出手吗？”
‘那么多的大人物’。
刘备紧紧皱起眉头，就在刚刚他还以为此次事件，顶多就是一个蹇硕和一个尚书令在幕后互相扳手腕，其他的人则都在隔岸观火。
但是，根据夫子所言，事实似乎并不全然如此。
果然地位还是太低了，许多高位者平日里的消息，对于他来说就是不可能有渠道知晓的重磅消息了。
刘备不自觉的捏了捏拳头，但很快便有一只手冰冷的小手凑了上来，硬生生给他的拳头掰开了。
接着一抬头，那双赤红色的眼睛又近在咫尺了。
吐气如兰，幽香似梦。
卢夫子看了他两秒钟，这才接着说道:“你先不要去想这次背后有哪些人出手了，只需要知道他们出手的原因……便是因为这个张俭身上带着‘碎片’。”
“碎片？”
刘备有些发懵，这两个字总感觉跟现实格格不入。
但卢夫子没有这种感觉，只是神色轻松的说出了秘事:
“当下所有史书都未曾提及过一件事——高祖之前，世人之命皆在‘天道’手中，万灵虽可吸纳灵气修行，或者依托古代造物系列改造，但其冥冥之中皆有各自宿命，无法逃脱天道之掌控。
而高祖创汉后对此深痛欲绝，遂与留侯张子房效仿古代贤王的‘绝地天通’，共同行阴阳之合，与之一同成功击碎了天道。”
“……？”
灵气？古代造物系列？
在这个时代，这两个词是真的好小众啊……不对，你这给我干哪里来了，这里还是大汉吗？
莫非此处真是‘神话版’的时代，亦或者是某月……但是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这倒是都能说得通了，也能顺带解释为何连卢夫子都是女的了。
毕竟是野史嘛，出现什么都属正常，说不定就连续汉的那位光武帝秀子也是个大姐姐嘛。
“自高祖之后，世间再无灵气与古代造物，世界虽有争斗却无灭顶之灾……只是当年高祖与天道一战后，其佩剑赤霄与天道都化成了碎片，并散落于世界。”
“若不加以处理这些碎片，那么迟早有一天，天道就会重归，世间也会再次涌现更大的祸乱……你可以想想看，若是歹毒而孱弱的歹人获得了古代造物，便能隔着万里空杀死忠良之士，这该有多么可怕啊。”
卢夫子的担忧绝不是空穴来风，如果大汉处于巅峰时期，天下自然无惧天道卷土重来，可如今的大汉……只能说一声:大汉，加油啊。
“幸亏，高祖临终之时，曾令所有皇室子弟去寻找赤霄碎片，用以对抗日后终会卷土重来的天道。”
“经过刘家宗室百来年的寻找，终于集齐了大半，但仍然还有三分之一的碎片流落于外。”
卢夫子举起手中的竹简，刘备这才发现上边记载着许多人名，每一个后边还画了个。
“而那位张俭，此行便是受到某人指使，秘密将‘赤霄’碎片带到京师……”
“后续所发生的事情，你也都知晓了。”
刘备听完这一连串的解释，不说完全解惑，只能说是一头雾水。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天道和赤霄的碎片？
咋滴啊，莫非集齐了这些东西，便能召唤高祖出来，然后实现任何愿望？亦或者是传说中的那什么万能的许愿圣杯？
卢夫子兴许是看出了刘备心中所想，她收起竹简，解释道:
“只要是具有皇室血脉者，便都可吸收赤霄碎片，借此来强化自身全方面的能力……据说，若有人吸收了全部碎片，即可成就仙人之躯，与世同寿。”
得，总算清楚当今天子明明聪慧，但却如此不思进取的原因了，一者是自己贪图享乐，二来恐怕就是贪图‘与世同寿’这四个字吧。
“至于天道碎片……为师尚且对此不甚了解。”
卢夫子注意到了刘备脸上的神情，有些奇怪道:“怎么，莫非你对此不感兴趣？”
仁善篇 : 第三十四章:三个问题（下）
刘备闻言先是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这样的摇摆动作自然是让卢夫子卷起手，在他的脑门上弹了一下。
“大丈夫行于世间，是非自有定论，心存野望亦或志向皆无妨，唯胆怯摇摆不敢承认者方为下。”
“弟子谨记夫子教诲。”
刘备立即恭敬的点了点头，随后回答道:“弟子也是人，而只要是人谁又能拒绝‘与世同寿’呢？可是弟子同时也知道，这四个字是世界对人类下达的诅咒。”
“即使原本上位者是善良的，可只要用这四个字一勾引，哪怕其暂时不愿意，可只要经历过生老病死之后，难免不会改其心。”
“而上位者的所作所为，下位者定会一一效仿之，故天下必将迎来大乱。”
若此等消息流传于外，那些顾忌帝国余辉的枭雄们，必将彻底撕开隐藏的面孔，以贪欲样儿来追名逐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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