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真相是伪
青年试探性地问道。
无人应答，只有渐渐变弱的雨水重新坠落，再次将他从头淋湿到脚。
“……”
齐羽快步走上前，搬开土块碎砾，
找了一会，才在某个大石块的底下发现了鲁珀少女。
长长的灰发垂落满地，遮掩住德克萨斯的脸颊，
只是被云裂余波轰中的她，虽然浑身是血，但看不出有新的伤势。
紧闭双眸，面无血色，整个人就像陷入了安详的睡眠中。
“别吓我啊。”
“鲁珀小姐，睁开眼睛。”
“别回头，我是蕾缪乐。”
“……”
“德克萨斯，不会今天真要黑发人送白发人吧？”
齐羽试探地探了探鼻息，气若游丝；戳了戳鲁珀的尾巴，尾根僵硬。
青年心中略微有些忐忑。
当使出并不熟悉的云裂后，所造成的杀伤连他自己都不能控制。
说到底，两人之间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就在此刻，那股淡淡的，异样的感觉又涌上青年的心头。
并不是危及到生命的感觉。
按道理说，德克萨斯就是再爆种几次，也不会是他的对手。
毕竟，黑塔的意识还在人偶体内，随时都能再给他换上一个战斗技能。
只不过，心头的预感，就像是见到那位白发红瞳的小虎鲸，得知她身上同时携带着两种六星任务的惊鸿一面。
有种事态超出控制的不安，有种并不兴奋的期待。
齐羽下意识将手伸进了怀里，似乎想取出娃娃，沉默了会，又将手拿了出来。
“德克萨斯……”
他蹲下身，想要将灰发鲁珀抱起。
突然，一只白皙的，还在淌着血的手，猛地攥住了他的手腕。
“什——”
青年吃惊，甩落鲁珀的手，下意识想跑。
还没等他跑出几步，右脚脚踝又被鲁珀的另一只手抓住。
力度之大，直接掐出了青印。
“我靠！”
齐羽吃了一惊，想要直接开【赤霄—奔夜】逃跑，又想回头将鲁珀的手踹飞。
踌躇之间，青年的另一条腿也被抓住。
“扑”的一声，跌倒在地。
黑塔娃娃从他的怀里掉出，咕噜咕噜地滚了几圈，屁股朝天趴在地上，露出白色的安全裤。
“真的假的……”
齐羽灰头土脸，脸色有些不对了。
以他的眼力，自然不难看出刚才的鲁珀已是强弩之末。
一副封弊者的模样看上去哈人，背后绝对是在燃命强撑，不然的话，也不会被他“未完成的云裂”轻易命中。
她本就重伤垂死，应该早早昏迷过去，被送到医务室去抢救……
到底哪里来的力量，支撑着她？
不可能，绝不可能！
已经不是一般的鲁珀了！
齐羽挣扎着回头望去——
只见德克萨斯仍然躺在血泊里，
平淡的脸如同冰山孤雪，阴冷的视线凝视着他。
长长的睫毛，扫下一大片扇形的阴影。
两只纤细的手臂，死死地攥着青年的腿，将他往回拖。
布满血丝的眼眸，藏匿在垂落的灰色刘海下，死死地盯着青年略显慌张的脸。
拖动青年的过程中，似乎牵引到少女的伤势，鲁珀开始大口地咳血。
咳着咳着，她忽然咧嘴一笑，露出两颗森森白牙。
——呱，黑塔救我口牙！
不知怎的，总觉得娃娃卡哇伊的小脸上露出了流汗黄豆的表情。
齐羽额角微微冒汗，回头望着拖着自己的双臂。
紧绷的肌肉线条，看着纤细柔弱，却蕴含着恐怖的爆发力。
他拼尽全力抵抗，最终还是被狼耳少女拖到身下。
“……”
“……”
两人互相对视着，德克萨斯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
鲁珀微微睁着无神的眼眸，像是睡着了一般。
残存的光照涂抹在少女精致的脸上，柔顺的发丝铺满一地，往下流淌着飘落的雨丝。
她受的伤很重，很重。
从未有人给她造成这么严重的伤。
以至于，将青年拖回后，鲁珀连支撑的力气都快失去。
“……有这么恨我吗？”
齐羽缓缓地开口。
德克萨斯疲惫地睁开眸子，全身的气血都快停滞，
胸口空落落的，感觉自己身处冰窟。
“呵……”
“到底是真傻，还是装的呢？”
狼耳少女轻声地回应：“齐羽，你真的不懂吗？”
只见她轻轻地将双手附上青年的小臂，顺势往下，将他的手捧在掌心。
然后，身体前倾，在他的注视中，半跪在地，用滑嫩的脸颊贴在青年的额头上。
环住齐羽的脖颈，以零距离的方式感受着他的心跳。
既然感到冷，那当然是寻求温暖。
那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你——”
齐羽瞠目结舌，眼眸瞪大，似是从未预料过少女会这么做。
“你，没有想到吗？”
“在你承诺过守护过我，在那一周内对我嘘寒问暖，又突兀地和我道歉，挥手离去的时候——”
“在你邀请我去看演唱会，然后在音乐会上弹奏钢琴曲，像个傻瓜一样跟我讲了一大堆空的喜好的时候——”
“在你和蕾缪乐拥抱在一起，对我露出看待陌生人的眼神，当着我的面撕碎邀请函的时候——”
“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呵，哈哈，哈哈哈——”
德克萨斯仰起头，望着逐渐散去的乌云，发出自嘲的笑声。
鲁珀冰霜般的俏脸上，露出扭曲似鬼的狰狞笑容。
即便如此，她那倾城的美貌依旧没有一丝一毫的减弱。
笑着笑着，德克萨斯猛地低下头，不正常的发热与她摇摇欲坠的娇躯形成鲜明的对比。
狼耳少女的眸中，带着极为复杂的情绪。
是恨，还是爱？
如果是恨，是否来得无理取闹？
如果是爱，是否来得猝不及防？
她分不清，在这个混乱的状态下，在这个濒死的关头，她分不清！
“齐羽，告诉我……”
“为什么要避开我！”
“我做错了什么……”
德克萨斯的眼眶旁荡漾着一圈血色，动摇的视线和青年的目光在夕阳的余晖中交汇在一起。
一只孤独的狼，在旅途上踽踽独行。
在走了很久很久后，才发现了另一只和她有着相同眼神的狼。
她为他们的相遇而喜悦。
——为他们的错过而悲伤。
——最后，为他的背叛而疯狂。
远方，所有的街灯在此刻亮起，仿佛黄泉道两侧长明的烛火。
火光摇曳，照亮渐弱的雨幕深处，下了两天一夜的暴雨终于有停下的趋势，龙门这座城市和远处的条条道路，像是通向遍地明烛的萨科塔教堂；映在黑暗中青年的眸中，像是摇曳的星河璀璨。
“你对我有好感，可我并没有感觉到啊？”
齐羽用不可思议的目光注视着她。
“呵，哈哈——”
德克萨斯又开始发出魔怔般的笑声。
她笑得偏执疯狂，五官扭曲。
眼神阴沉地可怖，以至于整个身子都在微微地发颤。
为什么，到了现在，你的心跳还是那么的稳定呢？
是了，也许这并不是爱，只是一种病态的占有欲。
“哐啷——”
脚下的黑剑被她高高举起，德克萨斯脸上的表情一块一块地破碎，碎片落在空中，附着在黑剑的剑身上，慢慢地燃起黑色的火焰。
“向我发誓，你对我的承诺还有效。”
鲁珀少女的声音，如同万载不化的冰山。
“……”
齐羽平静地望着她，一言不发。
“齐……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