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紫毛社畜
“即使是编出来的故事，也会含有编撰者的感情，我不在乎故事的虚假，只在乎讲述者的真诚。”诺雅回答道，“爱布拉娜，我们本可以不是敌人，你也不必当做我们水火不容。实际上——我们毫无关系。”
“是吗？毫无关系。”爱布拉娜眼神之中忽而闪过一抹不喜，“我以为至少我们之间还有恨意？”
“你恨我吗？”诺雅好奇，“你恨我夺走了你的妹妹？”
“不，我觉得，你应该恨我，我创建的深池毁灭了小丘郡，这是无可置疑的事实，虽然我的臣民瞒着我做了这件事，但是宴会厅的紫色火焰，可是我一手造成的。”爱布拉娜希望看到诺雅生气的样子，但是她看到的只有一片平静。
“我不会否认你手上的血债，但是我认为，深池应该存在。”诺雅摇了摇头，“塔拉人和维多利亚人的矛盾并不只是被撺掇起来的，这是在地面之下燃烧的火焰，就像是我认为整合运动必须存在一样，我认为深池也必须存在，就像是我之前说的——没有深池，也会有浅池，深湖，在历史的尺度来看——你们必然存在。”
“所以，我也没有恨你的理由。”诺雅转动轮椅，“今天就差不多说到这里吧，我很高兴能和爱布拉娜您交流各自的意见，只不过我有点累了。”
爱布拉娜注视着诺雅的背影，以及那半白的长发，眼眸之中闪烁着难以理解的情绪。
“好，那我——下次再来。”
第二十七章·无角的独角兽
总算是把爱布拉娜给打发走了，诺雅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面对爱布拉娜的时候，她也没办法放松，爱布拉娜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也是一个善于揣度人心的人，如果不是自己天赋之中带个感知情绪的挂，她也没自信能在爱布拉娜面前滴水不漏，甚至还隐隐约约占了上风。
只能说爱布拉娜是遇到对手了，但凡换一个人，她估计就已经得逞了。
但是在诺雅面前，她的心思在情绪感知之下，几乎暴露完了，诺雅只需要见招拆招就行了。
例如之前爱布拉娜让诺雅对她施展术式，虽然看似是鲁莽，但是如果没有发现她隐藏着的杀意的话，还是很容易上当的。
就像是爱布拉娜所说的一样，她善于揣摩人心，可惜的是遇上的是天生挂壁。
从头到尾都滴水不漏的诺雅，在爱布拉娜心目中，似乎也发生了些许改变吧。不过这种改变就不是诺雅该担心的事情了，按照爱布拉娜带来的消息来看，罗德岛现在估计是自顾不暇，伦蒂尼姆也出现了些许问题。小丘郡遭到废弃，小丘郡的人们也被迫背井离乡——说实话，诺雅是有些难过的。
不过只要人还活着，总还是有希望的，诺雅也相信简妮会如她所说的那样，团结起小丘郡的人们。
在被深池羁押的这段时间，物质上爱布拉娜并没有亏待过自己和库洛，食物也定时定量，甚至于考虑了诺雅的身体情况，还专门调整过食物配给。
在谢拉格泡过药浴的诺雅的身体素质比起卡西米尔的时候好一些，现在的虚弱大部分是因为过度弹奏无名之琴所支付的代价，在自己收集的情绪耗尽之后，无名之琴所吞噬的，就是诺雅的生命力了。就从诺雅黑白相间的头发就能看得出来了，她支付的代价不可谓不大，但是她却并没有因此而后悔什么。
事实上，弹奏无名之琴本身要支付的代价，她也计算好了。
现在的自己所透支的生命力，经过长期调养是能补充回来一部分的，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寿命支取。
所以，诺雅支付的代价并没有到无法接受的地步。
否则赫尔昏佐伦也不会让她弹奏了，毕竟在尘世之音真正被创作出来之前，赫尔昏佐伦是绝对不想诺雅死掉的。
作为老师，作为音乐家，他可是很期待诺雅创作的真正的尘世之音的。
在深池被羁押对诺雅而言，或许也并不是什么坏事，她终于得以停下脚步，将自己这段旅途的成长好好归纳总结，诺雅对自身的理解越多，也就越容易控制住自己的天赋，让自己不至于失控。
尤其是还不成熟的传心系法术，她必须要尽快找到更安全的施展方式。
而且，在深池的营地里，她也不是什么事情都不能做——
——
“你最近一直在编曲？”爱布拉娜拾起地上的一张草稿，有些好奇地询问道。“这些都是你编的曲子吗？”
“那些都是废稿，编曲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诺雅摇了摇头，这些稿件都是被赫尔昏佐伦评价为废纸的曲稿，在这位大神的眼光之下，诺雅发现，比起自己之前的完全灵感流的编曲方式，自己真正去潜心编曲反而容易被赫尔昏佐伦评价为平庸之作。
其实诺雅这些被废弃的稿子之中也不乏优秀的作品，只不过在赫尔昏佐伦看来，和诺雅编写的真正的尘世之音比起来，是俗不可耐的作品罢了。
“我倒是觉得很不错——”作为一位经过完整的贵族教育的有文化的德拉科，爱布拉娜却并不觉得这算是【废稿】，实际上，这曲子她非常喜欢，虽然她本身不会编曲，但是她的品鉴能力却是相当优秀的。她的评价是，这些曲子就足以让伦蒂尼姆那群废物知道知道自己一文不值了。
诺雅是一个天才，爱布拉娜已经很多次确认过这点了。
但是她没想到连编曲这种偏门的天赋树，诺雅都已经点满了。
她难以想象，如果诺雅是个健全的人，她会有多高的成就。
毕竟按照自己的情报来看，诺雅过去甚至和耀骑士并称为卡西米尔的未来双子星的，虽然是小时候的评价，但是那时候的诺雅和玛嘉烈可是不分上下的。
玛嘉烈本来就是不世出的天才了，诺雅能与之相提并论，已经是非常恐怖的事情了。
只不过，现在的诺雅已经被迫放弃了和玛嘉烈一样成为骑士的道路，而是走上了更类似于自己的阴谋家的路线罢了。
好吧，或许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爱布拉娜想着，诺雅实在不像是一个阴谋家，倒像是一个只有传说中才会有的那种寓言中的贤者一般的存在。
卡西米尔最大的诈骗犯——这个称呼实在是太容易误导别人了。
如果说真诚就是最大的诈骗的话，那或许诺雅才能称得上是诈骗犯吧。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爱布拉娜似乎有一些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妹妹会因为诺雅而发生改变了，虽然不知道她们之间是如何交集的，但是自己的妹妹肯定知晓了真正的诺雅是什么样的人，而且被她真正改变了一些想法。
当然，理解不代表爱布拉娜也会被诺雅改变，自己的妹妹本质上是个软弱又善良的人，所以才容易被改变，而她不一样，她贪婪，善于玩弄人心，对于利用他人毫无芥蒂，她是天生的恶党，和诺雅简直是完全相反的存在。
所以她有一种感觉，自己和诺雅迟早会走上你死我活的道路。
但是在那之前，爱布拉娜依旧把现在的诺雅当做自己的东西，或者说是她财宝的一部分。
“多谢夸奖，不过和我心目中的曲子还是有所差距，如果你喜欢，就送给你吧。”诺雅点了点头，随手就把曲稿送了出去。
“这样好吗？这些曲稿如果在外面发布的话，能赚到不少钱哦。”
“我也不是为了赚钱才编的曲子……”诺雅摇了摇头，她只是为了在闲暇的时候精进一些自己的水准罢了，总不能一直靠灵感来吃饭吧，她也要及时充电的。
除了编曲之外，她也开始认真地和赫尔昏佐伦学习术法的知识，她很快就明白了为什么赫尔昏佐伦被称之为世界上最伟大的术士。
赫尔昏佐伦的术法知识用浩如烟海来比喻毫不为过，他涉猎的领域之多，内容之深都是诺雅生平仅见，他随口的几句话都有可能让如今泰拉的术士圈子里发生大地震。
原本诺雅还以为自己的阴影法术已经算是某种意义上到达极限了，毕竟教自己的薇薇安娜都说自己的阴影法术控制的比她都好，但是在赫尔昏佐伦的眼里，简直是粗糙到难以直视，自己应用法术的方式，简直无限接近于原始人，在被骂了好几次之后，诺雅也差不多明白了，除非写出优秀的曲子，否则自己很难在赫尔昏佐伦这边得到真正的【教导】。
不把自己骂的找不着北已经算是他今天状态不好了。
除了自己的天赋传心系法术之外，赫尔昏佐伦极少夸赞诺雅的法术，在赫尔昏佐伦看来，诺雅就是纯纯的浪费天赋，把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不知所谓的事情之上，诺雅但凡专注于法术和音律，都不至于变成现在这种半吊子。
当然，这是赫尔昏佐伦评价之下的半吊子，和正常的半吊子可是两回事。
爱布拉娜在地上捡了好几张曲稿，这些曲子在赫尔昏佐伦的口中一文不值，但是在她眼里，却都是难得的好曲子，她嘴角勾起一抹微笑。“我突然有个好主意，诺雅，你觉得，我现在把这些曲子发布出去，会有什么结果？”
“会有什么结果？”诺雅耸了耸肩，“都是一些练习作品罢了，不会有什么结果的。”
“这个世界不都是名曲，诺雅，你的随手之作，只要稍加宣传，就能塑造一尊神像。”爱布拉娜摇了摇头，“诺雅，你太小看你的【随手之作】了。”
“既然你喜欢，那么就送给你吧。”诺雅摇了摇头，“你无论是拿去卖也好，还是自己收藏也罢，我都不介意。”
“自己收藏也不是什么坏事，不过，在我看来，或许这些东西的价值会比你想象中还要高一些。”爱布拉娜越看越觉得喜欢，她的品味可是被真正的贵族养出来的，很大程度上，她的品味就是伦蒂尼姆贵族的品味，那么她认可的东西，伦蒂尼姆的贵族也必然会认可。
她已经开始预想到伦蒂尼姆的街头，响起诺雅的曲子的场景了。
呵，这不是很有趣吗，果然——诺雅·基列莱特，是很有价值的收藏品。
身为恶龙，对于自己的宝物自己给自己创造价值的时候，她还是很高兴的，当即，她挑选了几个特别喜欢的曲稿，离开了诺雅的房间。
“阿赫茉妮，我要让这些曲稿在伦蒂尼姆的高端场所出现。”爱布拉娜将几份曲稿放在了桌面上，对台下的阿赫茉妮说道，“这是我们深池进入高阶贵族圈子的敲门砖，而且，我们能从中得到远超想象的利益。”
“恕我直言。”阿赫茉妮认真地看了看曲稿，虽然她也承认这些曲稿的水平极高，但是她却有一种奇妙的感觉。“这些曲稿是从哪里来的？我们要用谁的名义发布这些稿子呢？”
“谁的名义？”爱布拉娜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会，然后想到了一个好主意，“就用【基列莱特】的名号发布吧。”
“……这些曲稿是诺雅小姐编写的？”阿赫茉妮虽然之前就有猜想，不过被肯定之后还是吃了一惊，“我还以为是哪个来自于莱塔尼亚的音乐家编写的呢，这曲子的编写方式非常莱塔尼亚……”
“我到是很好奇，当这些曲子响彻伦蒂尼姆的时候，那些知晓【基列莱特】名号的人们会有什么样的反应。”爱布拉娜露出了一个奇妙的笑容。
“这不是很值得期待吗？阿赫茉妮？”
“如您所想，领袖。”
——
诺雅并不知道这些她眼里的废稿到底有什么价值，但是当【基列莱特】所编撰的曲目，在伦蒂尼姆的贵族宴会上响起的时候，这明显水准极高的曲目一下子就得到了伦蒂尼姆贵族的追捧。
不只是伦蒂尼姆，这些曲目很快就在泰拉大地上四处开花，包括莱塔尼亚也很快收到了这份在伦蒂尼姆突然出现的天才作曲家【基列莱特】的曲目。
最先对这位作曲家发表系统性评论的是来自于莱塔尼亚夕照区一位颇具盛名的大音乐家威廉·菲赫特·车尔尼，他大加赞赏了由【基列莱特】编撰的四首钢琴曲，并且在自己的音乐会上进行了弹奏。
这是这个时代少见的火花，曲目之中融合了莱塔尼亚，维多利亚，哥伦比亚等地的音乐风格，并且自成一派，风格之间并没有互相冲突，甚至互相融合，每首曲子都有自己的巧思和技巧，是难得的杰作。
但是车尔尼或许也没想到，这首曲子真正惊动到的人，是另外一群人——
“……我不会听错……”黑色的女皇支着下巴，刚刚听完了这些曲子之后，她的反应和自己身边的那位纯白的女皇没有区别。
“这是他的风格——”白色的女皇摇了摇头，“他……真的回来了？”
“这不是什么值得怀疑的事情，实际上，我们早就开始准备了。”
“只是，对于他来说，我们需要准备的依旧不止这些。”
“人们依旧会为了他的曲目如痴如醉。”
“却只有一些人还记得，他还在的时代，莱塔尼亚的恐怖。”
两位女皇，此时的想法却无比的一致——
“基列莱特……我似乎听过这个名字，难不成是那位……相关者？”
“这是来自于卡西米尔大骑士的名号，当初的莱塔尼亚，我们见过他——那位无角的独角兽。”
“原来是他……”
“他追随着那位梦魇走入了始源之角，却再也没有回来，我原以为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但是，我可能错了。”黑色的女皇叹息，“无角的独角兽，他依旧有血脉留存于这个世界之上，而且还和那家伙扯上了联系……基列莱特，如果真正的编撰者的确是基列莱特的话。”
基列莱特，这个姓氏或许并没有卡西米尔的那群其实贵族们所想的那么简单。
第二十八章·足不出户是非多
“……如果他真的回来了，不应该如此低调……”白色的女皇撑着下巴说道，“他从来不屑于隐藏什么，他平等地鄙夷所有人，这才是骄傲的他。”
“的确，不像是他的手笔，但是这曲目……的确又像是出自他的手。”黑色的女皇皱了皱眉头，“难不成是那群残党找出了他的残稿？”
“那群人如果真的找到了残稿，怎么可能会发出来，他们绝对会疯狂研究上面的音律，试图找到他的强大之源。连尘世之音这种东西都有人追捧，残稿？他们还没有这种魄力。”白色女皇摇了摇头，“我们不应该先自乱阵脚，即使是他真的回来了，我们也要有把握把他的棺材板再盖上才是。担心不会解决任何问题。”
“哼，你总算是有一个决定和我心意了。”黑色女皇目光如炬，“那你打算怎么处理他的血脉？”
“——那就要看我们的乌提卡伯爵能吸引那些残党有多久了，据说现在他在那群残党之中已经有了神皇再临的称呼了。”白色女皇也笑了，“一切都是为了莱塔尼亚，虽然感觉有些可怜……但是也不得不如此了。”
“乏了，我去练一会剑——”黑色女皇没有接茬，转身就离开了原处，只剩下白色女皇俯视着这片名为莱塔尼亚的土地。
曾经高悬于这片天空之上的阴影，再一次笼罩了这个国家的时候，她们自然会站出来。
现在，先享受这片平静吧——
——
一方忧愁，自然也有一方狂喜。
对于那些许久没有听到消息的巫王残党而言，这宛若是一种象征，象征着巫王归来之前的前奏。
自从那一次响彻整个莱塔尼亚的奏鸣之后，这是第二次，第二次巫王展现他的伟大，仅仅只是随手之作就成为了所有人讨论的焦点。
这就是巫王的伟大，我王伟大，无需多言。
至于是否有可能是其他人创作的，这个想法光是冒出来的时候就被掐灭了。如果模仿巫王那么简单的话，世界上早就都是顶级音乐家了，想要模仿巫王的音律的人从古至今都不少，但是不是疯了就是死了，没有一个得以善终的。
要知道这可是巫王，是赫尔昏佐伦，是修改了金律乐章的天才，是真正的划时代之人。
巫王残党可不是为了崇拜他的力量才聚集起来的，巫王的音乐，巫王的艺术造诣，术法造诣，都早已登峰造极。
这种天才或许过去不会被理解，但是总会吸引他人的关注和期许。
在巫王离世那么多年，那些未曾见过巫王一面的后世出生的孩子也怀着对巫王的憧憬而加入，这就是巫王的魅力。
这才是他们笃定这些乐章就是由巫王亲手编撰的原因，除却巫王之外，再无人能重现他的神话！
“我王——你的归来就像是古老年代里的王一般，你会踏入这座属于你的城市，将叛逆者吊死在广场之上，你会赐予追随者权力和力量，重现莱塔尼亚的荣光，让莱塔尼亚重回巅峰，让整个泰拉都为止恐惧！我王！吾等在等待您的回归！”
巫王的形象大部分都已经被焚毁，仅剩下的都是遮掩面目的，即使是在今日，那两个伪王都不不敢直面王的威光。
哪怕是巫王残党活动的读书室，也只能悬挂一张没有面目的绘图。
“——我王！我……”
狂热的男人忽然顿了顿，他似乎听到了走廊上的脚步声，他立刻把塑像从墙壁上拿了下来，用黑布包裹藏进了柜子里。
那些狂热的学生立刻就开始慌张地坐回座位，等所有人都做好之后，一个山羊胡子的教授忽然推开大门，用那阴郁的眼眸扫视了教室内的学生们。
“我让你们自习，不是让你们吵闹的，下次再在我的课堂上闹腾就给我滚出去——”
“是！教授！”
学生们这次可没有了之前的狂热，毕竟崇拜归崇拜，这位教授可是真的能让他们挂科的。
“一天到晚都不务正业，好好学习都不会，还在这里坐着干什么，你们的父母把你们送到莱塔尼亚最好的学校是来让你们写那些垃圾论文的吗？你们的论文，百分之八十都是抄的，在那百分之二十不是抄的里面还有百分之五十是为了避开查重而从其他论文里拼接出来的生造词句，一句话能说清楚的事情，你们恨不得从这个名词的诞生开始讲解——凑字数是你们这么凑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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