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紫毛社畜
第165章·诺雅为何背叛自己的阶级
“我还真没想到……会从您的手上拿到我们需要的东西。”此时的罗伊看着手里的记忆体，露出了一个微妙的笑容。虽然他的脸上总是挂着笑，但是这一次的确出乎了他的意料，他原以为这东西落进诺雅的手里，估计就很难拿回来了。但是诺雅却主动交给了他。
“我可以相信您没有做备份什么的吧？”罗伊颇有些好奇地询问道，“诺雅小姐？”
“……如果我想留着这份资料，我就不必交给你，而且我也答应过无胄盟——我会帮助你们脱离商业联合会，这就是我的诚意。”诺雅耸了耸肩，她的确是没什么心情和罗伊扯皮了。“想必这个晚上——玄铁大位应该很忙碌吧？”
“哈哈哈，我怎么可能知道上司的行踪嘛——”罗伊打了个哈哈，然后知道自己不太受欢迎的情况下，他拿着文件转身就走，但是在离开前，诺雅再次开口道。
“我希望，今晚，我不会听到有其他感染者枉死的消息。”
“……如您所愿。”罗伊的脚步停顿了一阵，然后远远地挥了挥手，消失在了夜景之后。
在进行完毕交涉之后，诺雅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一般，之前硬撑出来的样子瞬间崩塌了。她有些迷茫地询问一旁的玛嘉烈。“或许我真的被这群人同化了也说不定，玛嘉烈。”
“你和他们不一样。”玛嘉烈摇了摇头，“我始终都相信你会做出最好的选择。”
“最好的选择吗……”诺雅叹了口气，“我也希望如此。”
两人终于离开了联合会大楼，明明一切都很顺利，甚至让诺雅也似乎找到了未来的方向，但是诺雅看着这篇寂静的城市，却陷入了沉默之中。这个晚上，她似乎的确找到了些许东西，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现，这座寂静的城市，看似被感染者的反抗而熄灭，但是这背后却是掌权者的一次又一次博弈。
自己和那些感染者，都是他们的棋子罢了——
如今，她才清晰地感觉到了，自己或许早已被这种生活异化，她自觉地会去计算得失，也会为索娜去谋求所谓的【更好的结果】，在这群人既定的规则里行动，说实话……她发觉自己和玛恩纳叔叔没有区别，只不过玛恩纳叔叔至少还怀有利剑，而自己……却连剑都拔不出来。
诺雅这才明白，自己拔不出家传宝剑的原因——
或许真的是因为她已经不再是骑士了吧，从身体到心灵，都已经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骑士之剑，怎么可能会认可一个不再有骑士之心的人呢？
——
此时的罗德岛驻地，近况则大不相同，在这次停电事故之后为了安全，砾让他们不要离开驻地，以免发生危险。但是博士却拒绝了砾的建议，而是颇有些好奇地询问，“你想出去逛逛吗？”
“……嘻嘻，您突然那么解风情，倒是让我有些惊讶。”砾还是第一次看到博士露出这样的表情，“怎么了？难道发生了什么好事吗？”
“砾小姐，你是怎么看待商业联合会的？”
“……您不是问过类似的问题了吗？怎么？是想多听一听我的声音吗？可以哦。”砾点了点头，再一次重复道，“她们是卡西米尔的蛀虫，商人们联合起来，腐蚀骑士和城市，最终达成他们自己的目的。”
“不，商业联合会，如其名，只是‘联合’罢了。”博士却摇了摇头，“利益是连系他们的纽带，他们当然可以被分割。不过是与骑士们的对抗，让他们看起来，像一个整体。”
“……您是什么意思？”
“商业联合会的常务董事大概有四类人。”博士继续说了下去，竖起四根手指代表着他口中所说的四类人，“一类，急于推进时代，取缔骑士阶层的激进分子，比如呼啸守卫，他们甚至不惜和国外势力勾结。这类没什么威胁。”
“第二类，守旧且扎实，一步一脚印的稳健派。他们没什么弱点，但是却也没什么威胁。”
“第三类，没有任何立场，只要有利益就趋之若鹜的逐利者，这类和我们罗德岛的合作比较密切，对他们而言，只要有足够利益，其实他们不在乎骑士和资本之间的矛盾。”
“……那最后一种呢？”砾看着博士的最后一根手指，询问道。
“最后一种，对于如今的罗德岛而言，还为时尚早。贸然接触，非常危险。”最后一类人，在博士的预想里，就是监证会至今都放任商业联合会发展而不是武力将其掌控，乃至是收归国有的唯一阻碍，也就是真正的【棘手分子】，这类人通常都是遥控着卡西米尔的商业帝国，有着巨大的财富，而且……估计甚至不在国内。
所以——他根本不需要担心监证会的【武力】，而是监证会需要担心他是否会因为监证会的行动而做出一些——行动。
“您的意思是，联合会内部有分歧，而您……已经抓住了这些分歧？”砾好奇地询问道，不过博士才来这里多少天啊，怎么可能就这样摸清楚了商业联合会的底细呢？这个猜测连她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
“很难说是分歧，毕竟他们之间根本不存在‘团结’，皆为利来，皆为利往。”博士摇了摇头，解释道。
“不过您只是初来乍到，只不过因为诺雅小姐是商业联合会的发言人才多少接触到了商业联合会的一部分董事……您怎么敢如此断言，一旦你选择错了信任的对象，包括诺雅小姐，其后果绝非监证会可以承担……”
“在你眼里，诺雅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博士却好奇地询问道，“或者说，对于征战骑士而言，诺雅·基列莱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这是个很复杂的问题。”身为征战骑士，砾是被买来的，虽然按照征战骑士的标准进行了训练，但是她始终都记得……当初的老爷对她说过一句话。
——基列莱特家是一个特别的骑士家族。
基列莱特家族，是一个人丁凋零的家族，并不是每一代都会出现优秀的骑士，但是因为这一代的祖父是一个战争英雄，以及他的儿子也是在乌卡战争中表现优异的关系，基列莱特家族曾经成为了卡西米尔的骄傲，风头甚至一度能和临光家族比拟，对于基列莱特家族的第一次风评反转，大概是在诺雅的父亲娶了一个——奇怪的女人开始的，据说这个女人在乌卡战争之中和诺雅的父亲相识，随后一发不可收拾。
但是当时的骑士贵族似乎对这个女人尤为忌惮，只不过当时的基列莱特家族正是最鼎盛的时期，诺雅的祖父尚在，自然也掀不起什么波澜来。
只不过这一切在这个女人生下了诺雅·基列莱特之后发生了转变，在生下诺雅之后没多少时间，这个女人就离开了卡西米尔，前往了莱塔尼亚，而后来诺雅的父亲也跟了上去，让诺雅跟着祖父和约兰塔·基列莱特生活。
随着诺雅的祖父愈发衰老病重，和基列莱特家交好的临光家族逐渐代替了诺雅的家人这个地位，诺雅几乎事实上成为了临光家族的养女。
约兰塔和斯尼茨早在乌卡战争的时候就已经互生情愫，所以玛嘉烈和诺雅的年岁也相差不多，原本是被称之为卡西米尔新生双子星的存在。而在两个荣誉满身的骑士家族里长大的诺雅·基列莱特，却在前往了哥伦比亚留学归来之后，接过了临光家族代为保管的基列莱特家族的遗产，开始创业。
逐渐走到了现在这个位置——也就是商业联合会发言人的位置之上。
一个古老骑士家族的后裔，在另一个骑士家族的关照下被长大，最后成为了骑士们的敌人——
这种事情说是背叛也不为过，何况本来诺雅的母亲就很受人忌惮了。
综合起来，征战骑士对诺雅的评价不可谓不负面，甚至于很多人都认为诺雅·基列莱特就是一个骑士阶层的叛徒。她本该成为骑士荣耀的一员，哪怕是在受伤之后，也应该成为骑士的后盾，而她选择了经商，放弃了荣誉和家族的封号。成为了一个堕落的商人，这便是骑士阶层讨厌诺雅的原因所在。
“和我想的差不多……”博士点了点头，“不过我所知晓的诺雅可能和你们所想的不一样。”
“……我愿意洗耳聆听。”
“首先，你们认为她生于骑士家族，受临光家的关照，最终却成为了一个商人的根本原因是什么？”
“……因为意志不够坚定？”
“因为她的路断了。”博士回应道，“她已经无法成为骑士了，如果只是躺在基列莱特家的财富之上，她的命运是什么？她只能等待一个不介意她家败落的骑士入赘，才能算是成为了骑士阶层想要她成为的人了吗？”
“……这。”博士说的其实没错，这才是骑士阶层希望诺雅的行动。
他们当然不希望基列莱特家族消失，但是他们想要的是【基列莱特】家族的荣耀，而不是诺雅·基列莱特这个人。
这个人的幸福和他们无关，他们认为诺雅完全可以嫁给一个骑士，来延续自己家族的荣耀。哪怕是这样下去，诺雅只能成为一个傀儡，一个维系家族荣誉的傀儡。
或者说是一个基列莱特家族的血脉生产工具罢了……
诺雅没有寻求骑士阶层的帮助，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她看透了这点，她既然无法成为骑士，也不愿意成为骑士家族手里的傀儡，更不想自己的一切被【基列莱特夫人】给代替了，那么她剩下的选择还有什么？
或者说，她能成为什么？
她肯定是考虑了许久，才选择了经商的道路。
虽然只是博士的推理，但是哪怕是砾，也不得不承认博士的推理合乎现实，而且……很符合骑士阶层的行事风格。
当时的临光家族也出于低谷状态，玛嘉烈被驱逐，家里唯一的顶梁柱也只有玛恩纳，想要在骑士阶层的施压之下保护自己的唯一办法，就是走商业这条路。
没有其他选择，她甚至可以说是被迫走上这条路的。
在这种情况下，事实上骑士阶层对诺雅·基列莱特的厌恶何尝不是一种对诺雅反抗态度的怒火呢？
“诺雅从未辜负过骑士，而是骑士辜负了诺雅。”博士如此说道，“即使是这样，你还是对诺雅有偏见吗？”
“……我。”砾不知道该怎么说明，的确，她对诺雅的理解大部分来自于道听途说，哪怕是罗素女士也没有告诉她诺雅的真实情况，不，或许是罗素女士也不觉得自己能理解。
有些东西是经过教育之后根深蒂固的，哪怕是罗素女士说出了真相，砾也未必会相信。
毕竟罗素女士和诺雅的祖父也是故交，未必不会有为老朋友的女儿辩解的缘由。但是当博士把所有的推测和线索全部告诉自己之后，通过自己的大脑……她已经得出了结论。
这种被引导着得出的结论，显然比别人直接告知更有可信度。
正是因为砾知晓卡西米尔骑士阶层的思维方式，所以她才能得出这个结论的正确。
“我承认，或许我的确误会了诺雅小姐——但是，这样而不能成为她可信的理由吧？”砾再一次询问道，“您为什么确认她可信呢？”
“……有些时候，我不希望信任建立在某些【证据】之上，但是诺雅她和你的想法一样，所以她把足以毁掉她一切的起爆按钮放在了我的手里。”博士叹了口气，回应道，“如果对方已经把自己的心脏都拿出来交给你的情况下，你还会对她有所怀疑吗？”
博士调查，推理，把一切都串联起来之后，她已经明白了诺雅的行动和计划的目的，她显然是一个聪明的人，但是她计划好了一切，却从未算计过自己损失了多少。
只不过——罗德岛从未考虑过依赖他人的牺牲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第166章·银枪入城
“我能问你为什么会从天而降吗？”
“……我可以不说吗？”
“可以，但是我会把你丢下来，接下来你爬回来应该也没问题吧？”
“好好好，我说……我……”索娜被这样威胁之后也只能求饶道，“我只是觉得憋气，感觉好像什么都被算计着，包括我们的行动，包括那些牺牲的人，被我用一句反抗的口号聚集起来，却实际上做的只是那群高位者默许的事情。被这样揭露了真相之后，我心情有些不平衡罢了。”
“哦……”
“你反应怎么那么小？”索娜好奇地询问小灰，“你不应该和我一样突然失去目标，抱怨两句吗？”
“不会啊，因为我早就知道了。在监证会找上我们之后，我就知道他们估计是想要通过我们去敲山震虎罢了，说到底，我们和无胄盟其实差不多，只不过我们是监证会手里的一把刀而已，这种事情我还以为你看清楚的比我早呢。”
“……好吧。”索娜沉默了一会，其实小灰说的也没错，她早早地就发现了这点，但是为了完成这些，为了更好的未来，她选择了把这些包装成一次反抗，一次弱者对强者的叛逆。甚至都快把自己催眠了，结果在遇见了诺雅之后，却被对方揭露出来了……结果嘛，自己把这份被揭露的愤怒对准了诺雅。
说实话……她也知道，诺雅什么都没有做错，甚至还在帮她们——
但是被戳破谎言的人，总是会歇斯底里地把责任甩出去，这才是人。
而当时最适合甩锅的就是诺雅·基列莱特，但是被小灰这么一提醒，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在诺雅面前那副样子……恐怕伤到诺雅的心了。
虽然两人只有合作的关系，但是其实索娜对诺雅的印象是很好的。
或许……下次应该去道歉。
“好了，别多想了，说到底，我们也不过是走一步看一步罢了。”小灰看的比索娜更通透一些，“现在——我们应该把我们的努力兑现。”
“……你说得对。”索娜叹了口气，收起了杂念。只不过还没等两人走出多远，在黑暗之中骤然亮起了一盏烛火。
两人瞬间警惕了起来，在这个夜晚能在外面乱晃的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敌人，一种是朋友。而他们还不知道这座城市里是否还有她们的朋友。
“无需紧张，我是来接应你们的，应一位长辈的要求——还有，诺雅的要求。”此时出现在那里的，居然是烛骑士，是那个卡西米尔的明星，此时的她手持烛火，对两人竖起一根手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此地不宜久留，我会带你们去见监证会的代表，等你们交付了手里的东西，一切就可以结束了。”
“……还真是周到啊。”烛骑士似乎天然带着亲和力，她出现之后，无论是索娜还是格蕾纳蒂都稍稍放松了下来。“监证会一向是这样行事的吗？”
“你可以不把我当做监证会的人，我只是听了我老板的话，顺便收到了某位长辈的短信，所以才出现在这里了。”薇薇安娜俯首行礼，“好了，接下来就交给我吧，我会把你们安全送到的。”
“……这是诺雅的安排？”
“你可以这么想，她很早就让我在这里等着了。说是会有两个小骑士跑过来，可能受伤了，所以让我帮忙接应。在我等的时候，长辈也发短信过来了。”薇薇安娜回答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了。”索娜点了点头，示意格蕾纳蒂跟上，灰毫骑士虽然对烛骑士倒也没有那么信任，但是索娜都开口，她也只能背着索娜跟上去了。
——
和两人的路途不同，此时重新回到卡西米尔的街道上的诺雅和玛嘉烈两人却陷入了一阵沉默之中，诺雅的心情不太好，这是一旁的玛嘉烈完全能理解的，被希望帮助的人所仇视这种事情谁都不喜欢，之前玛嘉烈遇上游行人群的时候心情也这般复杂，他们是诺雅和自己想要帮助的人，却并不理解诺雅的行动。
她们的怀疑甚至让诺雅自己都开始怀疑自己行动的必要性了，这才是最大的问题。
但是玛嘉烈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诺雅，说到底，这些年的缺席，让她和诺雅之间其实依旧树立起了一面墙壁，诺雅在卡西米尔的这几年，她到底是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呢？玛嘉烈不知道，但是她觉得这几年或许对诺雅而言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折磨。
她突然有些害怕了——
她害怕理想者的理想砰然落地，她害怕善良者的良善被肆意踏践，更害怕诺雅的一切被否定，连同她这个人一样，被驱逐出本应该是家的卡西米尔。
没人会管诺雅的心情如何，也没人会在意她为何会做出这种选择，在大部分人眼里，诺雅就是一个两面派，资本厌恶她的良善本性，骑士厌恶她的行事风格。
在非黑即白的世界里，你的灰色会是最扎眼的罪过。
就在两人准备先回到罗德岛的驻地的时候，诺雅突然拉住了玛嘉烈的手臂，她的表情先是疑惑，随后是震惊，最后是苦笑，这苦笑宛若是突然明白了一切一般的释然，又像是嘲笑自己愚蠢一般——
一开始玛嘉烈还有些疑惑，但是很快，她也听到了一个声音——
在这个黑暗的城市之中，似乎一切都会被溺毙在黑暗之中，当不夜之城被熄灭，当文明的火种熄灭的时候，总会有什么人——
不，是骑士。
步伐一致，铁甲铿锵，他们整齐划一，唤醒了这座城市那久远的记忆。
无论是无胄盟，红松骑士团，商业联合会，还是诺雅，玛嘉烈，在这个黑夜之中徘徊的所有人，都听到了那宛若来自于灵魂的脚步声。
——你知道吗？它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我们都可以独自解决。
罗伊和莫妮克汇合了，但是他们的脸上不再游刃有余，因为他们知道，他们现在重新成为了弱势方。
——但两个人，就需要我们联手。
罗伊的话语，让莫妮克第一次，感觉到手掌在发抖。不只是因为这句话的意思，更是她意识到了到底是什么回归了这座城市。
——三个人，将是一场空前绝后的苦战。
“那如果是三个人以上呢？”
“如果是三个人及以上……那可以视作一支战术小队了，无胄盟承担不起这个损失。”
罗伊坦诚地回答道，他坦率地说出了无胄盟之所以只是一群杀手的根本原因，因为这座城市依旧拥有着绝对的暴力。
“要是超过双手之数，把无胄盟全体成员叫上，怕是不够他们杀的。”
“这我知道，我还是见过他们的，不劳你好心提醒了。”莫妮克深吸一口气，“岗哨看到了多少人？”
“四十来个。”
“……这个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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