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拾荒杀人鬼
餐厅光线柔和，桌与桌之间的距离恰到好处——既不会让人感到拥挤，又能保证谈话不被邻桌轻易捕捉。
服务员引领他们到靠窗的角落，丰川清告坐下后，不自然地整理着西装领口，似乎想掩饰某种紧张。
九条莲司扫了一眼菜单，将其递给丰川清告：“你点吧。”
男人接过菜单，指尖略微颤抖。他点了两份套餐，又加了一杯冰水。
九条莲司注意到他并没有点酒。
服务员离开后，餐桌上陷入短暂的沉默。
其实对于丰川清告，九条莲司是隐约有所猜测的。
丰川清告的“颓废”，并非是其本心。
他刻意表现出的颓废，很可能是给家族内某些人看的——一个被打败、不再具有威胁的前婿养子，比一个随时可能卷土重来的敌人要安全得多。
当然，丰川祥子并不清楚这一点，所以她才会在父亲堕落后选择离家。
九条莲司也怀疑过，丰川清告“演戏”的部分原因，是为了逼女儿回到丰川家族。
当然，这其中也包含一个很滑稽的事实。
如果他不装作颓废，丰川祥子可能根本不会离开家族。
不过这些与九条莲司没什么关系。
他又不是丰川祥子，丰川清告也不是他真正的父亲。
他本身就是亲情观念淡薄的人，这让他得以用一种抽离而理性的态度去思考真是情况是怎样的。
“小祥...”
丰川清告打破沉默，声音有些拘谨，“乐队最近很顺利啊。”
九条莲司轻轻点头，装作丰川祥子的样子，谦虚而克制地回应：“还可以。”
“真的很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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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川清告的眼中闪过一丝骄傲，随即又黯淡下来：
“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能让乐队有现在这样的成就...我听说你们要去大阪巡演了？”
“嗯，下周出发。”九条莲司状若无意的回答。
实则在细致地观察着对方的表情——每一个微小的变化，每一次视线的游移，都可能透露出他真正的意图。
果然，提到“大阪”时，丰川清告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然后强行停住。
“学习没有落下吧？”
他尝试着转移话题，语气中带着刻意的随意。
九条莲司配合着进行了几句寒暄，谈论学校生活、最近的考试和未来的计划。
他注意到丰川清告在听到“未来”二字时，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上菜后，两人安静地吃了一会儿。
丰川清告的刀叉偶尔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在这家安静的餐厅里显得格外明显。
九条莲司等待着，知道对方终究要说出他的真实目的。
“小祥。”
终于，丰川清告放下刀叉，深吸一口气，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我希望...希望你能在大阪巡演结束后，暂时停止Ave mujica的活动。”
尽管九条莲司早有预感，但听到这句话时，还是感到一丝意外。他放下水杯，挑眉问道：“为什么？”
丰川清告看了他一眼，眼神复杂。他张嘴似乎想解释，又闭上，像在挣扎着权衡利弊，最终只是说道：
“这些...暂时不是该告诉你的事情。但我希望你能相信我。”
九条莲司听到这话，心中好笑。
对方的反应完全印证了他的猜测。
无非是丰川家内部又有事情发生了，而丰川清告对于丰川祥子的印象还停留在之前的少女时期，认为告诉自己女儿关于家族内部黑暗沉重的秘密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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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上，这些东西对丰川祥子而言可能确实有些颠覆世界观，但在他九条莲司这里，这种事情算得上家常便饭。
“你在担心什么？”
他直视丰川清告的眼睛。
丰川清告似乎没料到“女儿”会这么直接地质问，愣了一下，随即低下头：
“我只是...不想你卷入某些事情。”
“巡演已经安排好了。”
九条莲司说，“结束之后再说吧。”
这既不是答应，也不是拒绝，而是一种模糊的回应，留给双方足够的回旋空间。
丰川清告看着“女儿”，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似乎想说更多，却又强行克制住了自己。最终，他只是点点头，像是接受了这个不太满意但也无法强求的答案。
饭后，丰川清告坚持付了账单。两人走出餐厅，站在初夏的傍晚里，周围的霓虹灯已经开始亮起，为城市披上一层彩色的薄纱。
“我送你回家？”
丰川清告试探性地问。
九条莲司摇头：“不用，我还有事。”
丰川清告站在原地，欲言又止。最终，他只是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女儿”的肩膀——这个动作看起来有些生疏，像是很久没有这么做了。
“保重，小祥。”
他轻声说，声音中带着某种无法言说的沉重。
九条莲司点点头，目送着丰川清告的背影逐渐走向地铁站。
对方的步伐不疾不徐，偶尔会回头看一眼，却又迅速转过身，像是在强行掩饰那份依依不舍。
看着那个逐渐消失在人流中的背影，九条莲司不由得想起早上若叶睦离开时的情景——同样是不断回头，同样是欲言又止，却是完全不同的两种关系。
人与人之间的羁绊还真是奇妙，他想。明
明都是背影，却能承载如此不同的情感重量。
「爸爸一定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丰川祥子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带着明显的担忧
「你觉得是什么？」
九条莲司转身走向相反的方向，街灯的光晕在他周围形成一圈又一圈的光环。
“不知道。”
他轻声回答，语气冷静
“不过很快就能知道了。”
夜色渐深，城市的灯光映在他眼中。
森美奈美的指尖在餐桌上敲击出紧促的节奏，落地窗外的暮色已渐渐深沉，却照不进她的眼底。
高脚杯中的红酒已经见底，但她无暇顾及，脑海中不断闪回几天前的画面——
镜子碎裂的声音仿佛仍在耳边回响，连同那句“她是若叶睦，仅此而已”的宣告，像一记耳光抽在她脸上。
更让她无法接受的是，自己的女儿——她培养了十六年的若叶睦，那个从不反抗的乖巧木偶，居然就这样毫无犹豫地跟着丰川祥子离开了。
“可恶！”
她猛地握紧杯子，手背上的青筋凸起。
这辈子从未有人敢这样公然挑战她的权威。
更可笑的是，那个打碎她精心编织控制网的人，竟是丰川定治那个老狐狸的孙女！
森美奈美伸手抓过手机，动作急促得差点打翻酒瓶。
她不再犹豫，直接按下了那个她本不该频繁联系的号码。
电话接通的声音如此清晰，像刀锋划过丝绸。
“丰川秀彦。”
她咬着牙，尽量保持声音的平稳，却难掩语气中的愤怒：
“你说过的计划，我不想再等了。”
电话那头是短暂的沉默，然后是丰川秀彦那种一贯从容不迫的声音。
“出了什么事？”
“还不是你的好侄女。”
森美奈美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她把睦带走了。”
“祥子？”
丰川秀彦的声音里有一丝惊讶，但更多的是一种莫名的审视感：
“她最近确实有些...出格的行为。”
“出格？”
森美奈美冷笑一声，手指在桌面上划出一道浅痕：
“这只是出格？你们丰川家的人——”
她突然停住，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情绪失控会让她在谈判中处于劣势，这是她多年来在演艺圈打拼学到的第一课。
“我们的协议，到此为止。”
她的声音恢复了职业性的平静，但字句间依然渗透着寒意：
“现在我不想再等了。你们丰川家的内斗与我无关。”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笑，听起来像是在嘲笑她的幼稚或急躁。
“美奈美..”丰川秀彦的声音依然平静，他温和的劝道：“我说过，你不用太着急，现在你所苦恼的，只是时间问题。丰川定治很快就会下台，祥子引以为傲的一切——那些特权、那些资本，那个乐队，一切都会崩塌。”
“再等等...”
他的语气放缓，像是在安抚一个任性的孩子：
“别操之过急。你想要的资源，想要打击丰川家的嫡系，这些我都会帮你。但时机未到，贸然行动只会打草惊蛇。”
森美奈美的手指握紧了手机，指甲在玻璃屏幕上留下细微的划痕。
她不喜欢这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但她必须承认，丰川秀彦比她更了解家族内部的情况。
“那我该怎么办？”
她最终妥协了，声音里带着不甘：
“就这样眼睁睁看着睦被拐走？”
丰川秀彦的声音里有些无奈：
“我说了，这些都是暂时的...丰川祥子在失去了她所能凭依的一切后，你觉得若叶睦还会回不来么？”
“她们只是尚未成年的少女而已。”
森美奈美沉默了。
她端起空杯，习惯性地想要喝一口，才发现里面早已空空如也。
“所以我才说，不用操之过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