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拾荒杀人鬼
还是说，天上也有一个大村子，跟地上一样，家家户户也点灯，那星星，就是他们点的灯？
佑天寺若麦心里就像揣了只猫，野得很，也静得很。
她很喜欢星星。
夏天夜里，她就指给妈妈看。这个是牛郎星，那个是织女星，中间隔着一条白亮亮的河。还有那个，像个勺子一样的，是北斗七星。
她说起这些，眼睛里就好像也落进了星星，一闪一闪的。妈妈听着，摸摸她的头，嗯嗯地应着。
她把星星看熟了，就想把星星唱出来。
她的歌不成调，词也怪。
熊本的小孩儿，听不懂，就说她是怪人，不跟她玩。
猫儿嘛，总是独来独往的。
她也不恼，一个人，自己唱。唱天上的星星，唱田里的稻子，唱风吹过的声音。声音不大，细细的，像蚊子叫。
只有她妈妈，会坐在她旁边，眯着眼，听她唱。
她喜欢星星，做梦都想变成一颗星星。不是那种一闪就没的流星，也不是那种要借太阳光的月亮。
她想做一颗自己会发光的星星，亮堂堂的，挂在天上，谁都能看见。
天狼星，她最喜欢。
书上说，那是夜空中最亮的恒星，自己发光，多好。
可这好难。
她一天天长大，力气也一天天长。她把劲儿都使在唱歌上，使在写那些稀奇古怪的曲子上。她想发光，想让别人看见。
摔的跟头，比吃的饭都多。流的眼泪，把枕头都洇湿了好几回。
到头来，她觉得自己，也就是一颗“伴星”。围着别的星星转，借别人的光，才能亮一点点。她心里，有点不甘，也有点认命。
直到她遇见了丰川祥子。
那个人，才真正是星星，是太阳。
佑天寺若麦在她身边，觉得自己就像月亮，沾了太阳的光，才被人看见。
她不后悔。
窗户透进清晨的微光，灰白，带着些凉意。
佑天寺若麦醒了。
眼皮子发沉，像是昨夜没睡踏实。
她翻了个身，被子滑落到腰间。空气里有股子尘埃的味道，还有她自己头发散发出的、淡淡的洗发水香气。
她依稀记得，做了个梦。
梦里，是熊本的田野，金灿灿的麦穗，一直铺到天边。还有妈妈，眯着眼听她唱歌。
歌声不成调，像风吹过麦浪的沙沙声。
梦里的自己，还是个小丫头，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衣服，光着脚丫，在田埂上跑。她仰着头，看天上的星星，一颗一颗，数也数不清。
“星星...”她含糊地嘟囔了一声，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思绪像一团乱麻，慢慢地，一根一根理顺了。
昨晚她收到了“小祥”...
不，现在应该叫“莲司”了。
他发来消息约她单独聊聊，聊那个“国王与巫婆”的寓言故事。
这个认知，像一盆冷水，兜头浇下，让她瞬间清醒了大半。
心脏不受控制地开始“咚咚”乱跳，像揣了只兔子。
紧张，慌乱，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兴奋？
她坐起身，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
阳光已经从窗帘的缝隙里挤了进来，在地上投下几道明亮的光斑。光斑里，有细小的尘埃在飞舞，像无数个微缩的星辰。
“我所追随的，是太阳...”
这句话，没头没脑地从心里冒了出来。
她愣了愣。
太阳？
是啊，丰川祥子，那个身体里可能住着“九条莲司”灵魂的存在，就像是太阳一样。
光芒万丈，霸道，不容置疑。
靠近了，会被灼伤。
但那光和热，却又让人...无法抗拒。
她想起昨晚，看到的那张照片，脸颊不自觉地有些发烫。
昨晚，她几乎一夜没睡好。
脑子里，一会儿是小时候熊本的星空，一会儿是“莲司”那张模糊却冲击力十足的脸，一会儿又是他发来的那两条简短的消息。
“单独聊聊...”
“关于那个寓言故事...”
他知道了？他肯定知道了！自己那些拙劣的试探，在他那样的人眼里，恐怕就像小孩子玩过家家一样可笑吧？
他会怎么对付自己？
佑天寺若麦咬着下唇，心里七上八下的。她不是怕被“算账”，她怕的是...怕的是自己在他面前，会更加无所遁形。
那种感觉，就像一只揣着秘密的小野猫，突然被一只经验丰富的老猎手盯上了。
所有的伪装，所有的爪牙，在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明明知道危险，却又隐隐有些...期待？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手指修长，因为长期练习乐器，指尖有些薄茧。
“因为我本就是那样卑劣的人。”
这个念头，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层层涟漪。
卑劣？
她咀嚼着这个词。
是的，卑劣。
她想起了小时候，那些因为唱着“怪调”而被孤立的日子。别的孩子在田埂上追逐嬉戏，她只能一个人，对着天空和稻田唱歌。那时候，她多渴望能有人听懂她的歌，多渴望能和大家一起玩。
她渴望被看见，渴望被认可。
这种渴望，像一粒种子，在她心里生了根，发了芽，长成了参天大树。
为了发光，为了不被淹没在人群里，她可以付出很多。
她拼命练习，拼命创作，想要写出能抓住人心的旋律。
她想要站在最耀眼的舞台上，让所有人都听到她的声音，看到她的存在。
直到Ave Mujica的出现。
直到“丰川祥子”的“性情大变”。
这个新的“祥子”，或者说，“莲司”，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强大、自信，像一块巨大的磁石，牢牢地吸引着她。
他比以前的祥子，更像一个“太阳”。
一个能让她这颗“伴星”，也跟着灼灼生辉的太阳。
她知道，这不正常。
祥子身体里住着另一个人的灵魂，这本身就是一件惊世骇俗的事情。
她也知道，这个“莲司”，背景复杂，行事狠辣，绝非善类。
可是，她控制不住自己。
她贪恋他带来的那种“冲击感”，贪恋他那种不容置疑的领导力，贪恋他能让Ave Mujica散发出前所未有光芒的可能性。
她甚至...有些庆幸。
庆幸祥子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因为，只有这样的“祥子”，才能带领她们，走向更高更远的地方。
只有这样的“太阳”，才能让她这颗卑微的“月亮”，反射出更耀眼的光芒。
这种想法，让她自己都觉得齿冷。
这不就是...卑劣吗？
为了自己的欲望，为了能站在聚光灯下，她可以无视朋友身上发生的诡异变化，甚至可以...暗自窃喜？
她想起了那个“国王与巫婆”的故事。
她当时讲那个故事，是想试探“祥子”。
想看看，他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
现在想来，那个故事里的“巫婆”，何尝不像是她自己？
巫婆渴望得到国王的关注，渴望分享国王的力量，甚至渴望...掌控国王。
她佑天寺若麦，又何尝不是如此？
她渴望得到“莲司”的认可，渴望从他身上汲取力量，渴望成为他计划中不可或缺的一环。
哪怕，这意味着要出卖一些东西。比如，对“真正”丰川祥子的愧疚，比如，曾经的那些单纯的情谊。
“为了发光不择手段的人。”
是的，她就是这样的人。
从小时候起，她就想发光。想成为天狼星那样，自己就能照亮夜空的星星。
可是，她做不到。
她没有那样的天赋，也没有那样的运气。
她只能做一颗“伴星”，一颗“月亮”。
既然如此，那就想办法，让自己反射的光，更亮一些，更引人注目一些吧。
哪怕，这意味着要依附于一个...危险而强大的存在。
哪怕，这意味着要...放弃一些曾经珍视的东西。
佑天寺若麦深吸一口气，胸口那股莫名的躁动，似乎平息了一些。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沉重，也更加清晰的认知。
她看清了自己。
看清了自己内心深处，那份对光芒的极致渴望，以及...为了这份渴望，可以不惜一切的...卑劣。
“莲司...”她轻轻念出这个名字。
她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微凉的地板上。窗外的阳光，已经不那么刺眼了。
她走到窗边，拉开了厚重的窗帘。
阳光，一下子涌了进来，照亮了整个房间。
约定的时间，是下午三点。
地点，是“丰川祥子”指定的一间位于市中心高级公寓楼内的安全屋。
佑天寺若麦提前半个小时就到了。
她站在公寓楼下，仰头看着那栋在阳光下泛着冷硬光泽的现代化建筑，心里像揣了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
她今天特意打扮了一下。
不是平日里那种随性的T恤牛仔裤，也不是舞台上那种华丽繁复的演出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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