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拾荒杀人鬼
世界在她眼中变成了模糊的色块，耳中只剩下自己如雷的心跳声。
她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跑了多远，直到双腿酸痛不已，肺部像是被火灼烧一般疼痛。
Mortis猛地刹住脚步，大口喘着气，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跑进了一家咖啡厅。
“小姐，需要点什么吗？”
服务员疑惑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Mortis低声道歉，随口点了一杯水，然后跌跌撞撞地向洗手间走去。
锁上隔间的门，Mortis靠在墙上，双腿终于支撑不住，缓缓滑坐在地。
冰冷的瓷砖触感透过薄薄的裙子传来，却无法缓解她体内燃烧的恐惧。
“搞什么啊...”她喃喃自语，在终于缓过来后，她的声音中充满了自责与愤怒：“我到底在怕什么？”
浅绿色的长发因为奔跑而变得凌乱，几绺发丝贴在她汗湿的脸颊上。
Mortis用颤抖的手指拨开它们，努力让自己的呼吸恢复正常。
“区区一个小祥...”
她闭上眼睛，试图找回自己的勇气。
但那双琥珀色眼眸中的冰冷光芒却挥之不去，就像是烙印在她记忆深处的噩梦。
“不过是个占据了别人身体的家伙而已！”
Mortis握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疼痛让她找回了一丝清醒：
“我有什么好怕的？她能把我怎么样？”
隔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洗手间荧光灯的嗡嗡声在耳边回响。
Mortis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反复几次后，那种窒息般的恐惧终于渐渐消退。
“Mortis，你真胆小...！”
她像是在给自己鼓气，声音里的颤抖已经减轻了不少：
“区区一个丰川祥子，我随便拿捏好吗？要不是小睦，我才懒得理她呢。”
她站起身，拍了拍皱巴巴的裙子，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和衣装。
“算了，今天先回去，明天再来。”
Mortis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道，尽量让语气听起来轻松而坚定：
“反正她也没看到我，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深吸一口气，她伸手拉开了隔间的门。
——然后，她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
“丰川祥子”就站在洗手间的入口处，琥珀色的眼眸直视着她，唇边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
那是捕食者看着猎物时的神情。
“丰川祥子”轻声开口，语调上扬，透着一丝好奇：“若...叶睦？”
Mortis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
九条莲司早就注意到了那抹躲在樱花树后的浅绿色身影。
实际上，从踏出校门的那一刻起，他就感觉到了某种异样的视线——那种被猎物反向注视的微妙感觉，他太熟悉了。
琥珀色的眼眸平静如水，他装作毫不在意地走出校门，余光却始终锁定着那棵樱花树。
距离稍远，但那抹浅绿色的长发在粉色樱花的映衬下，对他而言仍然过于显眼。
——若叶睦？
这倒是出乎意料。
上次排练时对方的突然缺席就已经引起了他的怀疑，而现在，她竟然出现在他的学校外...
九条莲司嘴角微微上扬，面上却不动声色。
他故意放慢脚步，调整走位，好让自己的目光能“偶然”扫过那个方向。
有趣的是，就在他的视线即将触及那里时，那个身影突然像受惊的小鹿般逃走了。
这不是寻常的反应。若叶睦那天在琴房里眼神平静地质疑他的身份时，可没有表现出半点恐惧。而现在这种近乎本能的逃避...
——有趣。
九条莲司没有犹豫，立刻跟了上去。他不动声色地调整速度，既不会太快引人注目，也不至于跟丢目标。
他看到那个浅绿色的身影拐进了一家咖啡厅，然后急匆匆地走向洗手间。
九条莲司没有回答。他站在咖啡厅门口，眼神微微眯起。
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不仅仅是行为反常，连气质都...不太一样。
那种奔跑的姿态过于活泼，与他记忆中若叶睦那种安静内敛的气质截然不同。
仿佛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人。
九条莲司忽然想起了什么，琥珀色的眼眸闪过一丝恍然。他轻笑一声，走进咖啡厅，直接朝洗手间方向走去。
作为学校附近的咖啡厅，这里的装潢简洁明亮，暖色调的灯光营造出柔和的氛围。
他站在洗手间门口，仿佛在等待什么。
果然，不到三分钟，隔间的门打开了。
那个浅绿色长发的身影愣在原地，金色的眼眸里满是惊恐。
“若叶...睦？”他轻声开口，语调上扬，透着一丝好奇与警惕。
对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就像看到了梦魇一般。
九条莲司微微一笑，心中已有了八分把握。
“好久不见。”他温和地说道，语气中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看起来你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
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友善态度弄懵了，对方僵硬地点了点头，浅绿色的长发随着这个动作轻轻晃动。
“我...嗯。”她的声音很轻，明显在努力模仿若叶睦那种寡言的语气，但语调却略显生硬。
九条莲司故作惊讶：“你一个人在这里？既然碰到了，不如一起喝点东西吧。”
不等对方回应，他已经转身走向了一个靠窗的座位。他能感觉到那个‘若叶睦’正在犹豫要不要逃跑，但最终，她还是跟了上来。
Mortis僵硬地坐在咖啡厅的座位上，浑身的肌肉紧绷得发痛。
她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就这样跟着九条莲司坐下来了，而不是转身就逃。
此刻她的每一根神经都在尖叫着让她离开，但身体却像是被施了咒语般无法动弹。
“你喜欢什么口味？”
面前的九条莲司递过菜单，声音温和得不可思议。那双琥珀色的眼眸中没有半点她先前感受到的冰冷杀意，反而带着几分关切。
这更让Mortis惊恐。她在脑海中疯狂搜索若叶睦会怎么回答这种问题，记忆库里那个永远简短、安静的少女。
“都...可以。”
她低着头，尽量不让声音颤抖，同时刻意模仿若叶睦那种平静到近乎冷淡的语气。但她感觉这表演蹩脚至极，就像是学前班小孩在玩扮演游戏。
令她意外的是，九条莲司竟然点了热巧克力给她，而不是咖啡。
——他怎么知道的？若叶睦确实不喜欢咖啡的苦味，但这种细节，难道丰川祥子告诉过他？
这个小小的惊讶让Mortis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本能地感到一丝不安，却又无法解读其中含义。
“上次你突然离开，我们都很担心。”
九条莲司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Mortis感觉自己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顺着这个话题编造借口。
“对不起...我是来道歉的。”
她尽力控制声音不要太长，记得若叶睦说话总是简短而精炼。但她知道自己演得有多糟糕——若叶睦即使道歉，那声音也不会带着这种畏缩和慌乱。
“不需要道歉。”
九条莲司微笑着摇摇头，这个动作让蓝色的发丝轻轻晃动，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身体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Mortis心中一慌。她已经把自己编织进了一个谎言的网中，现在必须继续织下去。
——症状？什么症状？我该说什么？发烧？头痛？胃痛？
她脑中飞速闪过各种可能性，每一个都觉得不够可信，或者说不出具体细节。
“有点...发热。”
这个回答刚出口，她就后悔了。太模糊了，一听就是在撒谎。于是她又急忙补充道：“胃也不太舒服。”
完蛋了，这下更糟。小睦从不会这样语无伦次，支支吾吾。对方肯定看出问题了。
Mortis的手在桌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那种疼痛是她保持清醒的唯一方式。
“是吗？”
出乎意料的是，九条莲司的表情变得更加担忧，眉头轻轻皱起，好像真的在关心她的健康状况。
“你去看医生了吗？会不会是肠胃炎？”
Mortis愣住了。这种真诚的关切完全不在她的预期中。根据若叶睦的记忆，丰川祥子虽然算不上冷漠，却也从未如此细致地关心过小睦。
“没什么大碍...”
她摇摇头，心中的恐惧开始出现一丝裂缝。这个‘丰川祥子’看起来确实对若叶睦很在意。
这与她之前在精神空间内感受到的那种可怕气息形成了鲜明对比。
——是我感觉错了吗？还是他在演戏？
正当她思绪混乱时，九条莲司的下一句话彻底击中了她的防线。
“睦，你不用这么努力的。身体不适就应该好好休息，乐队的事情可以等你完全康复再说。”
他的眼角甚至含着一丝湿润，那种关切看起来如此真实。
Mortis感到一阵不可思议的温暖涌上心头。这种被关心的感觉...实在太陌生了。
服务员端上了甜点和饮品。
九条莲司推了推面前的热巧克力和慕斯蛋糕：
“趁热喝吧，甜食对心情有好处。”
Mortis小心翼翼地拿起杯子，感受着温度透过瓷杯传到手心的舒适感。
她轻轻抿了一口，甜香立即在口腔中绽放，温暖顺着喉咙流向全身。
——他竟然记得我喜欢甜的。
不，不对，是若叶睦喜欢甜的。Mortis提醒自己。
但这种区分在这一刻突然变得模糊了。
随着时间流逝，九条莲司不断聊起一些轻松的话题。
他问她最近有没有看什么新书，学校里的课程是否顺利，这些看似平常的问题却带着一种真诚的关心。
Mortis意识到自己的肩膀已经不再紧绷，那种窒息般的恐惧感渐渐消退。
她的回答仍然简短，但已经不再刻意模仿若叶睦，而是自然地流露出自己的一部分。
偶尔，她甚至会微微抬头，短暂地与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对视一瞬。
那里面没有她想象中的冰冷与算计，只有温暖与关怀。
草莓慕斯的甜香仿佛有魔力，一点点融化了她心中的警惕。
Mortis用叉子刮取盘子上最后一点奶油，一种奇妙的感觉在心中升起。
——如果这才是真正的‘丰川祥子’呢？
这个念头冒出时，Mortis自己都吓了一跳。她来这里的目的，不是为了取代若叶睦，更不是为了接受这个占据了丰川祥子身体的‘怪物’。
她是为了找回真正的小祥，为了若叶睦的心愿。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