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濡湿小镰刀
听着男人诚恳真切，带着哭腔的感谢声，叶一一微微叹了口气，探手一抓，便将对方从地上拉了起来。
“我救你可不是叫你向我磕头的，而且我也不喜欢看人朝我下跪，所以站起来说话。”
男人闻言僵站在了原地，表情茫然无措。
“可是，英雄大人，我是奴隶，不算是人啊……”
见叶一一微微眯眼，眼中似乎有怒火翻滚的表情，哈尔维尔连忙凑过来低声解释道:
“火雀花王国的奴隶制度并未废除，奴隶在火雀花教义和王国法中被定性为牲畜，并不具备人的身份，也不享有人的权利。”
瞄了眼惶恐不安，双腿颤抖着又要跪下的男人，哈尔维尔摇头叹息。
“因此即便面对四处漂泊身无分文的流浪者，奴隶们也得跪着说话，牲畜本就低人一等，没有资格站起来。”
“是么……”
叶一一目光闪烁，却探手抓住了男人摇摇欲坠的肩膀，强行让他站直了身体。
“火雀花的教义和法律对我毫无意义，如果那法律与我的意志出现冲突，那必须以我的意志为先。”
“所以站好了，不许跪！”
叶一一的声音中似乎夹杂着一股特殊的力量，男人身子一颤，突然就站直了双腿。
瞧了眼表情呆滞的男人，哈尔维尔当即在心底默默记下:大师不喜欢别人向他下跪和磕头，即便是奴隶。
之后还附加了一句:英雄之所以是英雄，是因为他们凌驾于世俗王国之上的道德水平和强大武力。
“之后得拿个本子记下来……”
哈尔维尔心中思量，他已经打定了主意要记录米凯拉大师的英雄事迹了。
叶一一有些莫名其妙地瞧了老魔法师一眼，接着摸出圣剑柄连放两次【除秽】，再拿出一套衣服给男人穿上。
如此一来，男人总算有了几分人样。
但他体态仍然佝偻，虽然皮肤上的鞭痕在药剂的作用下已经修复，但那饱经风霜的苍老脸颊，让他看起来根本不像是个刚刚还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
接下来的路，叶一一没有上马，而是走在前头，和男人边走边聊。
男人虽然不敢反抗叶一一的意志，但他身为奴隶多年，心中早已没有了身为人的自觉，仍是把自己摆在极端卑微的境地，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敢说。
很快，叶一一便了解了他的身世。
男人没有名字，据他所言他在很久以前是有名字的，但在被贬为奴隶，卖到这座边境城镇后，便没有了名字，只余下一个“八十八”的代号。
八十八原本并不是奴隶，而是火雀花王国一个偏远村落的普通农民。
后来有一天，一条恐怖的巨虫闯入了村落，将全村五十来号人屠戮一空。
八十八侥幸逃过一命，却被后来赶来的领主骑士当成了山贼抓了回去，随后被贬为奴隶。
听到这里叶一一还有些困惑，不明其中的逻辑，但见多识广的哈尔维尔很快就给出了解释。
“领主若想剿灭山贼，可以向火雀修道院申请物资和资金支援，但若是剿灭巨虫，那就是火冠骑士亲自动手了，领主啥也捞不到。”
于是八十八就被当成了山贼的残党，关进了监狱，最后被贬为了奴隶，被领主卖给了奴隶商人。
之后，八十八坐着囚车，跨越了大半个火雀花王国，在边境的铂晶镇被一位矿商相中，买来做了工奴。
八十八平日的工作，便是和其他奴隶一起，跟随管事和护卫进入万石结晶之森，开采随处可见的结晶柱。
说到这里，哈尔维尔也插话解释道。
“万石结晶之森占地面积极广，也是通晓平原上唯一一个能稳定产出各类特殊宝石的地域。”
“因此，火雀花王国与东北方的铁鸢骑士国，西北方的小池渊高原亚人部落达成了协议，三方势力平分万石结晶之森的开采权，不容外人染指。”
哈尔维尔微微叹息，瞧了表情畏缩的八十八一眼。
“但万石结晶之森是个很可怕的地方，论危险程度甚至不弱于一些生命禁地。”
“因为结晶病？”
叶一一问。
“那只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种危险。”
哈尔维尔摇头，“结晶病只是在高浓度魔力环境中产生的魔力侵蚀现象，但这种侵蚀速度其实很慢，没个十年八年根本不可能威胁生命。”
“那真正的威胁，其实是在高浓度魔力环境下诞生的魔力生命，那才是……”
“你先等会。”
叶一一注视着低垂着头沉默不语的八十八，挥手示意老魔法师先停下。
“怎么了大师？”
哈尔维尔不解。
叶一一没回答，只是盯着八十八开口问道。
“八十八，你作为工奴，在万石结晶之森里待了多少年了？”
听见自己的代号，像是听天书般听俩人谈话的八十八才好似如梦初醒，卑微地垂着脑袋认真回答。
“回英雄大人的话，这是我在这里工作的第三个年头。”
“……”
哈尔维尔愣了片刻，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不知道叶一一这问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接着他便听到叶一一问道:
“既然才三年，你的结晶病怎么会如此严重，以至于到了全身结晶的程度？”
“对啊！”
老魔法师一拍脑门，忽然反应过来。
才三年，按正常的侵蚀速度根本不可能全身结晶化！
“你是在森林里碰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
老头赶忙问道。
“啊？”
八十八呆了呆。
他张了张嘴巴，回想自己曾经的经历，随后摇了摇头。
“没有，我们工奴采矿都是要在管事和护卫的监视下进行的，如果碰见特殊的东西，都是交由管事接触，我们奴隶是没有资格触碰的。”
“居然不是？”
哈尔维尔蹙起眉头，心中只觉奇怪。
“那其他的奴隶呢？”
他接着问:“他们没有出现过类似的情况吗？”
“等会儿再问吧，先进镇子。”
叶一一打断了哈尔维尔询问，指了指面前的城镇。
铂晶镇并非大城，而是火雀花修道院直属的城镇，因此并未修筑城墙。
话虽如此，但由于特殊的地位，此处城镇虽然比不上安布莱特那样的贸易大城，但仍然极为热闹。
纵是已经入夜，但大街上仍能看见大量花天酒地，喝得烂醉的佣兵。
按照哈尔维尔的说法，这些佣兵部分是准备进万石结晶之森碰运气的自由佣兵。
剩下的则是受雇于商团和贵族，乃至于火雀修道院的雇佣兵团。
“佣兵啊～”
叶一一四处环顾着周围，心中略有感触。
要不是格斯的身份在火雀花王国极为敏感，他倒也想以自由佣兵的身份进万石结晶之森探索看看。
“走吧，先找个地方住下，把圣甲虫的强化问题处理一下。”
唏嘘片刻，他开口说道。
“那就跟我来吧，我知道这地方有家酒馆做的火雀花菜很好吃。”
哈尔维尔哈哈一笑，走在前头带起了路。
“别QUN武yi旗巴坝灵齐〥+硫〈盈拘束，放轻松点。”
叶一一拍了拍身体紧绷的八十八，微笑道。
“你既然已经被主子抛弃了，那就不是奴隶了。”
“不是奴隶……”
八十八凝视这热闹的街头，仍然有不真实的感觉。
“我真的……已经不是奴隶了吗？”
“别愣了，跟上！”
“啊，来了。”
八十八反应过来，畏缩地小跑跟上，和一个满是酒气的光头佣兵擦肩而过。
“嗯？”
光头佣兵微微皱眉，奇怪地回头望去，目光凝视着那个佝偻男人的背影，心中困惑。
“八十八号？”
第492章星星的残骸。
跟随哈尔维尔穿过繁闹的街道，没多久，便来到了一处三层楼高的斜顶大木屋前。
这大木屋占地极广，门外设了拴马的桩子，墙上还嵌装了磨砂材质的玻璃窗。
透过那层玻璃，能隐约看见其中灯火通明，喧喧嚷嚷的热闹场景。
叶一一抬头打量了一眼，便听到哈尔维尔笑着介绍道:
“这便是我上次来此入住的晶岩酒馆了，这是晶岩商会在铂晶镇经营的产业之一，除了能做火雀花本地的菜，帝国本土的菜肴和酒水也能提供，大师你以后要是挑不准住哪，选晶岩保准没错。”
听着老头极为推崇的话语，叶一一翻了个白眼，直言道:
“怎么？这晶岩背后的老板也是你的学生？”
“是也不是，只是旁听过我的课而已。”
哈尔维尔笑着从怀里摸出一张金属卡片来晃了晃。
“另外我有它们家的金卡，像吃饭住宿一类的消费都是不用花钱的。”
“你一个大师，还缺那点钱？”
“这哪里是钱的问题，明明是态度的问题。”
哈尔维尔撇了撇嘴，而酒馆大门中，已经有身着丝绸服饰的中年人领着数人赶忙迎了出来。
“哈尔维尔大师！！”
中年人抬眼一瞧，不由露出喜色，快步走来。
只见他半躬霖wu冷玖镏久帬*着身子，行了个礼，才热情地问候道:
“刚才下人来报门外有魔法师驾临，我便猜到是大师您了，想不到数年不见，大师的精气神还是如此令人钦羡！”
他又扭头望向一旁的叶一一，眼神极为小心地扫过脸颊，接着又在肩膀上的屎壳郎停留片刻，才赶忙移开，露出满脸笑容。
“这位大人又是？”
至于叶一一身后缩着脑袋佝偻着身子的八十八，他只是扫了一眼便自动将其归类到仆从的分类中。
“咳咳，这位是米凯拉大师……”
哈尔维尔瞧了眼叶一一平淡的面色，见他没有说话，才开口说道:
“别的你就不用多问了，两……不，三间上房，标准按我上次来那样，马匹和行李……”
说到这里，老魔法师顿了顿，扭头望向叶一一和维吉尔，似乎是在征询他们的意见。
叶一一没说话，只是扭头回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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