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奈川川
那么这一切都是毫无意义的吗？
不、绝不！
雪之下阳乃逐渐流下两行泪水，滴滴落在笔记上，浸湿了上面的纤维。可她的眼神却是愈发的坚定。她将在这里死去，将意义传递给生者，她将把自己生命的意义传递给雪之下雪乃！
她是浑浊的，但死亡的笼罩下，混沌初开。她要带着所有的黑暗沉入深渊，将所有的人性光辉托付给雪乃！
这就是她雪之下阳乃的觉悟！
“我怕死，但我更怕自己的妹妹，自己的妈妈死在我的面前！所以如果注定有一个人要死，那就让我赴死吧！”
“呃啊啊啊啊！！”雪之下阳乃歇斯里底的咆哮着，宣泄着心中的恐惧。
哗——
那是钢笔笔尖划过粗糙纤维的声音，那是弱者对残酷世界的咆哮与呐喊。
她的名字，丝滑无比的写在了笔记上。
【雪之下阳乃，出咖啡馆后一分钟内，于一公里外的红绿灯十字路口，遭遇车祸无痛苦的死去】
汗水，顺着白皙圆润的脸蛋下滑凝结在下巴尖，最终汇聚成滴砸落在笔记上，浸湿了自己的名字。
“嘻嘻，签上去了——！！”
“雪之下阳乃！！”
阳乃的神情有些癫狂，往日里充斥着智慧与狡黠的明眸，此刻熊熊燃烧着名为堕落的焰火。她仿佛如获新生，生命的所有意义都在此刻绽放。
眼中的世界变得更加明亮，耳中仿佛回荡着数公里外的蝉鸣，压抑在心中的所有枷锁都已经解放。这如梦似幻般的世界，就是人在死前能够感受到的吗！？
她的双手自然下垂，俏脸自然地上仰，檀口微张呼出氤氲的气体：“我做到了！夜神君，我做到了！”
“嗯，雪之下小姐做到了。你的觉悟，我也已经切切实实的感受到了。”
“在将名字写在上面之后，就连作为主人的我都无法在目标死亡前将名字消除。无论你是否接受，属于上述文字的命运一定会找上你，事物的发展规律也必然按照我所描绘的剧本发展。”
“虽然不知道雪之下小姐你的内心究竟如何，结局又会是怎样。但，还是恭喜你~”
夜神月正色道：“从9月9日09时09分起，我会将雪之下小姐所要求的那些渣滓，一个不留地全部从这个世界上清除掉。”
“无论你最后能否从试炼中活下来，不要回头。”
雪之下阳乃走了。
此刻的她，如临于云端，飘飘欲仙。在夜神月的相送下，来到咖啡厅的正门。
在临走的前一刻，她看见了夜神月脸上那依旧带着笑容的面具，一个癫狂且大胆的想法在脑海中滋生。
‘反正，都要死了，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纵情享受从未体验过的狂欢吧！’
在夜神月错愕的目光下，一阵香风袭来，甜腻的香唇已然相印。甜腻、丝滑，那灵动的触感，甚至令夜神月感受到了那并未消散的对死亡的恐惧。
愣神三四秒后，雪之下阳乃已经抽身离去。
“这是谢礼，也是...对夜神君你的诅咒。”
直到身后的咖啡厅店员小姐走上前来，好奇地问道：“夜神君...刚刚那位是你的女友吗？”
“并不是。”
夜神月随手从店员小姐怀中刚拆开的纸盒中抽出两张纸，面无表情地擦了擦嘴，转过身。紧绷的面部肌肉终于松弛了下来。
他抬起手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脸。
不要笑挑战，他是王者段位的。
明明只是一张平平无奇的纸，却把雪之下阳乃给彻底完坏掉了...要是让她知道真相，不知道会是怎样的一副表情。
夜神月来到洗手台前，默默用清水不断擦拭着自己的嘴。动作娴熟，没有丝毫留恋上面的甜腻。
这种东西根本无法动摇他的心神，他更担心的是被发现的后果。要是不清洗干净就会回家的话，被玛奇玛小姐撞见了那可就要遭老罪了。
“女人的味道，太重了...”
...
...
雪之下阳乃坐上车，依然没有回过神来。依托于身体的肌肉记忆，熟练的将皇冠丰田发动。
脑海中不断闪回着笔记上的数字“一公里”。
从咖啡馆右转是回家的路，而一公里处，恰好是红绿灯十字路口。视野的尽头，那红灯已经转绿。
“我...会死在那里吗？”
“会的吧...”
阳乃双手紧握方向盘的两端，眼前的景象不断变化，她仿佛拥有了未来视的能力，已经看到在十余秒后惨死于货车下的自己。
她的双腿不停打颤，右脚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托住，迟迟无法踩下。
从有记忆开始的一幅幅画面在脑海中不停闪过，直到那记忆碎片定格在雪乃嘴角挂笑的画面。阳乃欣慰地笑了，她的瞳孔宛若反白，对身后的车辆的鸣笛声置若罔闻。
“事到如今，我还在害怕什么呢？已经没有回头路了不是么。”
“不管做还是不做，命运最终都会找上我...”
阳乃呢喃着，猛地一脚踩下油门。
倏——
皇冠丰田如同被唤醒的猛兽，咆哮着向着远方的红绿灯冲去。
身后被堵住的车辆，司机刚从窗户探出脑袋想要骂人，被皇冠丰田的尾气呛了一脸。一脸错愕地看着这一幕被吓傻了似的：“疯、疯啦？城区里开这么快？”
七秒过去了...
八秒过去了...
那闪烁着的绿灯终究是由绿转红。
雪之下阳乃来到了命运的十字路口，在这时，她的心跳仿佛已经停止了跳动，视听器官也已经停止接受附近的信息信号。
“将一切交给命运吧！”
时间被无限制的放慢，而就在这时，右手边却驶来一辆全险半挂。司机惊恐地看着眼前不守交规还严重超速的皇冠丰田，吓得魂都要飞出去了。
好在长年累月积累的驾驶经验迫使他做出了正确的判断。千钧一发之际，猛打方向盘将庞大的车体堪堪侧开车身，避免悲剧的发生。
而穿越十字路口的雪之下阳乃也是一脚刹车踩下，一个急刹将车停在路边。
脑袋低着方向盘，汗水已经将她的背部打湿。她的灵魂仿佛还在身后追赶这具肉体，阳乃惊魂未定地说道：“我...活下来了？”
“我居然...活下来了。”
劫后余生的喜悦顿时涌上心头，阳乃拉开车门，身子软绵无力的依靠着车门坐下。
而从半挂跳下来的司机见到阳乃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的火气也消弭了打扮。憋在嘴里的粗口最终也只得化作一句：“别再有下次了！这次亏得你是遇上了我这样的老司机，下一次遇到个新手撞死你都是活该！”
当然，司机能这般语重心长的教育，大抵也是看在雪之下阳乃是个美女的份上。
长相好的人，运气总是不会差的。
劫后余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从死亡边缘中幸存下来，一种深深的恐惧与庆幸交织在一起。在短短的一瞬间，阳乃仿佛经历了从世界崩塌到，所有的希望和安全感重铸的过程。
同时，也在她的内心深处刻下留下了无可磨灭的烙印。是那个男人留下的烙印。阳乃知道，自己这辈子恐怕都无法脱离被夜神月支配的恐惧了。
心头的迷雾仍然没有散去，就连阳乃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能通过夜神月口中的试炼。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自己的本性，或许从一开始只是他的一句戏言，笔记本身没有那样的能力...
不管怎样都好。尽管阳乃心中还有很多的疑问想要问，但还记住了夜神月的话。不要回头、不要联系，静静等待时间发酵，在九月九日那一天，见证死亡的到来。
阳乃的身子有些发软，勉强拉上车门，深吸了一口气，带着劫后余生的喜悦，驶向家的方向。
...
...
雪之下阳乃身子发颤将车驶回家中大宅。
摇晃着身子，直挺挺地倒在松软的沙发上，直到雪母从卧室中走出看见阳乃这副模样，眼中又是心疼又是忐忑。从一个母亲的角度来说，她绝不希望阳乃做出太大的牺牲。但从一个家族族长的角度来说，牺牲却又是必要的。
雪之下久子不知自己该以怎样的开场白来迎接归家的雪乃。
是“事情办得怎么样了？”还是“没事吧”，这代表了完全对立的两种理念。
人总是在这样相互对立又相互矛盾的理念想法中，痛苦挣扎直至沉沦。
雪之下久子坐在阳乃的身边，默默抚摸着他柔顺的黑发，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抚慰彼此已经疲惫的灵魂。
“母亲大人，我做到了~”
在久子温柔地抚慰下阳乃率先开口：“九月九号上午九点，对方会处理掉千叶真理教的所有人，一个不留！”
“这么明确？”
雪之下久子暗自心惊，深知自己大女儿的为人，绝对不会开这种玩笑。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萦绕在心中的问题：“阳乃，你究竟是联系的谁？”
“这是秘密哦~母亲大人。”阳乃俏皮一笑：“秘密，让女人变得更女人。”
“只要到了那一天，母亲就会知道了。”
“那么，代价是什么呢？”雪之下久子语气变得沉重，本以为阳乃找的人，最多只能调节矛盾，让真理教的人不再对雪之下家动手。
可听阳乃的口气，对方恐怕会...杀人。
那样的话，只凭阳乃一个人，究竟会付出怎样惨痛的代价呢？拥有那样能力的人，又能看上阳乃身上的什么呢？雪之下久子见过世上绝大多数的黑暗面，这个念头一经生出，久子夫人便想到了很多骇人的画面。
在一处没有任何卫星能够探查到的地下室，她的大女儿的身子被锁链紧紧缠绕。双手双脚被紧紧缠绕倒吊在半空，所有人类能用以遮羞维系尊严的东西都不存在了。
紧接着便是不知所谓的皮鞭、蜡烛、穿刺，甚至于...为了满足对方扭曲且病态的欲望，还会要求承受如此巨大痛苦的阳乃发出愉悦的叫喊声。
也只有这种常人所无法忍受，令灵魂在地狱中饱受煎熬的代价，才能换得这样的结果吧。
雪之下久子哭了。
那一滴滴晶莹却又浑浊的眼泪砸在雪之下阳乃的脸上。
那是雪之下久子的所有母爱。她哽咽着：“对不起你，妈妈真的对不起你，阳乃...”
除了对不起，她什么都做不到。或许如果在事发之前知道阳乃要付出如此沉重的代价，她会制止也说不定。但现在既然已经达成了契约，再想要挽回什么已经是做不到了。
“母亲....”
阳乃沉默了，一时间又有些感动，仿佛所受的所有心酸与委屈都得到了释怀。就是为了这样一个家，为了这样的母亲还有雪乃，她才会如此的奋不顾身呐！
她呢喃着：“我...已经不干净了。被染上除雪之下家以外的色彩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母亲，姐姐，你们有什么事在瞒着我对吧。”
清冷的人声打断了母女之间的温情。阳乃如触电般从雪之下久子的怀抱中挣脱出来，像是被捉奸在床的小女人，一脸疑惑地看向雪乃，又看向自己的母亲。
“雪乃她为什么会在家里。”
“我本想着...阳乃你做出如此巨大的牺牲，雪乃本应知情的。最少，让你们姐妹最后再见一次...”久子夫人擦了擦通红的双眼小声说道。
“什么事都没有。”
阳乃有些慌乱的解释道。
唯独雪乃，她不想让雪乃知道这些事情。那是她心中的净土，心中的白莲花，要做出牺牲的只要有她一人就够了！绝不能让雪乃再涉足这片旋涡。
“是这样吗？”雪乃面色狐疑，但终究是没有再说什么。
母亲和姐姐的反应，实在是太奇怪了。
下午的时候她在家中看着书，怎料母亲会突然打电话给她。用她有记忆以来，从没有听到过的语气，几乎是哀求般让她回一趟家。
也就是这样，让雪乃意识到自己不能再任性下去了。家里恐怕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变故，所以才会让一向冰冷强势的母亲露出这样无助的姿态。
会是什么？会是....姐姐吗？
骇人的猜想让雪之下雪乃立即打车回到了雪之下大宅中。可再见到阳乃时，却发现和自己所想的事情似乎有些不一样。
‘太奇怪了，这一切。’
‘记忆的缺失，母亲与姐姐的隐瞒，到底会是什么事。’
雪之下雪乃只觉得自己置身于一团看不见的阴谋旋涡中央，不断地沉沦无法自拔，但却怎么也不能拨开那层迷雾寻得真相。
但进门的一刻，雪乃还是捕捉到了一个关键的信息“九月九日”。在之后处于对家人的尊重，她自觉的退了出去，直到母与姐的密谈结束后才重新回到屋内。
既然姐姐与母亲不愿意透露真相....
‘我会自己找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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