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奈川川
家族被真理教盯上了？
一股莫名的恶寒席卷雪之下雪乃的内心，她面色苍白地倒退了两步。她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沉溺于平静日常校园的她，根本不知道这背后的波涛汹涌。
她的姐姐，无限癫狂！
雪之下阳乃抬起头，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姐姐，那时刻充满智慧与狡黠的目光不知从何时起变了。瞳孔染上了淡淡的绯红，冷静中又带着不可动摇的癫狂。
她有些害怕地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啊？姐姐……”
“おれは人間をやめるぞ，ゆきの！！”
我不做人了，雪乃——！！
雪之下雪乃被姐姐的话吓得跌坐在床上，看看自己面前的姐姐吧。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莫名的邪意，明明“不做人”这种事是不可能存在的，人就是人。但阳乃的话却给了雪乃一股荒谬的真实感。
虽然这么说让人难以置信，但……她的姐姐，并不是在开玩笑。
‘快冷静下来…快数着‘素数’冷静下来…‘素数’就是只能被1和它本身整除的孤独的数字…它给了我勇气’
雪乃出离的恐惧了，不断在心中强迫着自己数素数冷静下来。
都说在大家族做次女难，其实，给阳乃当妹妹也不容易，尤其是不做人了的阳乃！带着心中绝对的正确，沉浸式感受与姐姐的正面交锋。
经历得越多，所构筑的壁垒就会越深，戴着层层伪装迎接他人，习惯性的封闭内心，但即便是这样的阳乃，会且只会对自己的妹妹毫无保留的展露出最真实的一面。
她不在乎自己是否会被他人误解，不在乎自己不当人之后是会升入天堂还是地狱。她对雪乃的爱严厉却又无私，心中好似都没有自己……睁眼闭眼，皆是雪乃。
选择成为基拉的那一刻起或许她早已放弃寻求自己的救赎，她所期盼的不过是救赎自己所爱之人，从而来宽慰自己早已疲惫的内心。
看着眼前表情挣扎，仿佛陷入无尽彷徨的雪乃，阳乃的表情充满怜惜，但内心深处却没有丝毫的动摇。这才是她所期盼的雪乃，在自己的逼迫下做出选择题的雪乃。
只有这一刻，她才能从“模仿阳乃成为影子”、“阳乃模仿秀第一人”的阴影中脱离出来。雪乃只是在模仿自己，然而实际上，无论雪乃做的多好，都变不成阳乃。
阳乃希望雪乃能意识到这点，然后独立……
‘憎恨我吧，我可爱的一莫豆——’
雪之下阳乃抬起手，无名指与小指自然下垂，中指与食指并拢缓缓向前探，最终落在了雪乃的眉心之间。
“原谅我，雪乃…这是最后一次了。”
……
……
送走雪乃后，阳乃端坐在桌前。
抽出藏在书架上的活页本，不断翻动扉页，直至抽出其中一张，工整地铺开在桌面上。
为了掩藏这一张特殊的纸，阳乃特意在那天咖啡厅附近买了一本纸页材质、色泽与基拉笔记极为贴近的活页本，并细心的做了伪装。
除此之外，卡在门缝间的头发丝、微微下压的门把手、特意洒在书桌上的点点灰尘……为了防止家中被对魔公安秘密潜入，雪之下阳乃做了这些准备。
庆幸的是，这些留下来的警戒装置都没有被触发，虽然并不一定，但对魔公安对她们应该还只是处在例行调查阶段，并没有真的怀疑基拉就是某人，不然调查的手段还得提升好几个档次。
“不，或许他们怀疑是基拉是夜神，但是夜神已经将自己的记忆给遗失了，所以对魔公安的人现在就像是无头苍蝇一样乱转。”
“阿静她们家已经被调查完了，从顺序来看，也差不多该到我了……他们应该有类似吐真剂、测谎仪的能力，不然审问应该会是第一时间将人全部带走调查，不会这样不加掩饰一家一家的进行。”
阳乃对自己的演技很有信心，但她的演技用她自己的眼光看来，也只是业余爱好者级别的。用自己的爱好去碰撞人家的专业，显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真的被带走面对专业的测谎，她也会很慌张。
但想想夜神月留给她的最后的文字，阳乃那颗略显慌乱的心也就渐渐平复了下来。
她并没有对雪乃说谎，或许这真的就是最后一次了。
在今天写下死亡宣告后明天她就会被公安的人带走调查，到时依据夜神月所言，她会失去与基拉相关的所有记忆，包括被自己偷偷用笔记触碰的母亲也是一样。
成为基拉的时候，阳乃就已经背负起了觉悟。至于失去与基拉相关的记忆后，会不会被夜神月以封口为目的杀死……这些已经阳乃能够左右的范畴。
尽人事听天命，所以，放心大胆的去做吧！
阳乃打开手机，开始寻找狩猎的目标。官方媒体对于罪犯的报道正在逐渐减少，甚至就连裁判文书网都需要特定的账号密码才能访问。种种迹象令阳乃警觉了起来，连一向与雪之下家有利益往来的，埋在警视厅内部的钉子都没敢启用，生怕遭遇什么陷阱。
为此，阳乃只能孤身一人在这如无垠大海的互联网空间里寻找“可造之材”。
互联网的素材堪称无穷无尽，但哪些是编造，哪些是确有其事，就只能通过阳乃自身的能力进行判断。正巧，阳乃正擅长这类工作。
与基拉相关的新兴网站很多，被封禁的速度也很快。尤其是与东瀛体制内相关的控诉，甚至会出现刷新一次便无法再显示出来的情况。
眼花缭乱的内容映在阳乃那冷漠的眸中：“终于…感到害怕了吗？”
“既然已经开始感到害怕，那便再加深一下你们的恐惧，只是杀犯人根本动摇不了你们对吧……”
雪之下阳乃完全兴奋了起来，敌人恐惧，她贪婪。
她作为能理解夜神月的人，清楚的明白他想要什么，正因如此阳乃才没有从一开始就将屠刀这些混迹在司法体系中的渣滓。但既然对方已经表现出害怕的反应，那么时机便已经成熟了。
“你一定是这么想的对吧，夜神…你的所有想法，我都能想到。”终于，阳乃滑动的手指在一处信息前逐渐放缓，再到彻底停下。
【黑泽草方·次日调任东京警视厅，加入对基拉联合调查组】
关于黑泽草方的事迹，实在是有太多人做过评述，即便是想封杀都封杀不过来，各种信息早已经被截图保留在了网友的手机里面。
阳乃逐字逐句地阅读着，以她对这些人的了解，这些控诉，很有可能都是真的。当然，为了遵循夜神月所说的“不错杀”，阳乃还是选择在这个时间节点，用备用手机给她远在琦玉县的朋友发送信息询问了一番。
发送后，阳乃静静坐在桌前，看着钟表指针转动，等待朋友给的回复。
不到五分钟便传来了回复——【有过之而无不及】
“呵。”
阳乃的嘴角微微向上翘起，这样看来，绝佳的处刑人选不就找到了么？想要调查基拉？还是先调查清自己内部的事情吧。
警方会在大概明天上午十点的时候，率领所有警视厅对基拉联合调查组的成员在媒体镜头前亮相，当然，这样的亮相自然不是给普通的民众看的，普通民众里的绝大多数还是希望基拉继续惩恶扬善杀死罪犯的。
做这样的亮相似汇报，更多的相当于是集团中层领导率领“未来之星”、“关系户”在集团大领导面前亮个相，确认一下“前途无量”的地位，要是正巧了被某位大领导看上，就可以直接省去十来年的奋斗时间。
除非是真正的像是玛奇玛这样的“绝活哥”，否则真正有能力的人的是上不来的。就像是什么竞赛组队，像是什么“NHK红白歌会”。东瀛的普通人会觉得无聊，甚至是反感，但他们的情感决定不了任何事，这本身便是一场纯粹的利益交换。
“真是的…要是让黑泽草方这样的人进去，免不了会制造出更多的冤假错案，让更多的人死在对基拉调查的无妄之灾里吧。”
“既然这样，就让她在众人的拥簇下死去~”
“想要亮相吗？那就来个真正的亮相吧！”
“诶呵哈哈哈——”
幽黄的灯光将阳乃的影子映照在洁白的墙壁上，那深邃而黑暗的背影，竟是与夜神月在家中时一般无二。那压抑而癫狂的笑声，在阳乃的闺房中回荡。
雪之下阳乃眼中闪烁着兴奋的红光，在单薄的笔记上奋笔疾书，不过寥寥数百字便将黑泽草方的命运给确定了下来。
写完后，阳乃停下笔，坐在椅子上开始深思。在自己失去与基拉相关的所有记忆后该怎么办？写一张字条来提醒失忆后的自己吗？
太危险了，一旦自己被带走审讯，不知道会被审讯多久。要是在这个期间公安的人潜入自己的房间，将基拉笔记还有提醒字条搜走的话一切就结束了。这种事情绝对不能抱有侥幸心理…同理，类似定时邮件之类的手段也不能使用。
让公安的人将“人为失忆”与这一系列事件联系起来，自己被抓是小事，就怕连累到夜神。
夜神月只对于这一点没有提及，是忘了还是另有准备？以阳乃的角度看来，大抵自己的失忆也是触发开关的一环，等她失忆后，就会有下一个基拉被启动。
所以，最好的做法便是什么都不做，静静等待夜神月的后手发酵。
……
……
雪之下雪乃回到自己的房间，身子软绵无力地躺下。
她似乎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选择题了，但上一次是因为什么？已经记不清了。只是这一次，雪之下雪乃没有半分犹豫便选择了自己的姐姐，还有雪之下家族。
她的正确、她对法理的坚守、她对基拉的厌恶……在家人面前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也许她也有着成为家人侠的潜力。
事情到了没法选择的地步，她会无条件的选择家人。
权利与责任是两面一体、相互依存的，有着雪之下姓氏的她享受到了最好的成长条件，这样的她便决不能背叛家族，否则就该是为畜生！
即便是在知道这样惊人消息的瞬间，雪之下雪乃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过。在这种大是大非的问题面前，她一直都很坚定。
她不会去伤害任何人，因此自己也不受伤。不会去夺取任何东西，因此什么也得不到。不起波澜，像是融入时间一样，作为芸芸众生的平均数而活着，静静地呼吸着自己的空气。享受着平淡无奇，平稳无碍的青春。
本该是这样的，这是属于雪乃自己的挣扎。她一直以来所渴望的独立自主，努力的想要生活独立挣脱名为家族的束缚。但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家族无碍的前提下。
今天她的姐姐告诉她，在她雪之下雪乃享受青春日常的时候，家族险些遭逢覆灭的恶难，她所向往的平静生活随时会被颠覆，直观重要的家人处在母、姐、妹皆沦为一人禁脔的风险之中……这样的情况下，她不可能再想着独善其身了。
这场危机最终从结果上看来，大抵是被她的姐姐阳乃，以“不当人”作为代价化解。而“不当人”具体指的会是什么？聪明如雪乃，一下便想到了那令人遍体生寒的可能。
在雪乃原本的设想中，姐姐阳乃不是“道听途说”而是“卷入其中”，现在看来，卷入其中还是太保守了……阳乃本身，便是那风暴中的风眼！
——姐姐，就是基拉！
雪之下阳乃便是基拉！九月九日当天的自焚事件，是姐姐一手策划出来的！从那天过后直到现在，所有被公开报道出来的基拉相关案件，全部都是她的姐姐做出来的！
姐姐的手上，究竟已经沾上了多少条人命？想到与自己朝夕相处，从小到大最为仰慕，最为亲密的姐姐，会是那样杀人不眨眼的杀人恶魔，雪乃的心便如坠冰窟。
这是……枕边的恶魔。
雪乃害怕，并不是因为害怕阳乃会伤害她。而是害怕阳乃的心灵会就此沦陷，变为一个真正漠视人命的恶魔，被警察抓住，那是雪乃不能接受的结果。
所以说——
什么时候开始的？！
什么时候不当人的？！
雪乃十分甚至九分的确认，从前的姐姐绝对不是基拉！雪乃闭上双眼，脑海中浮现出记忆中关于阳乃的一幕幕，最终定格在了自己失忆后又苏醒的那一晚。
似乎是那一天没错吧，她失忆了，而姐姐的神情也一直充斥着淡淡的哀伤。
是了，不会错了。大抵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家族被真理教的混蛋盯上，姐姐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在那样的压力下才会与魔鬼做交易成为基拉！
至于为什么是与魔鬼做交易？喜欢阅读古典著作的雪乃对这样的情节很熟悉，遭逢恶难的普通人为了向敌人发起复仇，以自己的灵魂作为代价和魔鬼做交易，代价是复仇之后沦为魔鬼的奴仆……套用在现实中，阳乃就是普通人，而基拉便是赋予力量的魔鬼。
‘姐姐牺牲了自己，守护了自己还有母亲还有背后的家族。’
这样的事，能怪谁？
怪基拉吗？如果不是基拉这个魔鬼的力量，她雪之下雪乃现在躺着的恐怕就不是柔软的大床，而是…怪姐姐吗？雪乃不是小赤书上的畜生。
所以，答案已经很明显了吧——
“姐姐，我从来没有怪过你，又谈何原谅？这一切，都是那群混蛋渣滓的错。”
假如她也有那种能随意杀人的能力，她也会像姐姐一样，为了家人去制裁真理教……吧。
雪乃忽然便为自己感到悲哀。她可以确信，在自己的内心深处，还是有着对东瀛法律的那一丝丝向往。如果真的能落实到位的话，根本不会有真理教这样的邪恶组织生存的土壤吧？
如果真的能落实到位，为她们这样的普通民众想一想的话，姐姐阳乃也不会被逼到成为基拉的地步吧？
看看事后的余波怎么样？即便是这样的真理教，在绝大多数恶行被搜查曝光，主要的恶首直接被基拉处死的当下，居然还是没有被上面的既得利益者下令取缔……就因为这是宗教，这是他们稳定的票仓，是能用来争权夺利的工具，最终的处罚结果只是强制拆分，在党派的瓜分下变为规模更小的宗教。
几乎可以确定，只要时机一到，脚下的这片土壤便会再次迸发出生机澎湃的邪恶，供养着它们再次做出“吃人”的行为。
雪之下雪乃呢喃着：
“夜神月，是错误的。”
“土壤已经黑了，根部已经黑了，长在这片枝丫上的我，又怎么可能改变底层的根？”
“唯有落叶归根……让我这样的‘污染’源源不断的污染土地，才能彻底扭转现状。”
似是因为屋外的云层遮挡住了月光，洒在她闺房里的月光正在不断隐匿，连同着她心中的光亮一起被吞噬殆尽——
嗯，嗯？！.jpg
第一卷 : 87 姐妹争夫
黑泽草方嘴里哼着轻快的小调，坐在联合调查组的专车前往位于千代田的樱田门。
背景她是有的，能力她是没有的。
但这个世道，有能力的人未必就能上位。她见过太多有天赋的警校毕业生了，他们很能办案嘛，但会办案有个屁用，出来混，讲究的是背景，是手段。
一位女大学生在琦玉前往东京的高速途中被人见啥，那么多专案成员联合调查都无法破获这个案件，最后还是得由她黑泽草方出手。
证据？不需要的，只要模拟实验能复刻出来，那便是最直接的证据！再接下来只要将人逮捕，严刑逼供、屈打成招，就能让那对叔侄乖乖认罪。再到现场指认环节，先射箭再画靶子，一旦叔侄俩有指认不对的地方就重新录制执法记录。
就这样，黑泽草方被冠以“女神探”之名。
在罪犯如此猖狂的时代当下，女神探毫无疑问是最热门的噱头了。再加上是职业组出身，家族还有背景的黑泽草方，各种各样的荣誉拿到手软，媒体的赞誉、愚民的赞誉……让她在接下来的县警生涯愈发的扭曲。
网络上的口碑，和现实里的口碑，有时候并不能共同。在琦玉县本地中老年人的眼中，黑泽草方一直是可以竖起大拇指的对象，他们不知道的是黑泽草方警视正的宝座之下埋藏着多少的冤屈。
别人破不了的案子，她都能破！升职的速度几乎可以用坐上火箭来形容。短短数年时间里，就已经做到了警视正的位置。在可见的未来里，她大抵是会被调任警视厅，坐到那全东瀛只有十几把的交椅上。
“麻烦的家伙，可惜顶格处罚不能直接判处死刑立即执行。”黑泽草方倚在车窗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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