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怠惰的九霄
......
江陌所在的星槎很快就抵达了方壶的星槎停泊点,而景元以及竟天早已在此等候多时。
“景元将军,”江陌一边说着一边将三封书信塞到了他的手中,“这是我给师尊、飞霄还有凝梨的三封书信,劳烦将军替我带到。”
而景元则是看了看手中的书信,又看了看眼前面带微笑的青年男子,眼中闪过了一抹难以察觉的伤感之色。
但景元毕竟是景元,那一抹伤感转瞬即逝,随后便轻轻地点了点头,就当是应下了江陌的请求,随后便颇为郑重地开口说道:
“愿君,武运昌隆。”
“谢谢景元将军。”
对于景元的祝福,江陌只是轻轻地笑了笑,随后便看向站在一旁神色如常的竟天,轻声问道:
“竟天太卜,我们...可以出发了吧?”
“随时可以出发。”
竟天对江陌报以同样的微笑,此时此刻,他感觉自己和江陌之间有了一种...共鸣的感觉。
仔细想想也是,两个早就知道自己会死在这个时候的人...当然会在这种时候有共鸣的感觉了。
念及至此,两人相视一笑,随后便一前一后地踏上天幢,并在景元的注视之下缓缓驶向玉阙所在的方向。
......
兴许是因为其余两个星球仍然在战斗的缘故,天幢前往玉阙的航路无比顺利,连只随处可见的繁育虫族都没见到。
在抵达玉阙之后,江陌和竟天无比顺利的从玉阙太卜司那边接过了瞰云镜,随后便立刻踏上了返回方壶的道路。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时间所剩无几,天幢的舱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中,唯有引擎低沉的嗡鸣声在星海间流淌。
江陌倚在舷窗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中的战刀,刀刃映出窗外斑斓的星辉,仿佛凝结了无数未诉的往事。
竟天沉默地操控着天幢的航线,直到那片熟悉的方壶轮廓逐渐浮现——
“你觉得...自己死的值得吗?”竟天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一句叹息。
江陌的指尖顿了顿,但他的目光仍然停留在远方,“当然值得。”
“护住了方壶的芸芸众生,护住青丘军兄弟们用命护住的云骑军,这便是答案。”他转过头,苍白的脸上浮起一抹笑意,“只是飞霄和凝梨...”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不是么?”竟天低声接道,但还未等他说完,话语却突然被刺耳的警报声打断。
密密麻麻的血肉斗舰如蜂群般从虚空中涌现,舰体蠕动的血管中渗出腥臭的脓液,炮口凝聚的猩红色瞬间撕裂了星空的安宁。
江陌猛然起身,长弓已在掌心吗,“最后一次了。”他低声自语,指尖搭上弓弦的刹那,一道璀璨的湛蓝色虚影自背后升腾——帝弓的光矢第四次贯穿寰宇,所过之处血肉蒸发、舰骸崩解,连星辰都为之黯淡。
剧烈的能量反噬让江陌踉跄跪地,白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成枯灰,竟天攥紧操控杆,天幢在爆炸的余波中剧烈颠簸。
未等喘息,腥风猎群的狼人已攀附上舷窗,利爪撕开金属的刺响中混杂着造翼者尖锐的嘶鸣。
“真是...没完没了。”
江陌啐出一口血沫,血色锋刃之上闪烁的寒光比星芒更冷,他化作一道残影撞入敌群,刀刃翻卷间血肉横飞,狼首接连坠地,造翼者的羽翼被生生斩断...
竟天从监控屏中望去——那身影已如风中残烛,却硬生生在尸山血海中劈出一条血路。
当天幢终于冲破封锁、瞰云镜的青铜镜面倒映出方壶的轮廓时,江陌的身上已然留下许多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他倚着舱壁缓缓滑坐,血渍顺着嘴角淌落,微微偏过头,看着那如同飞蛾扑火一般蜂拥而至的丰饶联军,脸上浮现出了一抹嘲弄的笑。
“该你了,太卜!”
竟天深吸一口气,指尖在镜面上勾勒出古老的星图,镜中光芒骤起,一道贯穿时空的波动直刺深空,仿佛在向那位巡猎欢愉的神明做出最后的祈愿。
几乎同时,一道紫色的光晕在星域的边缘一闪而过。
帝弓回应了他们的求援,如约降下光矢,前来结束这无比惨痛的战争。
......
「警告!当前所在星域出现极为不稳定的空间波动,请迅速撤离,以免误入空间乱流!」
「警告!当前所在星域出现虚数能量聚变现象,请迅速撤离,以免侮辱虚数风暴!」
「警告!帝弓光矢即将坠落,请立刻遣返云骑,请立刻遣返云骑!」
看着眼前不断报警的仪表盘,景元脸上的神色微微一松,他知道,计划已经成功了。
而冱渊君见状则是立刻沟通起了早就留在月御身上的持明印记,大声说道:
“月御,我们已经找到了解决活化行星的方法了!帝弓司命的箭矢马上就要降落了,快点回来!”
通过持明秘法所留下的印记,月御几乎是在一瞬之间便听到了冱渊君那近乎吼叫的声音。
她先是揉了揉自己正在幻痛的耳朵,随后便毫不犹豫的挥剑砍断几个对她图谋不轨的血肉触手,紧接着便飞速脱身离开。
虽然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是用了什么招儿给帝弓请来的,但...既然他们都这么说了,那还是先听从他们的安排,先行离开为好。
由于计都蜃楼和方壶之间的距离只剩下不到半光年的距离,对于拥有「飞黄」的月御来说,来去其实还是比较简单的。
不多时,月御便安全回到了方壶之上的指挥处,而她也感受到了这略显古怪的气氛,有些不明所以地皱了皱眉。
“你们...这是怎么了?不是说帝弓司命的光矢要降下了吗?为什么还愁眉苦脸的?”
说完这句话,还未等其他人做出回应,月御便微微眨了眨眼,得出了一个自己觉得尚且说得过去的结论。
“难不成是因为帝弓光矢降下会毁掉接近半个方壶?”
“...都不是,月御将军。”
爻光微微叹了一口气,似乎是意识到了在场的大伙儿都不太愿意主动提及这个话题...那就让他来当这个恶人吧。
于是乎,在接下来三分钟内,爻光简短的讲述了一下他们召唤帝弓光矢的计划,点名了竟天和江陌的牺牲...
在听到江陌义无反顾的加入了这个计划的时候,月御的脸一瞬间变得惨白,随后便不由自主的向后倒退了两步。
片刻之后,两行清泪顺着她的脸颊毫无征兆的滑下,但她并没有继续发问,只是一个人呆呆地靠在墙壁上,默默地流着眼泪。
三十五年的相处让她早就把江陌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而如今,身为母亲的她听到了孩子的噩耗——即便她是勇烈将军,即便她的孩子是为了仙舟大义而从容赴死...
她还是忍不住自己的眼泪。
在这个时候,她也明白过来为什么在迈入指挥中心时的氛围那么诡异了。
因为她的这些同僚...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这个事实。
想到这里,月御的眼泪流的更凶了,她上一次流眼泪是在将近一百多年前——那是她师尊,也就是前代曜青将军离世的时候。
而在一百多年后,在得知自己的孩子、自己最心爱的弟子为了仙舟,义无反顾的投身于必死的任务后,她积攒了一百多年的眼泪再一次流出。
似乎是感知到了月御的难过,景元无声地叹了一口气,随后便把江陌交给自己的那三封信一股脑的交给了月御。
“...他在临走前把这三封信交给了我,分别属于月御将军你、飞霄和凝梨,我想...这封信应该由你交给她们。”
说完这话,景元缓缓闭上了双眸,再一次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旋即便将自己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那疯狂跳动的仪表盘上,等待着...帝弓光矢降临的时刻。
看着手中写着三人名字的信封,月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随后便硬生生地止住了自己的泪水,颤抖着手拆开了那封写着自己名字的信封。
在展开那匆忙折叠好的信纸以后,上面只写了一句话。
「巡猎的飞星,只会坠落在最漫长的夜晚,而他的身后——将是黎明的到来」
似乎是命运的安排,又似乎是为了呼应江陌所留下的这道「预言」,几乎是在月御看完这句话的那一刻,一阵极为恐怖的震荡感突然袭来,让站在地板上的她不由自主的开始摇晃。
帝弓光矢——降临了。
......
当帝弓光矢的紫色尾迹划破星穹时,整片宇宙仿佛被泼上了灼热的墨汁。
而江陌却依旧瘫坐在天幢碎裂的舱门前,望着那道越来越近的流光,耳畔的警报声早已被某种更高维度的嗡鸣取代。
他嗅到自己的白发在高温中卷曲焦化的味道,却恍惚间尝到了飞霄发梢的竹叶香——就像多年前罗钰星的雨夜里,浑身浴血的少女蜷缩在他怀中时,那抹混着血腥气的清冽。
计都蜃楼的嘶吼声穿透真空,活化行星的表皮在光矢威压下层层剥落,露出内部蠕动的猩红肉芽。
无数丰饶斗舰如扑火的飞蛾般炸成血雾,江陌看见某个狼人将领在湮灭前拼命护住怀中的幼崽——就像平戎戏台前的那场闹剧一样,他用手...护住了飞霄尚且易碎的心灵。
滴答。滴答。
江陌忽然听清了这声音,这不是天幢的计时器,而是三十年前的某个清晨,飞霄误打误撞将婚书拍在了地衡司的柜台上时铜漏坠入瓷盘所发出的的清响。
彼时晨光穿过她那闪亮的银色发丝,将“两姓联姻”四个字映得金红透亮。现在那抹金红正在他视网膜上燃烧,将走马灯般的往事熔成流淌的光河。
“后悔吗?”
竟天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却不是从身后传来。
江陌低头望着自己逐渐透明的指尖,想起临行前太卜眼中同样的破碎星光。
当光矢的尖端刺入天幢防护罩的刹那,他忽然笑起来,任由七百年的光阴从龟裂的皮肤里倾泻而出。
“我们现实里再会,飞霄。”
最后一丝意识消散时,他听见竹叶沙沙作响的声音。像初遇那日的风,又像婚书上未干的墨痕。
第九十章 “雪太大了,看不清了”——飞霄卷,完
飞霄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过去的那些日子当中,她和江陌追随着帝弓光矢的痕迹巡征追猎,他们遵循帝弓司命的指引拯救了一个又一个无可救药的世界...
可以这么说,帝弓光矢就是每个云骑在他们身处险境时的精神寄托,而现在...
他们的精神寄托,此时此刻居然毫不留情的坠向了方壶仙舟。
即便是在距离方壶最远的战场上,飞霄都能够听到那流星破空的声响。
原本追随已久的光亮此刻化身死神,让她顿觉通体冰冷,如坠炼狱。
啪——
突然之间,她心中的一根弦毫无征兆的就断开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慌张感在顷刻之间涌上心头。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某位至亲离开了自己。
是谁?
是抗击计都蜃楼的师尊?是在第二战场上掠阵对抗腥风猎群的凝梨?还是说...
不,不可能——
那些丰饶孽物连她都杀不死,比她还要强的江陌就更不可能了!
即便是给自己找了相当靠谱的理由,飞霄的心还是不由自主的乱了起来。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随后便微微抬起头,看着那朝着自己灼灼奔来的气浪,脸上浮现出了一抹...绝望。
曾经的信仰、曾经的精神寄托,真的向她冲过来了。
但...
或许是因为月狂的缘故,又或许是因为距离过远的缘故,飞霄并没有被那灼灼气浪击晕,而是带着一抹绝望奔走在战场上。
她想要尽可能多的带回存活的人们,直至在那光芒所产生的一次又一次余波当中失去意识。
她狂怒般地呐喊,但无人能听见她的声音。
直至一切归于寂静。
等到她再一次醒来,首先看见的不是那雾蒙蒙的天空,而是白色的、干净的天花板。
耳边起伏着痛苦的哀嚎声,医疗遗器的滴滴声,还有一起涌入鼻腔的,刺鼻的药水味儿。
在感知到这些的那一刻,飞霄好不容易被自己安抚下来的心再一次慌了起来。
她被江陌照顾了三十多年,她很清楚江陌的作风。
如果他还活——不,如果他没受伤的话,自己不可能在这里,而是在青丘军驻地边上的那个小院里,在那张每天早上都能精准无比地晒到太阳的小床上醒来。
她首先听到的也绝对不可能有仪器的声音,而是江陌那柔和之中夹杂着些许嗔怪的...独特问候。
“...醒了?饿不饿?师尊给你去找点吃的?”
飞霄的思路瞬间被一道有些疲倦但温柔的女声打断,她用尽全力偏过脑袋,看着那坐在自己身边的女子,而她则是努力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并不好看的笑。
在看见月御的一瞬间,飞霄的瞳孔猛地收缩,心中的不安在此刻几乎凝结成实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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