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怠惰的九霄
感受着自己那无比平静的内心，江陌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随后便微微偏过头，看向黑塔所在的逃生舱的方向。
按照正常情况来说，爆炸掀起的气浪会将黑塔的逃生舱直接送出去，哪怕是波尔卡再打算干涉黑塔的因果也无济于事了。
更何况...她现在应该还沉浸在震惊当中难以自拔。
似乎是想象出了波尔卡那无比惊愕的表情，江陌脸上的笑意变得愈发放肆，但很快，那一抹放肆的笑意便转变为了温柔。
他知道自己要死了，所以...
跟黑塔——不，应当说是这个忆泡当中的黑塔告个别吧。
“黑塔...”
“我真的很爱你...”
几乎是在江陌低声呢喃出这两句话的时候，周围的一切突然就解除了静止状态。
脚下喷涌着的虚数能量把那些量子坍缩产生的裂隙与江陌一同吞噬，整座实验室突然闪烁起紫罗兰色的光芒——那是虚数爆炸与量子潮汐同时存在产生的光芒。
......
虚数与量子这两种力量就像是水与火一样，完全不相容。
他们遵从着某种宇宙规律，当它们处于同一空间的时候便会开始无止境的吞噬与厮杀，直到另外一方湮灭为止。
几乎是在江陌按下按钮的同时，一股突如其来的失重感也袭击了黑塔的逃生舱。
黑塔狠狠地撞到了逃生舱的内壁上，她吃痛的抬起头，透过防爆玻璃向外看去，发现那些肆虐的漆黑浪潮在顷刻之间突然转向，就像是被一双无形之手牵引着扑向实验室的核心区域。
与此同时，少女的心中衍生出一抹不妙的预感，她下意识的开始疯狂敲打着完全锁死的操作系统，试图突破逃生舱的封锁。
下一秒，眼前的全息屏上跳出的一行行报错代码突然组成了令她无比熟悉的字符——那是江陌前些日子修改底层代码时所留下的痕迹。
一瞬间，她马上就明白了江陌前些日子那略微有些反常的行为到底是为什么了——他早就知道可能会有这样的危险，所以他早就做好了牺牲自己的准备。
“王八蛋！骗人精！”她哽咽着撬开控制面板的外壳，随后便用自己头上那黑色的发卡打算短路备用电源接口
——她早就想好了，即便是死，她也要和他死在一起！
她受够了孤单一个人，也无法接受没有江陌的生活，她不想被再一次孤零零的丢下，上一次是她的父母，这一次是江陌...
没有江陌的世界一点都不美好！
她不想再回到那边茫茫无途的白夜之中，她不想再一次让自己的世界重新回到黑白灰三色之中！
然而下一秒，虚数能量与量子潮汐之间发生的碰撞便掀起了一阵剧烈的爆炸，巨大的冲击波就像江陌所预料的那样，瞬间将黑塔所在的逃生舱弹射出去。
就在逃生舱离开实验室的那一刻，她看到了身体残破的江陌站在已经破碎的观察窗前，手中那紫罗兰色晶体的光芒要比超新星爆发还要耀眼。
波尔卡的尖啸与量子潮汐的轰鸣同时抵达巅峰，黑塔的眼中还残留着江陌被光芒吞没前最后的唇语——「我真的很爱你」。
在逃生舱坠入大气层的三分钟内，黑塔那如同天才一般的大脑在此刻让她坠入了无边的地狱与恐惧之中。
她在短短的三分钟内推算除了七千六百种可能性，但能让江陌存活下来的可能性...为零。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丢下我一个人？’
‘你明明说好了会永远陪在我身边的，为什么要骗我！’
这是黑塔在昏厥前的....最后一个想法。
第九十一章 黑塔：骗子...骗子！大骗子！
等到黑塔的意识悠悠醒转的时候，逃生舱已然从高空坠落，砸在了爆炸后的茫茫焦土之上。
她颇为费力的睁开双眼，感受着正在悲鸣的四肢，脸上浮现出了一抹难以言喻的痛苦之色。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用尽全力的伸出手，努力的打开舱门上的应急开关。
嘭——
在逃生舱门弹开的瞬间，一股浓烈的硫磺味不讲道理的窜入逃生舱内，呛得黑塔不由得弓起脊背。
她摸索着爬出金属舱体时，右手小指传来钻心的疼痛——方才撞击时卡在舱门缝隙的指节此刻正不自然地扭曲着。
可她只是将受伤的手攥成拳头塞进衣兜，任由冷汗顺着脊骨滑进后腰。
暮色中的焦土泛着诡异的暗红色，每走一步都有细碎晶体在靴底碎裂，黑塔机械地数着步伐，八年前江陌教她缓解焦虑的方法此刻成了支撑她前进的咒语。
当数到第四百七十九步时，她踢到了半截断裂的金属铭牌，借着略显昏暗的天光勉强辨认出“虚数实验室01组”的字样——这是他们共同设计的门禁卡。
深坑边缘的土层还带着余温，黑塔跪下来抓了把砂砾，看着暗紫色晶体在指缝间闪烁。
这是当时她跟真珠争取来的「额外补偿」，而在的去年情人节...江陌多问公司调取了三克铱，就为给她造条能在黑暗中发光的手链。
此刻这些本该缠绕在爱人腕间的星光，正混在虚数能量与量子潮汐所形成的焦土中里刺痛她的视网膜。
“存活率计算可能存在误差...”
她突然对着虚空呢喃，颤抖的指尖拂过坑壁参差的断面，被高温熔化的钢筋像垂死的蛇类纠缠在一起，某处传来水滴坠落的声响，恍惚间竟像是江陌哼着走调的情歌在敲击试管。
当那一抹紫罗兰色撞进视野时，黑塔的太阳穴突然开始剧烈跳动。
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扑过去，却在看清碎片的瞬间整个人凝固成畸形的雕塑——六边形晶体中央嵌着米粒大小的刻痕，那是她赌气时刻下的“陌”字。
记忆突然劈开混沌，她看见站在紫罗兰色的光辉中冲她说出「我真的很爱你」这几个字的江陌，而这个字...在当时闪烁着别样的棱光。
焦黑的土壤突然长出尖刺，让黑塔难以置信的踉跄着后退，后腰撞上倾斜的混凝土板。
她摸索着想要扶住什么，却抓到了半融化的观测镜，镜片上映出自己瞳孔扩散的脸。
此时此刻，她的心中不由得诞生了一个想法：那个总说「我家黑塔小姐的眼睛比猎户座大星云还美」的人，此刻是否也变成了星云间的尘埃？
夜风卷着滚烫的灰烬掠过耳际，黑塔突然发现自己在笑。
她将晶体碎片按进掌心，直到棱角刺破皮肤与旧伤重叠，去年春天江陌在厨房中教她做菜不小心切伤了手时，血也是这样在纯白的台面上绽出玫瑰的。
当时她冷着脸给他包扎，一副气哼哼的模样，却在对方睡着后偷偷亲吻那些结痂的伤痕。
"你答应过我的..."破碎的音节混着血沫溢出嘴角，黑塔蜷缩在混凝土板的阴影里，看着自己呼出的白雾消散在辐射尘中。
西格玛重子转化实验的所有准备工作完成的当夜，江陌在数据海中抬起头，隔着堆积如山的各种资源矿石对她比了口型：“等到项目结束我们就结婚”。
冰凉的液体滑过下巴时，黑塔才发现自己在哭。
她没有撕心裂肺的哭喊，只有大颗大颗的泪珠砸在晶体碎片上，溅起细微的紫色光雾。
她发狠地咬住右手虎口，试图用疼痛堵住喉咙里不断上涌的呜咽，却尝到了铁锈味与记忆里某个雨夜的重合
——彼时刚经历测试失败的她被江陌困在怀里，那人用带着生涩的气息说：“难受就咬我。”
残缺的月亮升到天顶时，黑塔开始收集所有发光的碎片。
她扯下衬衫下摆做成简陋的布袋，机械地重复着俯身、拾取、放入的动作。
当指尖触到半截焦黑的金属链时，她突然想起了江陌把她推进逃生舱的那一刻，手腕上的手链在不经意间勾住了她的头发。
“存活率0%的混蛋...”她将额头抵在滚烫的土层上轻笑，砂砾嵌进皮肤也浑然不觉。
那个总是擅自修改她程序参数的男人，连死亡都要把概率钉死在百分之百。
他早就预料到了会有意外发生，所以他做足了一切的准备，只为了让自己活下去。
装碎片的布袋渐渐鼓起，隔着衣料能摸到无数尖锐的棱角，就像江陌永远带着笑意的眼尾。
黎明前最冷的时刻，黑塔在坑底找到了自己在偶然间塞在他怀中的黑色发卡。
当时的自己刚刚长成少女模样，从那时候开始，自己和他的关系便愈发亲昵。
这个发卡...则是在他第一次将自己的装扮固定成这种魔法少女的风格时所多出来的那一个发卡。
当时的他说什么来着...？
黑塔微微垂眸，思索着那时的记忆。
对了——护身符，他说这是命运多带给他的一份护身符，说只要把这个带在身上，就能拥有来自未来纯美令使的祝福。
“如果...如果成为纯美的令使的话，能不能把你带回到我的身边呢？”
天光刺破云层时，黑塔终于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她将那发卡贴在心口的位置，那里还留着江陌最后一次与她同床共枕留下的些许吻痕。
辐射尘在晨雾中泛着妖异的紫，恍惚间她看见地平线尽头有人逆光而立，那实验服的下摆被风吹成展翼的鹤——就像站在阳台上吹风的江陌一样。
“等等我...”干裂的唇瓣刚吐出气音，幻影瞬间便消散在滚滚热浪中。
黑塔低头看着自己遍布擦伤的掌心，突然想起他们第一次牵手时的场景。
那时候的他还用了一个非常拙劣的理由糊弄她，说这是为了防止她走丢。
现在想来，或许他的目的早就不单纯了...
当炽烈的阳光开始灼烧后颈时，黑塔摸索着找到逃生舱残骸。
她将装满碎片的布袋塞进应急储物柜，动作轻柔得像在给熟睡的爱人盖被子。
“我也很爱你，江陌...”
“分开的第十二个小时三分十二秒，我很想你，阿陌...”
少女眼中的雾气在此刻凝结成泪滴，一点一点的坠落在储物柜冰凉的外壳上。
上一次自己泪水坠落的地点是江陌温暖的胸膛，但这一次...却是永远也捂不热的冰冷铁皮。
上一次自己尚且还有权利嚎啕大哭，但这一次...自己永远失去了那能让自己肆无忌惮的宣泄情绪的地方。
正午时分，黑塔抱着储物柜沉沉睡去，缠着绷带的手仍紧紧攥着半块晶体。
当紫罗兰色的光晕透过指缝爬上她湿润的眼睫，在梦中化作亿万光年外永不熄灭的星辰。
在梦中，他看见了那道身影，他还是和以前一样温柔，一样不正经，一样的...令人怀念。
恍惚之间，那道身影在梦中渐行渐远，而她选择奋起直追，却永远跟他相差那么短短的两公分。
她的理性告诉她，自己不可能追得上他的身影，因为他已经死了，死在为了保护自己的灾难中。
但她依旧在追，不为别的，就为了曾经他们那些共同度过的时光。
很快，她追逐着他的身影来到了一棵大树下，他站在树荫之中，看不清面容。
“江陌...”她颤抖着呼唤着他的名字，但他并没有回头，只是沉默的在地上放下了一个小铁盒。
“把那些悲伤的、幸福的记忆都埋进去吧，总有一天，它会开出幸福的花。”
伴随着那无比温柔的声音在她耳边最后一次响起，那道身影微微转过身，对她轻轻地笑了笑，随后——化作万千紫罗兰的花瓣，消散于树荫之中。
而黑塔则是愣愣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随后便沉默着低下了头，将他留下的小铁盒埋在了大树的树荫之下。
按照常理来说...她是不会相信这种东西的，因为铁盒子不可能开出来花。
但...她还是选择了相信。
不因为别的，因为跟她说这句话的人是她的家庭教师，
也是她的爱人。
......
与此同时，一架刚刚从庇尔波因特起飞的飞船中。
真珠低头看着手机上来自一年以前的信息，微微叹了一口气。
“原来你早就预料到了会出事，所以早早地安排我去帮你收场么...”
“有机生命的情感...还真是让人难以揣摩啊...”
……
……
今天状态不是很好，在电脑面前坐了一整天就写了这么多东西出来，哎...说句老实话，生病还是太影响状态了，一不舒服本身顺畅的文路就变得很别扭...
黑塔篇也算快结束了，模拟内容应该还剩下最后三四章的内容，如果顺利的话...明天就能写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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