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梦醒天绝
正当谌彻要转身离去之时,身后忽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真龙才刚拿起还没批完的奏折,就不得不又抬起头来,紧蹙的眉间透着过劳死之意。
“臣启奏!秉烛人密报,蛰伏数十年的罪人望今日忽然现身黎民广场,布棋枰于市井之间,邀人对弈……”
司岁台大夫还没等站稳,声音便已先一步传来。
殿中人闻言尽皆面露惊诧之色,真龙倒是面无表情,只是紧皱的眉头又拧死了几分。
谌彻心中暗叹,当真是多事之秋,没想到朝廷最重视的两大祸患竟接连冒头。
就是这时机未免太巧了,让朝中之人很难不会多想。
若是山海众与那罪人合流……
“现下如何?”
御音如金铁相击,司岁大夫捧牍上报。
“已着三百秉烛人便衣混迹人群,目前尚不清楚那罪人有何图谋。”
事涉百灶安危,司岁大夫自然不敢擅作主张,真龙也无法妄下决断,只得急召朝中重臣前来商议。
“即刻叫太傅和太尉来见朕。”
侍立在最远处的禁军甲士躬身领命,快步离开太和殿前去传诏。
很快,两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拾阶而上,出现在了殿前。
左侧的太傅身姿清瘦,鹤发下的面容如古卷般儒雅,绯袍玉带映着殿内的烛火,右手拇指上的玉扳指随着执礼的动作泛起温润的光泽。
右侧的太尉却似一尊青铜兵俑,玄铁兽头甲胄压着赤色披风,花白络腮胡如钢针般根根分明,只是站在那就有一股肃杀之气。
禁军传令时已向两人禀明来由,于是太尉见礼后抢先开口。
“陛下,臣以为当使霹雳手段,那罪人既然敢于百灶现身,我等自然也没必要跟他客气。”
在应对岁兽一事上,太尉向来主张强硬。
而太傅却有不同的看法,紧跟着奏报道:“陛下,臣以为当先探明那罪人此来的目的,六十年前他化身为一百八十一颗棋子四散而去,如今前来的也只是他的一缕分魂。”
“百灶不比其他地方!”太尉摇头反驳道:“这里是大炎的都城,岁陵在此、源石矿脉亦在此,城中更有百姓千万名,只有将一切危险快速扼杀才是最正确的做法。”
“正因影响巨大,所以才要慎重。”太傅淡定回应:“如今,那罪人只是摆了一盘棋,还并没有做出太过出格的举动,趁着跟他接触的时间也好排查其他隐患。”
真龙望着两位股肱之臣,两人意见相左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一时半会儿也争不出个结果,所以很快就要……
真龙心里刚默数了几个数,就见太傅和太尉齐刷刷地朝他执礼。
“请陛下圣裁!”
以往到这时,就是真龙最为纠结和头疼的时候。
毕竟,两人说的都有道理,但他身为真龙一旦做出决定,那影响的就是整个国家。
谌彻有所怀疑的事,真龙自然也想到了,当下便抛出了蝙蝠法师一事。
司岁大夫偏头看向谌彻,没想到这还有要加的班等着自己。
太傅思索了片刻,态度开始有了些微妙的变化。
太尉更是怒目凝眉,冷哼道:“青衣楼?不过是老夫当年马踏江湖、铁鹰猎鹿时顺手收拾掉的一个小卒子,现在竟还敢扎刺?”
“青衣楼、青蝠门……”太傅沉吟道:“看来有不少左道余孽都加入了山海众抱团取暖,这些人现在行事周密了不少,我等确实不能掉以轻心。”
“乌合之众罢了。”太尉再次抱拳:“陛下,臣请调天师府、戍卫营,以及……”
太傅这次并未阻止太尉,可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就听黄门郎高声启奏。
“启奏陛下!宗师奉兵部调令剿灭姜齐水匪,连破三十六水寨,斩杀贼首十余人,生擒贼众千余人,现携荡寇捷报于殿外候旨觐见,恭请陛下召见!”
太尉的话陡然顿住,下意识瞥了身旁的太傅一眼。
却又想起,自己早前就接到了宗师要回京述职的报告。
还是自己点头批复的,所以这次应该只是巧合,不是太傅的算计。
太傅自然觉察到了太尉的视线,沉默地摩挲着扳指,没跟这老匹夫一般见识。
他虽然善于布局筹谋,却也没到能预卜先知的程度,反倒怀疑兵部那边已经被望渗透了。
那罪人是掐着他大哥归京的时间点现身的。
有宗师在,那罪人在百灶就掀不起太大的风浪,但朝廷这边也无法有太大的动作。
除非,望真做出了什么危害百灶的举动,那他可真就是下了一手臭棋。
在真龙的应允后,身着练功服、外披玄衣的重岳昂首入殿。
一进门,重岳就敏锐地觉察到了气氛不太对劲。
他一眼就看到了司岁大夫,不禁想着这是自己的哪位弟弟或妹妹又惹事了?
向真龙奏报结束后,重岳随即也知晓了为何有数位重臣齐聚于此。
果然,也就只有那个最不省心的才能折腾出这么大阵仗。
“陛下,臣愿亲赴黎民广场与愚弟分魂对弈!”
重岳抱拳执礼,面容平稳不惊,坚定的话语如高山般不可动摇。
“以武叩棋枰,弈胜则擒其神,弈败亦碎其局,必不使分毫灾厄溅落百姓衣襟!”
一时间,殿内众人的态度又有了变化,太尉沉默不语,太傅朗然出声。
“陛下,既有宗师压阵,老夫想亲赴棋枰,以探其虚实。”
真龙顿了几秒,见无人再出声反对便点了头。
“准了,另外太尉你再梳理一遍城中要地,切不可有失。”
“臣领命。”
议定后,众人随即四散而去。
谌彻与司岁大夫要交接工作,太尉则直奔戍卫营。
太傅邀重岳上了车,两人趁着前往黎民广场的路上,又细细交流了一番。
“依宗师之见,那罪人此次现身可能有什么目的?”
“很可能,只是为了下棋。”
重岳见太傅眉头微蹙,不由得低声提醒。
“六十年了,我这弟弟向来重诺,你们也是知道的。”
太傅还真没想过这一可能,但以望的性格,也确实是他会做出来的事。
“但愿如此吧,老夫这些年来也没少跟他在暗处交手,前些日子尚蜀那边还失落一只酒盏。”
“给诸位添麻烦了。”
重岳轻叹了口气,但他身为大哥能做的不多。
“不,我等对你们亦有亏欠。”太傅摆了摆手,有些话只能私下里说。
千年以来,大炎与岁纠缠在一起,关系早已无法厘清,跟十二位巨兽代理人的恩怨纠葛更是一笔算不清的糊涂账。
即便是太尉,跟重岳的私人交情也非常不错。
但这也不妨碍他在朝堂上主张强硬,因为他自始至终所为的都是天下。
车很快来到了黎民广场附近,太傅和重岳都换了身普通打扮,否则身上的官袍实在太过显眼。
当两人来到石桌前时,望正好落下一子。
他对面坐着个年轻的菲林书生,满头大汗的凝思了片刻后,颓然地投子认负。
“阁下棋力深厚,远非我能所及,敢问可是珍珑院的高手?”
“不是,我一民间散人,弈棋只是兴趣。”
待菲林书生起身让位后,太傅便上前一步,坐在了石凳上。
重岳负手而立,看着石塑般面无表情的望,自颉走后,他就一直是这样子了。
望抬眼跟重岳对上视线,微微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又看向了面前的太傅。
这位也是老相识了,望也早就料到了太傅会亲自过来找自己聊聊。
探手自棋篓里随意一抓,望置拳于棋盘之上。
“猜先,单还是双?”
“自然是双。”太傅随口答道。
只可惜,手掌摊开后掌中只有一枚棋子。
望执黑先行,太傅紧随着捻起一枚白棋落于星位。
“二先生,此次现身有何打算?不声不响,也不打个招呼。”
“自是为了履约,否则我也不会大摇大摆地坐在这,这难道不算招呼?”
“六十年前,已无人能在棋道上胜过你,你既然已经离去,如今还需在意那约定?”
“当年之约,若大炎有人能在这棋枰前胜过我,我就于那小庙中自囚六十年,若无人,则许我自由。”
望落下一子,眼中满是桀骜。
“如今六十年已过,自当再次评定一番结果。”
“原来如此。”太傅了然点头,落子道:“你所求,乃名正言顺。”
换句话说,望此次回来就是来给自己到期的放风时间续费的,免得大炎有人拿这说事。
尽管当年立下这约定时,太傅可能都还没出生,但到底是自家祖宗立下的,得认。
“也就是说,如果这次大炎有才俊能在棋盘上胜过你,你就愿意回来履约?”
“不错。”望缓声道:“只不过,我不觉得这世间还有这样的人存在。”
“是吗?”太傅执棋而落:“那我就通知珍珑院召集天下国手了。”
两人随即不再言语,专注于棋盘之上,你来我往,互有攻防。
太傅并没有因为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就投子认负。
他也是一位棋道高手,棋力不输高段棋士。
可跟望比起来还差的太远,最后的胜负自然没什么悬念。
输棋后,太傅又想起一事,问道:“山海众近来有些异动,你知道些什么?”
“与我无关。”望径直回应道:“不过,我现身于此的消息并无遮掩,他们或许会在别的地方趁机做些什么。”
太傅自然品出了对方话中隐含的意思。
看来,得让匡司岁台那边抓紧审讯了,蝙蝠法师这次图谋不小。
临走前,重岳在石桌上放下来一盒新买的糕点,道:“在外面自己照顾好自己。”
望枯坐着没有应声,直到重岳走后才拿起了一块糕点。
少糖的,大哥还是那么细心。
可惜,只是街边买的,不是幺弟亲手做的……
为了不给弟弟妹妹们添麻烦,自己确实已经好久没见过他们了。
太傅回宫面见真龙,真龙听完也很意外,他没经历过六十年前的事,自然也想不到。
不过,真龙曾在望身上吃过一次大亏,所以对他的话并不是很信任。
“太傅,你认为那罪人的话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回陛下,他不说假话,但也不说全。”
真龙想了想,还真是如此。
望确实没骗过他,只是有些事没跟他说。
所以,太尉那边的布置还不能撤,慎重一点也没什么不好。
“既然如此,弈棋之事就全权交由爱卿负责,珍珑院国手可能拿下此次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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