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沙罗双树
“曾经的古龙，曾经的魔族都是如此，没有什么东西是永恒不变的，大树终会腐朽，而朽木必将长出新芽，这是命运的必然。”
他的话似乎上升到哲理的高度，让诸神面面相觑，将信将疑。
这确实有些道理，祂们不是瞎子，原本规则走到尽头肉眼可见，似乎也能从侧面说明五大主神的诡异状态。
古龙，魔族都是曾经的霸主，都拥有看似不可动摇的地位，但他们都成了过眼云烟。
“这个循环不可违背，但一万年前，吾等就准备反抗这个命运。”天空之神站起身，犹如高高在上的王者，“知道为什么魔族明明是失败者，却没有像古龙一般灭绝，反而能够成神吗？”
诸神抬头仰望，骤然发现这事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什么排除异己，天空之神根本没有必要，纷纷屏住呼吸。
这是被诟病万年的政策，无数人探寻过答案，但都想不通。
“您找到了这条循环的漏洞？”一位神明扶了扶眼镜，眼中满是求知者的狂热。
“确切说，这是魔王找到的，不然你认为，我们凭什么取而代之？”
一句反问，又把诸神干沉默了，成神之后太过无聊，每个人都对典籍倒背如流。
六大主神不是一开始就是主神，那是通过一场场反抗，一场场史诗之战，篡夺了霸主的位置，其中也有不少说不通的地方。
比如在初露锋芒时，魔族为什么不全力掐灭，比如龙族反复横跳的态度，比如能屠灭魔族，反而要留下尾巴。
再比如，明明神族没犯错误，魔族依旧发展起来了，颇有些气运之子的味道。
难道说......这是故意的？让上一代旧秩序不彻底灭绝，真到了又一次循环之时，熟悉的对手总比未知敌人更好对付吧。
诸神面面相觑，信息量太大，却又解释了许多问题，就像每位神明都看出，大狩猎能延缓矛盾，却不能解决矛盾一样。
但这只是天空之神的一面之词啊，真的可信吗？
这是实话，但不是全部实话。
梅比乌斯倾听着，看到周围摩拳擦掌的英雄们，大概明白天空之神为啥让他们列席。
时势造英雄，一场大变革会带来无数好处。
天空之神并没有解释，祂用威严的目光扫过会场。
“吾不奢望你们的理解，更不奢望你们的认同，大计划已经开启就不可能停下，你们可以质疑吾在讲故事，在撒谎，但现实要求吾等团结一致。”
“狐族如果消化了战利品，再加上那些叛徒已经能造成巨大威胁，即便吾在撒谎，你们能奢求它们的原谅吗？”
这才是最关键的地方，刚才的话只能解释为什么要做，而不能改变现实，只是将‘气运’考虑在内，放大了威胁。
“塑造新秩序必然会遇到困难，即便维持现状也需要团结一致。”柔美如水的女神低下头，代表了一派神系的想法。
祂们没有资格，也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祂们不能犯万年前魔王的错误，在威胁出现之时就得掐灭。
“偷袭的机会只有一次，狐族无法找到，它们在消化战利品之前也不会出来，当务之急是消灭其他的威胁。”
“那些叛徒？可我们同样找不到它们的老巢。”
话题被转移到处理麻烦之上，回过头来，才发现魔族有多难对付。
“因为它们就藏在深渊。”天空之神以笃定的语气说道，这并不出乎预料，之前对于深渊之眼的讨论被偷袭狐族给掩盖了。
深渊？
这并不出乎预料，海洋神系的神明早就在嘀嘀咕咕。
深渊堡出了那么大一件事，竟然不闻不问，现在终于想起深渊的隐患了，这样是不是有些太晚了。
深渊毕竟牵扯到龙族，光调查情况就要耗费许多时间，至于追究看守不利的责任？现在是想都不敢想。
“陛下，龙族的态度很暧昧，那些叛徒能将海魔从深渊带出来，它们脱不了干系。”有神明立刻进言。
“你的意思是追究责任，继续扩大打击面咯？”
“至少要搞清楚龙族参与多深吧，据我了解，这群龙怨气是有的，但都很滑头，放任叛徒的胆子是有，可也不至于站在他们那边。”
“时间，我们现在需要时间，鬼知道狐魔什么时候消化完毕，谁敢去深渊之眼一探究竟？”
争论声顿时暂停，现在傻子都知道龙族肯定跟莫尔加斯等叛徒合作，否则海魔不可能无声无息地围攻深渊堡，关键是它们参与了多深。
是看守不力，还是押上身家性命，如果是后者，前去深渊之眼等于羊入虎口。
“深渊堡战帅愿意一探究竟。”一位浑身姹紫嫣红，头戴三角帽，装扮极为怪异的神明出列，这是海洋神系的‘自由之神’，当初跟艾扎克一起前来增援。
“迪亚斯？他是人类城邦里的最强者吧。”
“不愧是镇守深渊的英雄，令人佩服。”
诸神大悦，一位不惜生死的英雄也配得上这种赞赏，对啊，风险由他来担不就好了，战争起码要把敌人是谁搞清楚吧。
又是这个深渊堡。
天空之神在心里叹息，祂乾坤独断，却也不能无视逻辑。
时间再急迫，某些事该查还是得查，如果冤枉了龙族，岂不凭空增加一个强敌？
那个外乡人在算计我？怎么每一次都能给我找麻烦，狐魔那一战到底是谁在参与？
索里昂在沉思，结城猜得没错，送掉自己的右手是将计就计，可他现在有些后悔，应该第二次打开裂缝，查清楚那一战的真相。
现在最大的问题，我不知道敌人是谁，他藏得很深，用某种办法操控着全局。
“陛下？”
索里昂回过神，这已经不重要了，如果真的有一位深藏不露的敌人，更应该加快节奏，尽快完成大计划。
至少，在他搞清楚全部真相之前。
“不必去查了，龙族已经反叛，战帅迪亚斯忠心可嘉，不应该白白送死。”
诸神面面相觑，以现在的线索，怎么断定龙族态度，万一它们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呢？
没等质问，天空之神已打了个响指，空气中浮现道道涟漪，如镜子浮现出一个画面。
天空之眼。
索里昂有‘审判’的权柄，监控世界自然在权柄之内。
那是一个建设在盆地之中的小型城邦，湛蓝光束直冲天际，正是它引来了天空之眼的注视。
红石城？
那一座座宝石般晶莹剔透的建筑很有辨识度，但更引人瞩目的是一扇扇大门正在四周展开，狰狞的海魔如潮水涌出，正与守军拼死搏杀。
“莫尔加斯？那些该死的叛徒！我去救援！”
最为难缠的敌人又出手了，这神出鬼没的暗影之门让猎魔军都败了好几次，当场就有神明气势汹汹的出动。
袭击规模与深渊堡没得比，但这种偷袭防不胜防，其余神明静静看着，看到几头庞然大物加入战场。
“龙族！？”
“别急，深渊堡说过海魔中有被侵蚀的深渊龙，从外表很难辨认。”
神明也不是傻子，深渊堡残存，留下许多有用的消息，有这个前提在，大家并不容易上当。
但这个时候，所有的讨论声一起消失，愤怒与不解蔓延开来。
一只更为庞大，拥有双头的龙族出现，喷射出红色与绿色的龙息，直接将城墙荡平。
双头巨龙，赤红鳞片。
“‘熔岩之王’卡拉里斯！”
这并不陌生，因为这是龙王座下三龙将之一，祂可不是深渊龙，而是龙族真正的高层，代表龙王的意志。
事情大条了，这不明摆着加入魔族一边要倒反天罡吗？
“看来一万年的惩罚还不够，让它们误以为有反抗的能力。”天空之神被气笑了，环顾同样愤怒的诸神。
一次失败罢了，你们真以为能倒反天罡，但每位神明都很凝重，狐魔、叛徒和龙族，加起来真的可以和神族掰掰手腕了。
“还用查吗？等你们查清楚，还有多少城邦被毁灭，多少神明陨落，双方的实力还得持续拉近。”天空之神望向海洋神系诸位，后者其实觉得还有问题，比如上次围攻深渊堡，龙族为啥不亲自参与。
可天空之神已经不准备给他们提问的机会了，为这场诸神会议定下基调：
“这场战争我们真不一定能赢，每一秒钟都有可能让吾等迈向失败，不要心存侥幸，全力应对吧，如果将海魔和龙族连根拔起，这场战争才能稳操胜券。”
“为了神族霸业千秋万代，发动全部猎魔军，随吾讨伐深渊，这回一定要除恶务尽！”
御驾亲征？终于不躲在幕后微操了？
战争的号角吹响，碾碎一切质疑，再多的疑点，也不至于让天空之神亲自冒风险吧。
梅比乌斯眼角一颤，也不敢把消息发给结城，只能和旁边踌躇满志的英雄们一同起身。
“领命！”
猎魔军表明了态度，天空神系自然不甘落后，这是祂们的王，更想给提比略大人报仇。
“领命！”
五大神系你看我，我看你，这是要决一死战，可正如索里昂陛下所言，不管里面有没有问题，只要消灭了敌人，剩下的狐魔也蹦跶不起来。
管他什么命运循环，管他什么疑点重重，放任魔族发展下去只能一起完蛋，拼一把至少还有活命的机会。
“领命。”
......
厉害啊，居然还准备了后手。
结城站在墙头，眺望蔚蓝海洋，终于收到了诸神会议的全部内容。
这位天空之神太厉害了，到底准备了多少预案，自己还没动手呢，又抢在前面。
“所以龙族真的反了？”梅比乌斯其实也信了，或者说站在神族一边，没有不信的理由。
“我敢肯定它们没反，否则深渊堡一战，莫尔加斯没必要想方设法让龙族背黑锅。”
“那‘熔岩之王’怎么解释？”
“一个种族绝非铁板一块，要知道龙族被关了一万年，对自由的渴望难以描述，再加上深渊侵袭和狐族大胜，总有脑子发热的笨蛋意志动摇。”结城很会换位思考，如果他被关在海底一万年，有个脱身的机会也不一定能忍得住。
“龙族怎么想不重要，天空之神只需要一个借口罢了，即便龙族趴在地上认罪，祂也会想办法逼反对方，毕竟光凭海魔，很快就能碾碎，达不到目标。”
“就为了让神魔同归于尽？点燃那什么混沌炉火？”梅比乌斯也在查，但只言片语都找不到。
“不然呢，你打仗不停扩大打击面增加敌人，这不纯纯有病？”
梅比乌斯沉默了一瞬，觉得这混蛋有时候真够毒舌，不服气道：“万一是你想错了呢？你的一切逻辑原点都是那什么混沌炉火。”
“不会错的。”
“凭什么，每一个疑点都可以有很多种解释，不同的利益决定不同看法。”
结城停顿片刻，笃定道：“因为除此之外，我想不到任何方式达成‘无人生还’的效果。”
“哼，这就是你最错误的地方，没有哪个副本是必死的，轮回游戏也不会安排这种任务。”
“不，祂会，因为我是太一。”结城一句话就让梅比乌斯闭嘴了，在这个大前提下，任何科学讨论都没有意义，好在结城并不是个固执而不讲理的人。
“深渊到底是什么样，我抢先去看看不就好了，反正有你当内应，我知道猎魔军什么时候来。”
“你如果猜错了，这是送死！”梅比乌斯强调道。
“所以我不会错，因为我从不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结城切断通讯，扶着墙垛，眺望着海面随浪起伏的金色阳光。
其实梅比乌斯的话没有问题，由果及因这种事属于逻辑思考中的大忌，因为假定了结果，每一个细节都有主观导向。
如果混沌炉火根本不存在呢？如果对于狐魔的偷袭不是灭口呢？如果天空之神就是打不开第二次缝隙救人呢？
甚至就连进攻龙族的选择，在有龙将参与的情况下都说得清楚，充其量只是过于武断，没有去深渊之眼亲自见证。
但这不是必要的，就跟天空之神说的一样，等你调查清楚，魔族也准备好了，早一步下手，就多一分优势。
“你当真要去？”
一身戎装的迪亚斯走到了身边，捧着头盔惴惴不安。
“嗯，我相信自己的判断，因为我有充分被迫害的经验，这味道绝不会错的。”结城坚定点头，这个理由他没办法跟任何人解释，甚至超过了由果及因。
每到关键节点，轮回游戏都会想方设法至他于死地，第一次在红月之下，第二次在血光之灾。
现在他即将实验‘脱离轮回游戏手术’，还不算关键节点吗？
唯一不同的是，前两次他很弱，只能拿命豪赌，拼着几分运气存活，而这回他已逼近史诗III阶的极限，能作为一名棋手与轮回游戏对弈。
战帅看他一眼，不懂‘味道’是什么玩意，但同生共死，他相信这个男人的判断，戴上头盔。
“好吧，我押上身家性命陪你豪赌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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