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璃月烟老师
她接下来的话语语气和咬字与刚才完全不同,但却让[卡戎]和哲感觉很熟悉。
“……我的发言原本到这里就结束了,但看样子诸位似乎很中意这些话,那我就再讲两句。
诸位认可我的发言,无非是觉得有了个抛下伤痛的台阶,生者总是如此,为了不让他人的死亡压的自己喘不过气,总是寻求一些借口来卸下重担,重新开始生活。
这便是今日的新艾利都。一场巨大的灾难吞噬了旧都,还苟活着的人们为了忘记这场噩梦,不停地用[珍惜当下][重新开始]的话术麻痹自己。”
佐伊话语尖锐的指责着在场的众人,在她的观念中,勇敢者死在了以骸的浪潮中,怯懦者却可以活到今天。
她认为这些人选择忘却故人逝去的伤痛,会让逝者的牺牲变得没有意义。
一旁的士兵见情况不对,想要上前劝她下来,但佐伊根本不顾,继续发言。
“主动抚摸开裂的伤口,让感官永远记住这份刺骨的痛楚——这才是[抚伤日]真正的存在意义!”
“我不这么认为!”
佐伊背对光明,面部黑暗,而扳机则面向着光明,很有意思的构图。
[卡戎]开口向前,见状佐伊故作惊讶。
“[卡戎],没想到您也来参加[抚伤日]活动了。寻人的进展还顺利吗?看起来你似乎有话想说。”
“站在这里的人,有的靠着丈夫留下的抚恤金养大了女儿;有的凭借孩子最后的努力,成功延续了生命;还有的受到妹妹的影响,确立了人生的目标。
逝者们的意志,在这里的每一个人身上得到了延续。他们今天的生活,正是旧都陷落时的士兵们,拼上性命想要换取的未来。
以前的我可能会更加认同你说的话吧…但有人告诉我,伤痛与苦难也可以导向希望。有人让我看见,希望会传承,而不是随着生命的消散而毁灭。
所以,我认为故人留给我们的,既不是割裂的伤口,也绝不是沉重的十字架……还是乐曲。
我们每个人都保存着吹奏乐曲的口琴,一开始吹奏时或许会很蹩脚,但终究会变得顺畅,染上我们自己的风格,直到与我们的灵魂融为一体。”
[卡戎]此刻不再像之前那般摇摆不定,而是坚定了自己心中的信念,但听闻此言的佐伊却是冷漠的看着她。
“您似乎很笃定这个观点。那您能回答我吗,故人所留下的乐曲,听起来又是一种怎样的旋律?”
“我并不赌笃定,目前也想象不出具体的旋律。但我相信我选择的答案,相信自己看到的和听到的一切。”
“呵……一个朦胧而轻飘飘的答案,是吗?”
轻蔑与不屑的笑声印证出了佐伊的看法。
“[卡戎],我确实没看错你……从见到你的那一刻起,我就明白,我们注定无法相互理解。”
“……我也很遗憾。”
事后佐伊没有再做停留,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演讲会场,留下一众还没搞清楚状况的听众与防卫军。
[卡戎]望向她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哲也同样如此。
对于佐伊的身份,两人的观点十分一致,明目张胆的光临这里,又大摇大摆的离开。
不出意外的话,对方很快又会尝试接触他们的。
说什么来什么,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接通视频通话,牧羊人的身影映入眼帘。
他神色慌张,似乎很着急说话,但在看到斯科特哨战的背景后又止住了话头,清了清嗓子。
于是长话短说,将委托人敲敲发来的内容信息告知了两人,那是一个位置信息,还有一张照片,上面是几个被五花大绑的、昏迷中的人。
那是厄匹斯港空洞的一处入口,事到如今,牧羊人也没有别的要求,只希望他们一定小心行事。
“空洞定位再加上人质的照片吗。看样子对方也失去了耐心……[尸鹫]想和我们做个了结了。”
“[卡戎],你打算怎么办?事到如今,无论你怎么选择,我都会陪你一起的!”
[卡戎]没有立刻回答。她从身上掏出了自己用于吹奏乐曲的口琴,低头注视着它,仿佛正在下定某种决心。
最终,她把口琴收回了胸口处。
“我决定了,绳匠。请允许我向你提出正式的委托——协助我,到空洞的最深处,救出委托人和其他人质,为这次的事件画下句号。
由我来阻止[尸鹫],阻止她那想要碾碎眼前一切的沉重十字架。”
……
和[卡戎]一起告别了抚伤日,回到了录像店里。她数次擦拭自己的枪械,又不断地调整自己的呼吸……决战就要来临了。
“绳匠,谢谢你陪我走到这里。接下来的战斗,想必[尸鹫]早已布置好了充满陷阱的舞台…我们或许要做好苦战的心理准备。”
狙击手间的对决,没能占据最佳狙击点的一方、暴露自己位置的一方永远都是输家。
但[卡戎]认为并非没有转机,此前的战斗中她有感受到[尸鹫]作为狙击手的自傲……与焦躁。
虽然并不清楚那份焦躁来自哪里,但那份自傲绝对可以被她反过来利用。
“为了赢下这场绝对处于逆风的战斗……请你将后背托付于我,绳匠。我需要你,作为同伴的你,成为我的助力。”
[卡戎]郑重的看向面前的哲,后者点了点头,同时开口。
“那[卡戎]也是,把你的后背托付给我吧。”
“嗯……我会的,我会守护好你,因此,也请你指引我。”
之后[卡戎]便带着伊埃斯出发了。
第414章 最终的决战
仿佛电影中悲剧的结局一般,空洞内竟然下起了雨,这并不是适合狙击手的天气,但却适合狙击手之间的对决。
又是一个通讯器,[卡戎]上前将其捡起。
“作为狙击手,表达欲太强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是吗?能实时观察猎杀目标从挣扎到绝望的转变,我倒是觉得挺有利于精神健康。”
“事到如今,真的还有必要用特殊处理过的声音和我对话吗?我本以为你已经没有隐瞒的意思了,佐伊。”
随着她的话语,通讯器那边的声音停顿了一下,转而就传出了佐伊的本音。
“你说的对,现在似乎再没有遮遮掩掩的必要了。涅墨西斯小队的狙击手[尸鹫],本名佐伊,在此向你献上问候。”
“佐伊……不,[尸鹫]。你也和我一样,是旧都陷落刚发生时被派入零号空洞实行镇压的先遣部队成员之一吧。
诺克特小队、卡尔忒斯小队、因佩拉小队,迄今为止的被害者全都是这几支小队的成员……当初原定要进入空洞,增援先遣部队的小队成员。
涅墨西斯……你所属的小队因为缺少增援,除你以外全员死于旧都陷落。你将队友的死归咎于增援部队的缺席,并向他们复仇——这是我所能得出的推论。
你和我一样,都因为旧都陷落,变得孑然一身。”
[卡戎]的话语让[尸鹫]短暂沉默了一下。
“……狙击手,唯一的幸存者,被军方抛弃的弃子。不觉得我们很相像吗?
那个叫内森的因佩拉小队成员——也就是你想找的人,将要被我杀死的时候拼命求我放过,他说无论如何都要见到你,你因此进入了我的视线。
我留了他一命,套出了你的各种情报。因为实在对你好奇得很,我还特意布了局,伪装成一个受害者靠近你。
哈哈,结果我们的经历,简直如出一辙!甚至我们都有着相同的创伤应激症状。几年过去了,队友临死前的身影始终烙印在我的眼前,无法抹去。”
[尸鹫]有些咬牙切齿、焦躁以及愤怒。
“只是,你用可笑的幻想麻痹自己,踏上了追寻队友幻影的路……而我做不到像你那么天真。
在某个被同伴们的死状折磨到呕吐痛哭的夜晚,我终于想明白了,他们出现在我眼前的意义。
他们在恳求我。恳求我向那些舍弃我们的人复仇,恳求我毁灭掉新艾利都那虚伪到令人作呕的新秩序。”
所以[尸鹫]开始绑架目标,让他们在空洞内被狙击,被侵蚀,在绝望中死去。
应面对天灾的无力感产生的愤怒而去迁怒于其他人,这本身就是一种无能狂怒。
[卡戎]不认可这样的行为,甚至对于[尸鹫]的行为感到愤怒,双方都无法认可对方的观点。
“正因为你我如此相似,这种伪善而残酷的态度才更加令我无法原谅!
第一次和你谈话后我就确信了,我一定要亲手了结你,证明我的正确!”
“这也正是我想对你说的话,正因我们遭受了相同的苦难,我才无法接受你选择毁灭的道路。”
[尸鹫]并没有将枪口对准误判形势的军方最高层、杀死队友的高危以骸、诱发旧都陷落的罪魁祸首,而是将枪口对准了最容易杀的对象。
“[尸鹫],作为艾利都防卫军的狙击手,你已经失格了。为了守护队友们所留给我的意志和希望,我要在这里终结你的行动。”
“正合我意……狙击手就该用枪说话。活着走到空洞的最深处吧!我会用最露骨的恶意接待你。”
……
最终,[卡戎]一口气走到了空洞的最深处,也将迎来最终的决战,但是……
“你真的只能用愚蠢来形容!有哪个狙击手会真的和对手正面对决?!我早就准备好接待你的礼物了!”
伴随着[尸鹫]的话语,出现在[卡戎]面前的是一头高危以骸,是前者将高军衔军官绑架并侵蚀制造出来的。
但仅凭如此并不足以对[卡戎]造成威胁,可在将高危以骸解决之后,她也被[尸鹫]逼到了死角。
冰冷的枪口正对着[卡戎]这边,只要她一露头就会被瞬间击中。
[卡戎]深呼一口气,使得自己冷静了下来,正在此时,风向发生了变化。
她注意到了一旁废弃大楼上,仅剩两个固定角的大型广告单,正在被风吹拂向她这边。
察觉到机会的她迅速开枪射击,广告单脱落飘向了两人的中间,遮挡了她们的视线。
我会跨越你——吹奏属于我的旋律!
[卡戎]找准机会迅速离开掩体,朝着[尸鹫]的方向开枪,但后者经验丰富,同样调整了瞄准方位。
就用风……作旋律的开头!
两声枪响之后,双方同时被击中倒地。
哲见状大惊,立刻来到了[卡戎]的身边,伴随着他关心的呼唤声,后者也恢复了意识,胸口剧烈起伏,大喘了好几口气。
随后伸手从左胸口处拿出了一个中弹的口琴……
枪响过后,空洞复归死寂,唯剩万千刺骨的雨滴,无数次的尝试冲刷掉从败者的伤口弥漫而出的血腥味,却又无数次地失败。
败者无心关注她的致命伤,只是望向虚无缥缈的海平线,仿佛那里能有她的救赎。
不知何时,胜者已经爬上了钢筋,站在了她的面前。
趁着败者还有说话的力气,她们将要开始最后的谈话。
谈话中的[卡戎]得知,当时将自己带离零号空洞的,竟然就是[尸鹫]。
当时正在撤离的她,遇上了五个正在守护着双目侵蚀、力竭昏迷少女的人。
他们告诉[尸鹫]‘自己已经没救了,如果她想撤退,请务必把这名少女带上’。
她不可能拒绝一群将要战死的英勇军人的遗愿……
“你的队友们,把你的性命托付给了我。是我把你救出了空洞。”
“……”
[卡戎]惊叹的喘息了一声,并没有说话,接着[尸鹫]继续着虚弱的话语。
后来醒来的两人都离开了军队,[尸鹫]患上了PTSD,严重的时候连正常对话都做不到。
但对她打击最大的还是队友们的战死,对于身为孤儿的她来说,他们就像家人一样。
这一点与[卡戎]一样,或者说就如[尸鹫]说的那样,她们简直就像是一模一样的两个人,只是面向了完全不同的结局。
而实际上早在这场决战之前,[尸鹫]就已经有了决心。
“由我来杀死你,或由你来了结我,哪边都可以……不,见证了你的成长后,或许我更希望让你跨过我的尸体,这就是最终答案。”
“……为什么?”
“空虚与动摇。”
[尸鹫]把枪口对准昔日的同僚,在仇恨和怒火得到满足过后,剩下的只有一地的虚无。
“而你不一样。你拥有了无条件信任你的绳匠,拥有了深入我的陷阱里作战的勇气……迟早也会拥有独属于你的乐曲旋律。
我的信念动摇了。我终于想起来……我的队友们其实也都是和你一样的傻子。
你说得对,他们绝不希望我变成这样。说什么背负他们的十字架……我其实根本没有继承他们的意志。
也罢……你就带着人质离开吧。沾染了他人鲜血的恶人,只适合凄惨地死去。我很期待……你究竟还能守护眼前的一切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