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二三四维
大夏朝大厦将倾，这是张觉在很久以前便看到的‘天命’。
天命挑选了这个世界新的主人，而新的主人加冕，必要以众生鲜血祭奠。
一朝一代的终结，乃是天发杀机，致使龙蛇起陆。
龙战于野，其血玄黄，这血不是那天命真龙的血，而是天下苍生，黎民百姓的血。
他不想见到那一幕，所以明明知道天意不可违，依旧入朝想要挽救这将倾大厦。只不过，到底是凡夫俗子，到底是人，所以他失败了。
只能离开朝廷，继续游历天下，救济百姓。
而如今天发的杀机愈加的强烈，他仿佛看到了万千黎民为那上苍定下的真龙以尸骨血肉为祭。
天潢贵胄...是的，一个人出生下来便已经决定了自己的尊贵。
天赋命格，是的，一个人能否做成事，命运天生就给了批注。
贱民只是为了衬托供养那些尊贵者，贱民的命格，他们所注定的命运只有填补那些尊贵命格者成事所需的资源。
一切都是天生注定，无可违逆。
但是，今天，在此时此刻，在此处这里，他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在门外的时候，他的确什么都无法看到。
但进入院子，直面这道人，伴随着其话语，仿佛是得到了允许一般，他的确是看到了。
他看到了，深沉的赤气贯穿了天地。
那是凌厉可怕，凡人感受到亦是觉得如蝼蚁一般，顷刻便会被碾碎的杀机。
不同于天发杀机，自天穹而来，譬如这旱灾，自天边滚滚而坠。
这股杀机来自于地上，来自于人。
自这道人身上涌出，但是涌出之后却是又迅速的扩散，化为猩红气柱自参宿贯入紫薇垣，所过之处，星轨尽染血色。
所过之处，那下映凡世，辅佐那紫薇星命之人的诸多星命本星纷纷破碎。
人发杀机，天地翻覆。
张觉颤抖了起来。
在天命无可逆的这世界上，人发杀机真的能够做到如此地步吗？
不说做到如此地步，在此世，如此逆天之人本该遭遇天罚。
正如尊贵者是天生注定那般，被天意所放弃者，其命运也被放弃。无论是做什么都注定失败，就像是他先前所做那般。
而像是面前这样的‘人’在出生前便该胎死腹中，侥幸存活下来，也要面对天地命运的针对。
但是，偏偏这逆命之人就在此处，天之劫气滚滚而降，却是被那杀机尽数粉碎。
这不是人...若是以天意来定性世间万物的话，那这道人便已经是‘逆命之魔’，是驳斥天意的存在。
“我看到了....‘魔’。”张觉沉声说道，去回复那道人的问题，回应那道人特地让他看到的景色。
“魔？”
那道人轻轻点头：
“对于此方天地而言，这样说也的确没什么错误的地方。”
“不过，我更喜欢‘盗’这个称谓。”
盗之一字，有颇多意义，代入不同情景意义皆不同。
一家之盗，为偷窃之贼。
一域之盗，为抢夺财物之凶人。
一国之盗，为欺名盗世，窃国之尊位者。
而天地之大盗，为忤逆破碎天命存在。
听到对方自述，张觉立刻想到了这四种的‘大盗’。
对方是哪一种的‘大盗’，毫无疑问。
张觉的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抖了起来。
他万万没有想到此行会遇到一位逆命之魔，又或者说真正大盗，天地之盗，为圣人。
“你很有意思，叫什么名字？”这位道人向着张觉问道。
“贫道张觉...”张觉下意识的开口答道。
却是没有想到，这道人在听到其名字后，眼睛却是愈加的明亮，嘴角上翘幅度也是越大。
“张觉...觉...角...”
“说起来，突然记起，此世的确是有一道脉，以一手符水祛恶祈福之术行走天下，天下信众众多，甚至连朝廷之中皇宫之内亦是有着信众...”
“这道脉的道主似乎就叫这个名字。”
听到了道人没有丝毫掩饰声音音量的自言自语，张觉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道：
“那正是贫道，那道脉为贫道所立道统【尚一道】。”
“我就知道！”
张觉的话语刚刚落下，便听到一声兴奋大喊之声。那道人突然提高了音量，更是猛的一拍双手。
双手拍掌，却是直接炸出了气浪，自对方那掌间爆发而出，卷起了地上的尘土，卷动了依然挡在张觉身前，没有退开一步的张力士身上的道袍，卷动了院子之外一棵槐树上的叶子花朵。
张力士看着从摇椅上起身的道人，眼角**着，更是不禁吞了一口唾沫。
他现在有些明白以一人步战对上两百骑兵是如何将两百骑兵尽数的斩杀的了。
人无法做到这事，但是天人，人圣却是能够做到。
“我就知道在这书中世界里边，我的‘机缘’怎么可能只有这么一点点。”
方岁除的自言自语还在继续着。
“果然，是因为选择通关难度不一样的缘故吗？”
“如果是选择一人通关这试炼副本，那只要自己一个人杀杀杀，练回等级就行了。”
“但既然是选择带着人杀杀杀，显然也是要有相关的便利的。比如招募，统领的模块。”
“哈基统，你这家伙...居然做到这个地步了吗？”
说到这里，方岁除再看向了张觉：
“张觉是吧....要是早些见到你，我就不给自己起‘太平道人’的道号了，还是起‘南华’了。”
“不过这倒也没什么问题。”
“相比于传道给人，让他人杀，还不如自己亲手杀。”
说着，方岁除向着张觉伸出了手：
“张觉，以后你就跟我混吧。”
“【尚一道】的道统名字也改一下，改得吉利一些，就叫【太平道】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太平道
道人名为方岁除，自号太平道人，如今更是以不容置疑的语气对着张觉说着要将其收入麾下的话语。
张力士的眼角继续抽搐着，而张觉则是沉默。
不知为何，面对如此突兀不容置疑的邀请，他的心中却是没有多少拒绝之意。
甚至辛苦建立的道统被一句话所改名，他也的确觉得【太平道】这个名字很好。
天下太平。
这是他的夙愿。
百姓富足，安居乐业，这是他所想要见到的，也是他所努力的方向。
但是，唯一让他感到别扭...也不能说是别扭，应该说让他有着一种迷茫和不解感。
是的，对方身上明明有着那浓厚劫气，那让天地翻覆的杀机，却说出要天下太平的词汇。
天下太平与尽起杀劫，似乎这两者完全是相对的概念。
方岁除看出了张觉的迟疑和困惑，他放下了手。
“我看到了你的‘气’，也知道你的事迹，天下太平应该是你的理想。”
“在此之前，你是想如何来实现你的理想？”
“走上层路线，接受了皇帝的征召，入朝与那些与你格格不入，所思所想都大有差异的贵族公卿们宣讲你的教义。”
“轻徭役，薄赋税，祈求上位者，祈求豪强地主们能够少剥削一点。”
“然后走下层路线，深入到贫苦大众之间，教导他们要随遇而安，要学会忍耐，在忍耐之中寻求能够找得到的幸福。”
“如此一来，便可天下太平。”
听着这位太平道人的话，张力士下意识的看向自己的师尊。
侍奉师尊如此之后，他自然知晓师尊的想法，却是与这位神秘莫测，强大到无法理解的太平道人所说如出一辙。
“但不是这样的。”
“后来你辞去朝廷的官职应该也是明白了这一点。”
“那些世家贵族公卿们绝对不会接受你所宣讲的教义。”
“这是因为他们根本无法理解你的宣讲的教义，在他们的眼中，相对于轻徭役，薄赋税，反倒是剥削才是他们眼中的常理，他们所理解的天理。纵使，你说得百姓再如何苦难，如何挣扎求生，他们也是不懂的。”
“说到底是，世家公卿与底层黔首，这两个群体之间的割裂已经太久了。已经久远到根本就无法互相理解的程度。”
张觉抬起了头，看向面前的天人。
面前天人说出了他心中所想，这正是他在深入贫苦大众，以及游走于世家公卿豪强之中所悟到的，所明白的。
是的，他的教义根本无法弥补这两个阶层之间的割裂。
他的教义只是一个缓和剂，能够暂时的缓解两个阶层之间那割裂产生的摩擦。
治标却是不治本。
他的医术高超，若是全力去救助一病人，却是药到病除，不会存在治标不治本的状况。而唯一一种情况不可救治，那便是身陷绝症之人。
只有身陷绝症之人才只能治标而无法治本。
在他心里其实早就憋着一个想法，是他游历天下所明白的。
便是....这个天下病了，而且是病入膏肓，无药可治的那种。
就算是他有些想要治天下，却也无能为力。
这种话，这种想法，他只能憋在心底，而无法说出。
但是，这‘大盗’却是说了出来。
“矛盾不是妥协便能解决的....此方世界，却是已经病重到非不下猛药无法救治的情况。”
“归根结底，人与人之间的诸多矛盾，世间诸多苦难，皆是由于人与人无法互相理解的缘故。”
“而想要人与人之间互相理解，只有深入的接触。”
“那深入到性命交融的接触。”
“我有【太平要述】三卷，可救这天下。”
“一者曰杀。”
“二者曰杀。”
“三者曰杀。”
“以此生命的接触，势必是能够互相理解。”
“当吾等何止百万黎民以命相搏，相比于那高高在上的世家公卿们也能够理解吾等黎民百姓了吧。”
“何至天下太平，天下太平从来不是祈求得来的，而是由自己的双手搏出来的。”
“天可以注定一切吗？”
“那些所谓天选的英雄豪杰便能决定一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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