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是这样修的 第109章

　　“在我看来不是这样，能够决定命运的，决定此番世上模样的，只有绝大多数人。”

　　张觉没有说话，但是眼中光彩却是愈加的强烈。

　　而张力士则是呼吸粗重了起来。

　　看着自己师尊不辞辛苦奔波，甚至卑躬屈膝向着豪强们祈求粮食，他心中亦是不痛快，他心中亦是有着一股气。

　　尤其是张觉。

　　虽然能够看清天命，却始终没有顺着天意而走，不然的话也不会在知晓大夏朝大厦将倾，依旧入朝为官了。

　　明明可去寻得那真龙，以此修的正果，但却依旧投身于黔首之间，为其奔波。

　　究其原因，他心中亦是有‘盗’。

　　“说起来...”方岁除又继续说道。

　　“你能来到这里，想必是有着一些缘由所在吧。”

　　“县里的那群豪强的请求？不，来到这灰泉县应该是另有原因。”

　　“滨州劫气浓郁，想必是有着大量流民已至此州。你来这是为了那些流民而来，是为了求得粮食而来？”

　　“那么，此次求粮之行是否顺利？”

　　张觉没有回答，但是其表情已经揭露了事实。

　　顺利...何止是顺利可以说。

　　为了请动张觉，县里的那位汤大人，甚至那些豪强士绅们愿意先出粮食，送往雍州边境。

　　而如此顺利的根源是...

　　是的，灰泉县的豪强们能够突然如此好说话，是因为这位太平道人存在。

　　甚至是因为这位太道人的存在，城中粮铺甚至不敢涨价。

　　那些老爷们之所以会大发慈悲，并不是他们突然良心发现。

　　而是因为，方岁除去过灰泉县，留下过足迹。

　　“发如韭，割复生...”

　　黔首被视作贱民，被视作为杂草。

　　“头如鸡，割复鸣。”

　　但是纵使是杂草，倒下之际也是能留下什么东西的。

　　以杂草之身化为柴薪，虽然只能点燃零星火星，但是若是成百上千，上万的杂草呢？

　　“吏不必可畏....小民从来不可轻。”

　　张觉缓缓道出了心中压抑许久的想法，在这天人大盗面前说出。

　　哪怕付出性命只能留下一道回声，那也要吼出来。

　　张觉向着方岁除作揖行礼。

　　“道主。”

第一百七十三章 公平

　　“道主，【尚一道】上下，不，【太平道】上下皆听候您的差遣。”

　　张觉行走天下数十年，布道传教，广收徒众，信徒遍布九州之地，而真正的骨干亦是有着数百，同样分布于各地进行布道，救济民众。

　　太平道虽然走过上层路线，但是基本盘还是下层，深耕于万万以计的贫苦大众之中。

　　“很好。”方岁除点了点头：

　　“接下来我们就一起干一番大事。”

　　“不过首先，还是先解决一番你现在遇到的问题。”

　　张觉来此灰泉县是为了一众难民借粮而来。而如今，那群难民还待在滨雍二州的边境处。

　　听到方岁除的话，张力士的眼睛亮了起来。

　　如果他的师尊张觉先前解决问题的方式，乃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在豪强与百姓之间进行斡旋。

　　那这位新道主所言的解决方式就是彻底颠覆那些上位者定下的框架。

　　方岁除带着两人离开了方家村，复归于灰泉县城。

　　上一次方岁除进城之时，城里的县尉曾想以紧闭城门来抗拒方岁除的到来。

　　只不过在方岁除把城门给一拳打爆，又把命令关闭城门的县尉脑袋给摘下之后，就再无人敢这样做了。

　　所以，方岁除算是带着两人大摇大摆的进入了城内。

　　城门口有着家丁守着，看到方岁除入城，立刻一激灵，慌张的回家进行禀告。

　　汤家。

　　得到方岁除入城的消息，汤老爷手一抖，却是直接瘫倒在地。

　　“祸事啊，祸事....”

　　汤老爷眼角滑下泪水。

　　“什么尚一道人，这姓张的不过是个浪得虚名之辈，是个欺世邀名之辈，误我啊，误我啊！”

　　在汤老爷哭的时候，方岁除已经带人上了门。

　　老实说，作为曾经大夏朝一千石的官员致仕，汤老爷想至少死也要死的硬气一些，不过当他见到那如魔神一般的身影之时，双腿膝盖还是不禁一软，跪倒在地。

　　“仙人饶我一命啊...”

　　“我愿意奉上一切家产。”

　　家产什么都是浮云，只要还能活着，只要有着这层身份，有着这士绅世族名门血脉，到哪里却是都能吃的开。

　　是的，天下如此之大，这邪魔却也只有眼前这位。

　　他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吗？

　　大不了之后想个办法逃离这里，去到州府，不，去到隔壁州投奔亲族一样是能享受好日子。

　　张觉和张力士看着汤老爷如今的模样皆是沉默不语。

　　过去，他们上到这群豪强士绅府上借粮之时，可不是这般。

　　高高在上言语中满是对于贱民蔑视无视的豪强士绅绝对不是像如今这般跪倒在地，即便是自家道主没有开口，便已经愿意奉上自己所有的家产。

　　“给我准备一百石的粮食。”

　　“我在城外等着。”

　　方岁除这次并未动手，只是吩咐了一句之后，便带着张觉和张力士离开了汤家。

　　待到方岁除离开后，这汤大人许久才回过神来。

　　自己这是...逃过一劫了？

　　但凡是被这妖魔所找上门的士绅一家几无活口。但这次，自己没有死？

　　汤大人反应了过来，连忙吩咐家中老仆管家：“快快，快安排粮食，一百石，不，把家中所有储存的粮食都送到城外去。”

　　这粮食就相当于自己的买命钱一般，汤家不敢拖，生怕哪怕晚了一刻，自己全家的人头都不保。

　　此等效率之下，方岁除刚带着张觉和张力士出城，并未在城外等候多久，粮食便已经被打包车马的送了过来。

　　看着几架车马的粮食，方岁除皱起了眉。

　　方岁除一皱眉，送来粮食的汤家人立刻双腿一软。

　　“大人...我们还能凑，再给我们一点时间。”

　　“多了。”

　　方岁除开口道：

　　“只要一百石，多的清出来，带回去。”

　　送粮的却没有想到方岁除皱眉是因为这事，但他也不敢问东问西，立刻清点出剩下两百石的粮食出来。

　　方岁除身后的张觉和张力士看着方岁除的动作，张觉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张力士在汤家的人走后却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道主，为何不要剩下的粮食？”

　　看汤家的样子别说是三百石的粮食，就算是三千石变卖家产也能够凑出来。

　　这便是豪强士绅，哪怕是指缝之中洒出的一些碎屑，也能让不少的贫民百姓吃得饱饱的。

　　“这一百石的粮食顶多只能让那些遭难的流民吃一天。”

　　“吃一天？”听到张力士的话，方岁除摇了摇头：

　　“哪用得着吃一天，饱餐一顿就够了。”

　　“至于下一顿，由他们自己找。”

　　“活下去...想不想活下去，如何活下去，这些都不是我太平道为他们选择的，真正作出选择的是那些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失去的流民们自己。”

　　“我太平道只是给他们一个另外的选择的机会。”

　　在这灰泉县待了一个多月，县域豪强皆是低头，畏惧着他。

　　但方岁除要做的也不是这些豪强只畏惧自己。

　　小民天生畏惧着豪强官吏，那是因为这个世界封建，甚至说‘天意’定下的规则。小民天生就要供养那些天潢贵胄，官吏士绅。反过来说，这些官吏士绅豪族有着夺取小民一切的权利。

　　辛辛苦苦种下的粮食被夺走，勤勤恳恳劳作的成果被夺走，甚至连妻儿，连祖辈赖以生存的田地都要被夺走。

　　一无所有，还剩下最后一样东西——自己一条性命。

　　然而就连这条性命，在此方世界‘天意’之下都并不存在。

　　贱民就是贱民，这是贱民们被定下的命运。

　　如果失去了一切，那么便将自己的命也添给上位者。

　　这很不公平。

　　而方岁除要做的事情却是打碎这不公。

　　是的，至少要带来最基本的公平。

　　最基本的公平是什么？

　　是下到贱民奴隶，上到公卿帝王，都同时拥有一样东西。

　　身份有着贵贱，但命没有，无论是王侯将相，公卿士族都只有一条命。

　　方岁除会带来这个道理，会确定这样的公平——当贱民们愿意赌命，那将相王侯公卿也必须要将命赌上。

第一百七十四章 居然敢杀我的狗

　　烈日高吹，春日暖阳并不暖反而是带着些燥热，日光打在夯土城墙上，让乌黑城墙带着光晕，显得更加厚重。

　　州里乡里豪族一部分居于城中，但更多的是在城外，归属于自己的土地上建立坞院，或者坞堡。这也是这个世道大家族的常态。

　　豪强家族之中亦是有着三六九等，譬如这雍滨二州交界地域所依山而建的坞堡，属于成平罗家的【罗家堡】便是上等。

　　五丈高的土墙将百十丈方的土地围绕，城墙上箭孔密布，垛口间隐约可见寒光闪烁的矛尖。泾水在城西三里处拐弯，天然的护城河外又挖了三重两丈宽的壕沟，沟底密植削尖的竹刺，在暮色中泛着青黑的光。

　　而周围方圆十里更皆是罗家的田地。

　　城内炊烟次第升起，中央五进的宅院飞檐如翼，百数仆役奔走于其间。

　　厅堂之中，丰富精致菜肴摆放案桌之上。

　　“这鱼烩冷了，扔掉吧。让厨房再做一份。”

　　罗家堡的堡主，亦是罗家家主，罗平看着面前的新鲜鱼烩皱起了眉，放下筷子。

　　于是立刻便有着仆役小心翼翼的上来，将这碗放了诸多香料，价值不菲的鱼烩给端走。

　　罗家的家主罗平虽然看上去温文儒雅，但实际脾气却是暴戾，喜怒无常，堡中犯了错的奴仆稍有不称心，便是给打杀了。

　　今天并未因为最为重视的‘食’上的偏差而动怒，显然是心情非常的不错。